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望处的逢生

    能错的都已错过

    若还能重演

    是否会痛的更熟练

    该在的路已不在

    若不辞而别

    是否遗憾就能拖延

    都是背影何必回见

    熟悉的泪陌生的脸

    不断再见还能说多少遍

    已经尘封的能不能视而不见

    不敢再见不想再面对面

    只为了悼念当时写下的一页

    不管你在或不在我爱或不爱

    不想就不酸

    也不甜——在，在也不见

    死神在窗外站着，只是笑的愈发温柔。原来死也并非那么可怕，只是会带来悲叹。

    一夜之间，周玉死亡的消息散布大地。

    周玉服了安眠药沉沉的睡去，沉沉的放下，非如此不可。

    周潇悲哀恸哭，果然，深处的回望，非如此不可。

    顾池自责懊恼，果然，命中的注定，非如此不可。

    项中一身担忧，果然，全心的交替，非如此不可。

    周父身痛欲绝，果然，逝去的灵肉，非如此不可。

    周母失去光彩，果然，灵魂的牵绊，非如此不可。

    周玉逝去后，周父也因为伤心过度，逝去了，徒留周母一人于世，凄凄惨惨。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已。

    周潇喜欢写故事，只是故事中真的会有这样悲痛的失去吗？

    得到与失去，原来竟是一瞬之间。

    窗外阳光依旧温暖，死亡似乎要美化一切一样，一切显得那么生动，充满着冲破阴暗的希望。

    就在温暖的阳光下，周潇又一次见到了项中。不经意间的擦肩而过反倒令人挥之不去。

    那是在周父的吊唁会后，周潇再一次碰巧见到他，他依旧孤身一人，正如第一次见他一样，英俊潇洒，却多添了一丝深沉与悲伤，眼波里溢出再次看见她的渴望与惊喜，天真简单，他依旧在原地等她，静静地等她，无怨无悔，不言不语。

    周潇依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记起他们一年前在一起快乐的时光，她感到灵魂的一丝丝颤抖，一丝丝排斥，血液在她血管里急速的流动与心脏的律动，是那么清晰，正如一年前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时间从来不会回答，生命从来不会说话。

    项中和周潇约定了一天时间，那一天，他们走过时常走的路，坐过时常坐的咖啡馆，开过一年前同样的玩笑，吃遍同样的小吃，项中再次送她花，再次亲吻她，瞳孔里再次映出她的灵魂与肉体。

    一切都要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项中说她瘦了，她的黑眼圈比一年前还浓，项中说他们的罪孽愈发深了，项中说他们将在深渊中老死。

    周潇只觉得周玉的死亡的源头就是她最亲爱的妹妹，在得到消息的那天，周潇就知道，她再也无法从深渊里走出来了，作为一个弱者，她找不到摆脱的方法，却多添了一条罪孽。可是对于项中的无法摆脱，项中的深渊，她表示不大明白。

    项中只觉得周潇依然如兔子一般，周潇不明白，周潇的痛苦也许在他与周潇相遇的那天便因为项中的心疼而在他心上刮了一刀又一刀，无能为力的辛酸只会让他越来越沉痛。

    项中别无选择，只能用默默努力托起周潇的痛苦与罪孽。

    周潇倒下，只为拥抱过去。

    项中倒下，只为陪伴苛责的她。

    周潇觉得阳光温暖，只是她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了，可是在四年前，在一年前甚至之前的每时每刻她都看得清自己吗。

    终于，某段时间的独特之处就是让人变得模糊。朦胧却有无比美丽的魔力。

    周潇再也不是一年前那个傻傻爱着顾池的人了，周潇也有自己的生活规划，也有更多美好的目标，她要写很多很多的故事。故事里有周玉，有她，有顾池还有带给她美好的项中。

    正如她当年面对项中的后知后觉一样，在此刻，她依然后知后觉，迷迷糊糊。于是，她依旧如一年前一样回绝了项中。

    漫步在空旷的大街上，寂静仿佛似要吞没了她，项中英俊的脸庞浮现在眼前，眼睛愈发深邃了，是的，在那深深的眼眸里，项中依然在原地等他，而她却越走越远了，就在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前，她又再一次的拒绝了他。

    公平让人觉得心满意足。

    周潇每次照镜子，都能看到灵魂里沉睡的顾池，周潇黯然，却又无可奈何，也许，项中和顾池对于来说，顾池才是更重要的吧，毕竟顾池依旧在那可恶的灵魂里。

    尽管一年来周潇时常会莫名的想起搞怪的项中，殷勤的项中，无理取闹的项中，天真的项中，简单的项中，但她再也不想如那个夜晚一样为开端去伤害他。这是周潇能做到的最好的公平。

    周潇觉得很震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顾池坐在门前，失去了周玉，他显得愈发沧桑了，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可怜又孤单。

    他看到周潇，眼睛闪着泪光，摆了摆手，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这是阿玉给你的遗书，我刚整理房间看到的，你看看吧”说着把书信塞到了周潇手里。

