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rua!
他蹑手蹑脚站在门外,看她手忙脚乱的翻找出针线盒,然后开始……缝衣服。
施朔瑛:???
孟家大小姐要亲自缝衣服吗?他母亲也是一个乾元,她可不会做针线活。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步,想看看她手上的活利不利索,却被室内那股淡淡的清香给勾住了。他妄想再近些,甚至心生渴望:他想留住这份清澈的香气,抱着香气的主人,哪怕隔着衣服蹭一蹭也好,这也足够抚慰他心中的空洞了。
施朔瑛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几乎落荒而逃:我怎会对继女有这种想法?这……这简直不知羞耻!
成何体统!
孟应骐听力敏锐,瞬间察觉到门外慌张逃窜的窸窣声,她一个箭步跨出门外,见到那个穿着月白外套的壮实背影。
她贼心又起,叫住了他:“施先生!”
施朔瑛本不想管身后的夺命call,但心底生出的本能又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听话的对孟应骐招之即去。
这可怕的乾元压制力!他又在心底骂了孟应骐一句“无耻”,竟将乾元的气场对他释放,这孟公馆难道是她的战场吗?我难道是她的敌人,抑或是战利品吗?!
但是她太有吸引力了,那淡淡弥漫出来的果香给干燥沉闷的公馆带来一股爽利的活泼,仿佛阳光下绿树阴阴的果园,召唤着疲惫的行者去坐坐歇脚,摘个饱满香甜的果子解渴。
“施先生有事找我吗?”
他鬼使神差地被引诱进了她的房间,听到这句话本想摇头否认,可这偌大的区域都是孟大小姐的地盘,他一时间找不出别的借口,便含糊不清道:“我在书房,听见这边有响动……”
“噢,我在找针线缝衣服,没想声音大到扰人了。”孟应骐说着,随手一指床上铺开的旗袍,施朔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蜜色布料上一坨黑线特别扎眼。
他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用深色线缝浅色衣服?”
“这线结实。”
施朔瑛还记得二人身份差距,因此眼中对孟应骐糟蹋衣服的嫌弃一闪即逝,说道:“但这不好看,还是用颜色相近的线缝吧。”
“彩线多是细线,我缝不好。”孟应骐狡黠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听说施先生心灵手巧,能帮帮我吗?”
就凭刚才孟应骐以威压手段迫他就范,他都不想帮这个忙。
但一瞧她的脸,施朔瑛又生出几分心软。
听说孟小姐与孟司令关系不算好,孟夫人逝世许久,这些年都是她独自一人在学校和军中摸爬滚打,相比于早就独领一方的其他二代,孟应骐先在北伐军中因为父辈身份而被刻意压低军职,而后孟钰泰通电拥沈,又只给她升了少校。
身为大军阀之女,二十六岁的乾元,这待遇多少有点委屈人。她又不是没有功劳苦劳,多少不学无术的公子少爷这时候都挂中校甚至上校职位,在外面横行霸道了。
施朔瑛又低头苦笑,我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她呢?她再委屈,也不耽误她日后前程似锦,肩披将星。
他摸着那件旗袍,拆了细密结实的针脚,捏针换线。
孟应骐对他听话的表现十分满意,自顾转身,搬了张椅子坐下。
施朔瑛听闻耳边重物落地的声响,本能抬头查看,正巧撞进她深不可测的双目之中。他浑身一凛,率先落败,错开了眼神。
他在那平静美丽的棕色双眸中,窥探到眼底浓烈的攻击性和侵占欲。施朔瑛脊背发寒,耳朵却压不住地火红起来,他定定心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旗袍上。
孟应骐坐在沙发椅上,贪婪地看着施朔瑛。
他已经换了棉衣,领子边上加了一圈白色的貂毛,显得整个人毛茸茸的,更像她当年想rua的小熊了。
她和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婚姻很有自知之明,正牌夫人的大位多半是家族结合而得来的头衔,然后收获一场被利益驱使的包办婚姻。
果然孟钰泰的品味是好的,瞧瞧施朔瑛这英挺的鼻梁,俊美的眉眼,温和俏丽的唇形,以及看起来就软乎乎的身体。
抱起来手感必定很好。
孟应骐暗暗骂了一句:老东西真会享受!
