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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花园口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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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线的战争从未停止过,后方的歌舞也从未停止过。等这群达官贵人安定下来之后,又开始了老本行:花天酒地。

    前方的情况报到后面,都是些积极的战报,其中夹杂着一些普通百姓即便是关心也看不懂的人事调动,反倒是反腐打贪的新闻让人津津乐道。施朔瑛对此一笑置之,光抓些小官,也不过是扔出去平息众怒的几枚硬币,众多的烂账都聚成大海了,怒水滔滔,你舀几瓢水泼一地有什么用?

    不过几周之后,真实意义上的“怒水滔滔”发生了。

    六月十二日,花园口决堤,河南、皖北、苏北四十余县大片土地淹没,八十余万惨死,千百万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

    此举对打破日军进攻计划到底有多大作用,自有将军们评价。作为一个不懂军事的普通人,施朔瑛的意见很明确:有病。

    脑子没病想不出这种招数,既无事前通知,又无后续安置,作为一国政府,眼睁睁地看着一夜生出千万难民,看着无辜百姓仓惶逃难。那些拿去赈灾的米粮钱款又经过层层盘剥,喂到百姓嘴里的能有几口?

    报纸上的政府口舌大肆宣扬着国府的赈灾政策,他们说一切都“尽全力安置”“可按时达成救灾目的”。不过几句真真假假的证据,倒也能哄得不少人相信,施朔瑛见他们放下酒杯,脸上虚伪的担忧一扫而光,继续高谈阔论,说着什么行情股票。

    他想,就算退一万步讲,所有人都拿到了应得的补偿款,那么,被活活淹死的八十万人呢?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算活该吗?

    真tm的……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就算再义愤填膺,也没权力管什么,天下难事之最,难于一个无能为力。施朔瑛从俱乐部活动室里出来,嗅着独属于这座城市的闷湿空气。雪茄、香烟、洋酒的味道通通抛在身后,那些吵闹却透过灯红酒绿糜废地往外飘。

    他身边多出来的守卫已经取消了,卫队长和他的兄弟们被调往前线,据称,日军调集了三十五万大军,陆海空三军全面扑向武汉,前面许多军队已经无兵可派,整师整师的全军覆没。

    他让司机随便去了个地方,找个野摊子坐下,要一碗小面,随手买一份报纸。

    那上面印着虚实掺杂的八卦新闻,故事里的主人公他都认识,但也不敢确定这些事是否真实。

    不过经过他的观察,关于孟应骐的八卦最近消失殆尽了,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前线作战,老把她拉出来编排有点不道德;也可能是因为她对所有以捕食八卦桃色为生的报社施了压,谁再敢传她跟三公子的谣,她就把整个报社摇到外婆桥。

    施朔瑛宁愿以前者为准。

    孟应骐仍旧没有消息,不过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省的他抓到些蛛丝马迹就开始胡思乱想。也怪卫队长为人活泼,见到谁都能聊两句,闲着没事总跟他讲孟应骐的那点传闻,在卫队长的记忆里,那是个鲜活肆意、亲切邻家的少女;而施朔瑛得到的,却是个在鸿沟对岸,他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姑娘。

    他开始思考,如果那天穿着军装,带着聘礼走进施家的乾元,是孟应骐该有多好?

    如果他先遇见的是她,该有多好?

    不远处,即将步入中学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地走来,他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经过润色加工的战报,不谙世事地想要投军报国,做个威风凛凛的常胜将军。

    施朔瑛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群孩子出身不错,这个世道“好男不当兵”,就算是外敌入侵,也没有普通人家愿意送孩子进军队的。

    毕竟去了可不一定战死沙场,也可能半道就被磋磨死了。

    年轻不知事的孩子做着将军英雄梦,而真正的将军累的恨不得重开人生。

    经过数日激战,马垱要塞陷落,八十八师一路转至湖口,加入江防军序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开火造饭。伙头兵得了命令,今日往锅里到了几袋子的白面,他看着面乎乎的馒头,双目中尽是无底的空洞。

    他当年没躲过去,被地主顶了缺,拉进部队,是他命不好,靠他机灵巴结人,辗转进了中央军的灶台,又是他命好。

    他刚把盖帘掀开,拿出去摆好,就看见一个打着绑腿的兵往这边晃,这人双眼有些迷离,过来抓了个馒头,两口下去少了一半,就剩下一个弯弯的月牙。

    她又抓了一个,径直坐在路边就着沙尘飞灰啃馒头,伙夫看着她,仿佛看见自己早早饿死的大女儿,心中一酸,出言提醒:“妮儿!恁别在这儿吃啊!往里面坐,这儿灰大!”

    “欸,好嘞。”她从善如流,抓着馒头起身走了。

    不一会儿,他隔着长长的队伍见到一辆轿车过来,车里下来两个军官,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俩官肩上挂着梅花哩!挂梅花的都是大官,至于挂星星的,他到现在都没见过。

    他听见那两位走过来,四处张望,小声嘀咕:“徐副座人呢?不是说过来拿吃的了吗?”

    “孙副官是这样说的啊,这人又跑哪去了?”