    周潇心口只感觉到疼痛，再看顾池，什么时候，他的手竟变得如此粗糙。

    周潇急忙扯开信封，只见信上面有着娟秀的字。上面写着：

    阿潇：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估计我已经不在了，这是我的选择，请不要怨我。

    自从你搬离我们家之后，我就很少见你了，我还是会如以前那样会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什么的，我很想念你。

    我很想念你，但我也很嫉妒你。你和顾池的事情，我想我早已知道了，在你还没回来之前，我就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女人，当时是我追的他，因为他太美好了，于是我觉得我不愿放弃他，尽管他心里住着别的女人。后来我们结婚了，这让我很开心，你知道的，我觉得天下的好运都在我这，我把家里尽量弄得温馨，让他快乐，即使我一直知道，他并不快乐。

    后来我才知道，能让他快乐的只有你，你不知道，在你要回来的前一个月，他就不停向我打听你，这是我第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到那么殷切的目光，因为希望而发亮。那时候我就想，他在希望什么呢？

    之后我终于明白，他在希望能见到你，因为你就是他心里的女人，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但这是事实，在死前我无法不承认。记得他再一次见你的时候，目光中泛着缱绻，记得他在你房门外守到半夜，记得他那时候面对项中火烧的嫉妒，记得他在半夜为你哭而夹杂着痛苦与孤单，而这些，我都不曾拥有。

    或许是太爱他了，跟他吵跟他闹，也无法阻止他的心。

    或许是太清楚了，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我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可是这只是暂缓之计，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要否认，我知道你也还爱着他，否则你不会在望着他的时候这么痛苦。

    如果我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们就在一起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算我补偿给顾池的吧，也连带着补偿你吧，谁让我爱顾池呢。

    还有，请原谅我，我只能牺牲。这是我想过最好的办法了。

    只愿我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顾池，那个记忆里美好的男人。

    读了这封遗书后，周潇才明白，可悲的人并不是周玉，而是自己，而周玉仅仅是可怜，可怜的让人心寒，让人不知所措，却又心疼万分。

    在虚假面前，周玉选择死亡，而周潇自己呢，只能在自己的故事里沉沦，因为没有勇气。

    顾池低声对失了神的周潇说道：“请原谅我，我并没有做好一个丈夫的职责，我对不起阿玉，我是她最爱的人，因此我也竟然成了一个伤害她最深的刽子手，你永远无法明白这种感受，妄想前进而又止步不前的无奈，想要去爱而又无法扭转的不知所措。这三年来，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而这些阿玉都知道，我想去改变可我能改变对她的态度，却改变不了对她的感情。我知道阿玉是个好女人，心甘情愿跟着我。”

    周潇只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苏醒，活跃咆哮起来，周潇一直不懂，为何三年前顾池不听她解释，执意要与她分手。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是如何苦苦哀求他，尽力让他相信她，但事实是，他放开了她的手，那么地锥心刺骨。“那你当初为何要同我分手？”周潇的声音在悲伤的空气中响起。

    顾池收了收情绪，眼里尽是血丝，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是因为我误会你了。”忽然之间，敲门声想起，打断了他们即将揭开的秘密。是周母推了门进来，她说顾池的父母来了，让周潇和顾池好好出去招待。

    走过母亲的身旁，周潇看见了母亲的手略微颤抖，周潇不明白，大踏步向前走去。

    周潇第一次见到顾母，就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身前躺着的是周父的尸身，顾母正抱着周父痛哭。周潇忽然间领悟了死亡以及眼泪的奥秘。想她来到世上之时，是她在哭，而身边的人却在欢笑，当她走时，应该也是她在笑，而身边的人却在哭。在此时，哭和笑却是都很平常，唯有痛苦，方能使二者并存。

    周潇似乎还发现了另一个秘密，在周母和她相见的那一刻，她忽然间起了怀疑，看顾母的举动绝非是与周父是普通亲家关系，再看顾母与她相似的下巴，联系到母亲之前颤抖的手，有没有可能自己是父亲和顾母的孩子？

    忽然间，莫大的绝望像周潇袭来，周潇的头渐渐昏了，回头像母亲瞥去一眼，而母亲的担忧似乎印证这些什么。她听到顾母的叫唤，慢慢踱步过去。她只知道，顾母握着她的手，一块放到了周父的手上，女人手上的痣凑成了一双。

    从那以后，周潇似乎明白了顾池的苦衷，她想她再也问不出口了，那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从那以后，灵魂似乎也死了心，再也无法歌唱。

    周潇回到单位，听闻出版社有一次外派的机会，她就开始了她人生的逃亡旅程，这次她再也尝不到背叛了，当个叛徒，会受众人的苛责，但却是她的新生。

    她去了杭州，仿佛不在家乡留下什么一般，在那里，她想去过安安静静的日子，好好地感受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在杭州的这几天，她已想的十分清楚，她和顾池是亲兄妹，可能当初就是因为顾池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只好长痛不如短痛。

    如今，她也想开了，到底不能强求。无论怎样，她只能放手，而且必须放手。

    她本来还以为要花很久才能平复自己的灵魂。可有次在厕所洗澡时，忽然发现灵魂并没有一丝动静，只是在某个有意无意的瞬间，脑中忽然想起项中的声音。那时候，她忽然觉得，项中一直就在她的身旁，只是她被困于过往，而忘了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