这样质量的男性坤泽怎么着也得包办给自己啊。
看来还是应该走南闯北地逛逛,多见人才能抢到好伴侣。
说句不正经的,施朔瑛比她睡过的其他中庸坤泽都要漂亮几分,而且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施朔瑛专心缝衣服,他想将整张脸埋进旗袍里,去疯狂地嗅着其中柑橘的清甜和皂香,他死命压制着心底的欲望,一个小小的刮口,就在他默念佛经中缝完了。
“多谢你啊!”
他看着孟应骐欢欣雀跃地接过衣服,还轻轻摸了摸平整的针脚,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快乐和满足感。
舞针弄线是每个坤泽必须刷到max的生活技能,练的好了是天经地义,从来不会有人惊叹于他们的技艺高超,除非你是苏州绣娘那般的专业技术人员,一件绣品抵万金,说不定还能捞着一个“众人争相求娶”的下场。
“我过阵子要去辽省,你是要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我看看能否为你寻来。”
她调子欢快,施朔瑛也不记仇了,好奇道:“那不是东北吗?那么偏远的地方,比这里还繁华吗?”
“多有苏联的玩意儿,买回来摆着看也漂亮。”
“那麻烦你给我带几件吧,我还没见过呢。”
孟应骐答应的好好的,不过她这个“过阵子”大于两个月,沈委员长那边出了点幺蛾子。他要求孟钰泰调兵去赣省参加围剿,指名要他的第八军精锐,孟钰泰表示好的好的。
然后将八军军长给换成了敌进我退、敌攻我跑,能糊弄就绝不出兵,上阵杀敌我不行,保存实力第一名的郑青松。
原八军军长被调去守长城了。
孟应骐不禁为这一安排鼓掌,妙啊,这是让郑青松去气死沈委员长,曲线救国吗?
且相比于去辽省办事,她对守长城更有兴趣。
孟应骐在这边磨磨唧唧不愿动身,从初春磨叽到盛夏,部队都换装了她还在收拾行李。期间孟钰泰甚至还抽空跑了一趟金陵城,面见委员长。
沈委员长说诶呀我的谱兄弟,叫你女儿来吧,让我们伯侄俩好好聊上一会儿。
孟钰泰说对不起委员长,我女儿很忙,然后一脚把她踹去沈阳。
孟应骐抱着一盒牛舌饼在特等车厢哐当哐当地走,心里极烦。
当初他们与东北曹氏约定,共同形成包夹之势,联防蒙部,因此孟钰泰麾下第七兵团三十一军一满编独立旅驻扎在奉省营口,以承办两军沟通事宜。
后来东北易帜了,曹氏是正规边防军司令了,他看这只独立旅就不顺眼,想把这些人驱逐出去。
你个渣渣,当初你侬我侬,现在翻脸不认人。
孟应骐就不想办这事儿,费力不讨好,且她与独立旅旅长有点龃龉,说白了,就是相看两厌。
那个男乾元脾气爆的很,一言不合就拔刀子,跟有什么心理障碍似的,又爱告状。之前孟应骐就因为训练科目跟他打过一架,那时候他是新兵训练团团长,孟应骐是旅部参谋,她想给新兵们加点文化课,被他打回去不说,还向上级告她多管闲事。
“当兵的会打仗,能冲锋就行了,念什么之乎者也?我看你脑子学傻了。”这是他当年的原话,气的孟应骐差点背过气。
她跟这个没文化的告状精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不过想点快乐的,她这次来带着一张清单,谁家孩子过生日送个套娃,谁家高堂过寿寻个书法家求对联,哪位师长好一口苏联劲酒,她都记得呢,到时候全部打包带回去。
肯定有碎嘴子嘲讽她每尊菩萨前都上柱香,收拢人心,孟应骐并不在乎他们的闲言碎语,你要是看不惯,就亲身去改变它,人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打嘴炮,现在就去投军,现在就去反沈,只要你坐上委员长之位,看谁不爽就干谁。
孟应骐先到津门,再乘船去营口,等她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九月初了。此地仍不显凉意,但是她跟陈秀光旅长一见面,俩人眼珠子里迸出的火星子尤为热烈。
“你来的贼巧了,辽省这几天不咋太平。”
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孟应骐你个扫把星。
“来时听说了,日方正为中村震太郎一事诘问我方,步步相逼。怪不得你电请司令部要找个能拍板的呢。”
话外的意思就是说:陈秀光你怂了吧。
陈旅长眼看着孟应骐抽出购物清单,托人去扫货,啧了一声:“你嘎哈呢?来玩的?你还记得自己来办啥事儿的不?”