    大妮儿徐延意拿着馒头换了个地方躲清净,她现在不想听别人说话,不想思考动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乱中有序的人员走动,一名中校团附正指挥着手下移动炮车,为后面撤退的暂四十二师让个路。

    徐延意不挪窝,就看着一波精神萎靡、衣衫不整的兵从眼前走过,她知道这暂四十二师的来历,他们在被收编之前,就是一群聚啸山林的土匪。

    其实兵和匪之间的差别也不大,兵能成匪,匪也能成兵,反正都是手里拿武器拼狠的嘛。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这群溃匪旁边,竟然出现了一个身姿不凡的人。

    这个人走路有亿点打晃,最后大头朝下直接晃到了地上。

    徐延意连忙一侧身,把杂粮馒头护在怀里,以免被砸起的灰尘污染。

    瞬间,一群女人冲出来,在男人们的关注下,手忙脚乱地将那人扶起,徐延意借机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

    面如冠玉,颜若天仙,这么漂亮的女人她只认识一个:曲歌。

    曲歌在行军床上醒来,周遭是陌生的环境,身边是陌生的人。

    陌生人转过身来……诶?这人不陌生。

    “词叔,你醒啦?”

    “有任姐?”曲歌讶异道,“我为什么在你这里?”

    曲歌认识徐延意不稀奇,毕竟这位是三期优秀毕业生;徐延意认识曲歌也不稀奇,毕竟这位以最小的年龄、最顽强的意志、最漂亮的学员之名一度成为黄埔的另类风云人物。

    二人久闻对方大名,今日却是第一次面对面对话。

    面对曲歌的不解,徐延意送上了不靠谱的答案:“你是饿晕了,我趁你昏迷,喂了你两碗白面条,又往你嗓子眼里续了二斤窝窝头,你才醒过来。”

    曲歌不自觉的抚上脖子,用力吞咽了两下,喉咙干痒无比,似乎真的被人强喂了一堆米糠一般。

    “麻烦徐姊,再我给续半壶水成吗?”

    曲歌喝了水,才有精力表达谢意,徐延意摆手回应:“应该的,不客气。”

    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要把曲歌放在自己这里安置,她一定会挺起胸膛,义正言辞:我关爱同僚,怎么了?

    实际上,徐延意就是看不得美人落难、明珠蒙尘罢了。

    “听说你被革职了,怎么又成了暂师师长?”

    “是教导总队参谋长保了我,他原本要把我塞进铨叙厅躲躲,但前阵子人事调动,他去了作战部队,原本托的人都变了岗,只能退求其次了。”

    徐延意笑着安慰道:“你可以了,现在竟成了正职师长,不像我,还在副职上晃荡。”

    曲歌不由得苦笑一声,说道:“徐姊说笑了。”

    给世人一个选择题,是去主力军里做个前途无量的副师长?还是在一个由土匪组成的暂师里做师长?但凡目光长远的人,都会选择前者。

    “你的车呢?怎么你个师长还步行啊?”

    “车子报废了,没办法。”

    俩人这才没说几句话,孙副官便在外面打招呼,得到徐延意的允许后,进来和曲歌敬了礼,才开口说正事,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忠臣劝谏的味道:“副座,那什么……暂四十二师的在外面……”

    “啊?干嘛?”

    “就是说,您什么时候把曲师长还回去?”

    好的,不是忠臣劝谏,是落草书生劝山大王放了良家妇女。

    暂四十二师的确是一群被招安的土匪,纪律溃烂,蛮横难管,能让个名声有争议的女性中庸给按住,光靠那点上官的威严可不管用。

    这个师就是一个工具师,一个往上谋升迁的跳板,成立不久,前后就换了四个师长,曲歌是唯一一个给他们发足军饷的师长,她到任以后,他们每一顿饭里,不再有沙子和老鼠屎。

    他们也有了军属农场,让残疾伤兵有个栖身之所;他们也能办起训练班,听几位正经军校出身的长官教导上课。

    他们是土匪,没文化,啥也不懂,但是混江湖的,也得讲个义气二字。今日那个嫡系的副师长非要抢他们的师长过去,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们不敢正面冲突,只好在外面列队等着,于是师指挥部门口就形成了这样一道奇观。

    八十八师师长回来,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干嘛?哗变了?逼宫呢?

    他小心翼翼地从侧面过去,人都走过了头,双眼还贴在这群人身上仔细打量。他看清楚这群人后,松了口气。

    啊,不是八十八师的,吓死我了。

    ……不对,这哪来一群人?哗变了?逼宫呢?我干什么了?我属下干什么了?

    师长还在一日三省吾身,就见副师长带着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出来了,众人一声高过一声叫着“师长”,簇拥着那女人离开。

    她离开时,双目含笑,还朝身后意味不明地回望一眼。

    师长:?

    暂四十二师的目的地是登车去江西姑塘,八十八师师长的目的地是徐延意。

    经过缜密推理他认为徐延意此举是因为沾花惹草的老毛病犯了,身为同僚兼上司,他有责任管一管这个不平事。

    你抢别人家师长算什么啊?这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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