“记得记得,来之前见过曹帅了。”
曹帅正在北平同和医院休养,赴沈之前她特地去见过,他带着一脸刚睡醒的倦容,显得为人亲和,让她有什么需求直接找参谋长或是曹辅帅即可。大家唇齿相依,他愿意让一分利,希望两方不要因为此事起冲突。
其实能起啥冲突呢,孟应骐觉得他们卸磨杀驴也没办法,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是知道要低调行事的。
“咋回事儿?曹司令又病了啊?”
“休养嘛,他说有病就有病呗。”
就看曹帅那个红光满面的样子,怎么着也不是啥大病,日军侵略势力在此根深蒂固,眼看东北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但他仍长留北平不走,主要是因为金陵和粤省又双叒叕打起来了,一是他本人在关内,能及时收悉消息,对关内东北军调兵遣将,;二是他琢磨着想趁机把平津这块缓冲之地收到自己手里。现在就是沈委员长和粤省就权力争夺扯皮;孟钰泰和沈委员长就第八军怎么撤出赣省扯皮;孟钰泰和她就建立军属工厂和小学的事扯皮;她跑这来就这几年独立旅在营口租用土地、打造舰船以及自给裁缝厂的事扯皮。
这就是个很扯的世界。
要是把人往回一撤倒简单了,问题就出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合同上,涉及七兵团的口袋,就等于涉及孟应骐的口袋,她这人死抠,花钱请别人吃冰淇淋,自己得先舔两口,一分一厘都得算清。
办事过程中,她叫人把礼物都包好邮递回去了,本来没她爹的份儿,后来想想军属工厂的事,还是给送了一颗老参。
孟公馆今日多了几分人气,施朔瑛对着面前这一排从大到小的木娃娃版自己,忍俊不禁,最外面的娃娃还能看出自己的丹凤眼和唇形,到最小那个花生豆般大小的东西,就只剩个豆豆眼和小眼镜了。
这是把自己当孩子看待吗?
她的秘书还奉命去稻香村买了新出炉的糕点,驱车送来,拿到手时还泛着温热,施朔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送我的吗?”
“是送您的。”
他不明白,送来的套娃是之前说好想要的摆件,除他外,几位家里有孩子的中级军官也拿了。施朔瑛瞧了一眼摆在最上面的枣糕和梨酥,这些糕点到底算什么?
自孟夫人死后,自己是第一个以法定伴侣身份嫁进来的正室,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侵占了孟夫人位置的外来者?
她是不是不喜我的存在?又是枣又是梨的,让我早离?让我滚蛋?
不能吧,这不合理。
施朔瑛不敢自作多情,恰好今日朱铃儿在,她在孟家多年,一直以来盛宠不衰,貌美如花一妖精。
她得知施朔瑛忐忑不安的缘由,不由得掩唇嫣然一笑:“你别怕,孟小姐常送我们东西,有些家远的,她也乐意额外照顾几分。”朱铃儿笑道:“我看你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只要不作事,孟小姐都好说话,你想要什么,求司令没用,就去求她试试。”
施朔瑛回想起自己与她短暂的几次接触,除了缝衣服那回,好像每次都不算特别和谐。
朱铃儿看出他的心思,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外面传言不好听,你别信他们胡说,都是乱嚼舌根,没一个准的。”
“其实她对人挺大方的,就是有点抠门。”
施朔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