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2017年的暑假即将收尾，两场暴雨就迫不及待的倾盆而下，但平芜市依旧闷热不堪，暑气难消。
林清茉今天刚跟随父母从西夷市搬家到了平芜市，因为林复和简惜兰都是科研工作者的关系，工作性质使然，经常要遍地跑。
在林清茉的印象中，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搬家……
来的时候母亲简惜兰不下三遍地提醒着她，反复念叨着同样的说辞：“这边的风气儿好，不管是西夷还是平芜，妈妈都相信你能很快适应过来融入新环境。”
林清茉提着行李箱垂着脑袋跟在简惜兰身后，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知道了，妈妈。”
简惜兰听出她话里的勉强，回头望了她一眼，脚下踩着的高跟鞋滴滴答答的敲在青石路面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深叹了口气：“妈妈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总是跟着爸爸妈妈跑来跑去，但是你得知道，我们都是为了让你过的更好，如果这次能在这边儿稳定下来，妈妈答应你，一定让你好好读完高中。”
这些话，林清茉早在三年前就听了无数遍，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好似发生在昨天。
父母的工作不同于普通人的朝九晚五，节假双休，他们是随时都会调动到外地工作且常年无休，一去起码一年到底见不到人影。
起初是放心不下她年纪轻轻和父母分隔两地独自生活，家中也没有个靠得住的大人，久而久之，便把她带在身边儿，每去到一个陌生城市都是林清茉新的开始。
初中三年换了五个学校，高中一年半换了两个学校，比起以前，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
林清茉捏着行李箱拉杆，看向简惜兰，圆润的杏眸泛起盈盈波光，容易让人心软：“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没关系。”
林清茉人长的乖巧，颜值也抗打，跟简惜兰的五官气质临摹两可，单纯的长相配着娇软的语气，像春风拂在人心坎，带着某种久别重逢的舒适感。
“那等会儿爸爸把房子那边儿处理好过来了，妈妈回去就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林清茉点头，跟着简惜兰一起往前走：“我想吃酱香鸡翅，妈妈你好久没给我做了。”
简惜兰连连应声：“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林清茉没再接这个话茬，跟着简惜兰路过街边儿的一家水果店停了下来，简惜兰看着种类繁多的水果，指了指保鲜盒里面新鲜红润的大草莓，询问林清茉要不要吃。
林清茉撇了一眼，看清上面的价格摇了摇头。
简惜兰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复从巷子口走了出来，看到母女俩傻愣愣的站在水果摊前，伸手拿过林清茉手上的行李箱，对着简惜兰说：“不是让你带着茉茉找个地方休息会吗？孩子坐了一天的车挺累了，带着她乱走什么。”
四十出头的男人，眉眼凌厉，硬朗的五官被岁月磋磨留下了几分痕迹，可能是常年外地奔走的原因，肤色偏黄，脸皮的褶皱显得他很凶。
简惜兰把女儿拉到身边，觑着她的倦容也没反驳什么：“行了行了，房子的事你弄好了没，我带茉茉回去让她好好休息。”
“若心帮忙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幸好有她帮忙，不然今天怕是找不到落脚点。”林复从西夷来到平芜的第一时间，就去联系了乔若心帮忙看房子，她在这边儿呆了好几年，在这件事上有经验。
简惜兰看着垂头的林清茉，似是想到什么：“若心是不是一个人带着儿子在这边儿开超市做生意来着，我记得她儿子好像跟咱们茉茉一般大，要不今晚把他们喊过来一起吃顿饭，让茉茉和他们认识一下。”
乔若心是林复多年的朋友，早些年跟丈夫离了婚之后带着儿子来到平芜，用为剩不多的资金开了家小超市谋生。
“我正有此意，茉茉来到新城市也没什么认识的朋友，如果能拖那小子的福光照一下茉茉，咱俩也能轻松一点儿，安心工作。”
林清茉对此没有话想说，他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最后的结果都一定是她父母希望的，却不是她希望的。
她尽量降低存在感，一路上听着简惜兰夫妇给她安排后项事宜，拖着身子缓慢走着。
乔若心帮忙找的房子在珊瑚路79号巷最深处，几十年的老房子，和早年政府下批的拆迁线仅差了十几米，乔若心开的超市就恰好在房子的对立面，就隔着一条泥泞小路。
彼时超市里没有什么人，空荡冷清，只有一个男孩拿着扫把在清理门口客人留下的垃圾，从背影看身材高瘦如竹竿，弯腰都能透过外面那件白色短袖看清里面骨头的痕迹。
林复拍了拍林清茉的头，示意她跟过来：“修明，你妈去哪儿了。”
面前的男孩儿停下扫地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眼林复三人，注意到陌生女孩儿打量的视线，很快又假装没看到的低下头去扫地，声音寡淡：“刚拿账单出去找送货的李老板对账了，很快回来。”
祁修明是乔若心的儿子，眉目舒朗面容白净，用那时候他们的话来说：妥妥的白面书生，看样子就知道是读书的料。
其实不然，祁修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叛逆期来了，不仅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对谁都是没个正眼爱搭不理的模样。
林复也不尴尬，扭头看着安静的林清茉和简惜兰对祁修明介绍道：“这是你简阿姨和叔叔的女儿林清茉，今天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事你多帮叔叔照顾着点儿。”
祁修明只动了动眼皮，没吭声。
简惜兰在旁边儿尬笑，碰了碰女儿的手指头，“那孩子，等会儿你妈妈回来了跟她说一声，今晚叔叔阿姨做客请你们去家里吃顿饭，也感谢你妈妈今天帮忙找房子。”
林清茉收到简惜兰对她的暗示，说道：“你和阿姨都来吧，热闹。”
下午四点，几人坐在桌上围成一圈简单的吃了个饭，林清茉坐在简惜兰和乔若心的中间。
乔若心自从听了简惜兰说了林清茉以前在西夷的各种情况后，林清茉便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乔若心对她投来的慈爱视线。
刺激的林清茉整顿饭下来吃的索然无味，目光不停的看向埋头吃饭的祁修明，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打岔乔若心的视线。
可祁修明像是看不到似的，眼皮都懒得抬，久而久之，林清茉也就逐渐说服了自己接受乔若心那灼热的视线。
乔若心给林清茉夹了块儿酱香鸡翅放到她碗里，像是触碰了某种开关，替她理了理头发别在耳后，嘴里感叹：“老林啊，你和嫂子这闺女也太乖了，要是我能有这么一个闺女，肯定把她捧到手心里疼。”
乔若心是个成熟稳重的女人，跟前夫离婚后一直没找过对象，辛辛苦苦把祁修明拉扯大，看到儿子尤其头疼，对林清茉这样的乖孩子自然没办法拒绝。
林复放下酒杯摸着下巴呵呵笑了声：“闺女是好，但是麻烦，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如果可以，我倒想要个儿子，可以跟我一样做科研工作者。”
简惜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喝糊涂了吧，在茉茉面前说这个做什么？闺女就不是你的心头肉了？”
林复反驳：“你别给我乱扣帽子，闺女自然是我的心头肉，我肯定疼她。但跟小子总归不一样，能打能骂，没那么金贵。”
“行了，你这脾性我还不知道你啊，当着外人的面给我收敛着点儿。”
“我懒得跟你胡扯。”林复拿起桌上的酒放在唇边啜了口。
林清茉没有多余的反应，低头胡乱扒了口饭，对饭桌上的一切置若罔闻。
林复是她的父亲，他想什么自己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有些话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他想要儿子只是觉得能更好的掌管儿子未来的人生规划，能走上和他同一条路上去。
但是女儿就不一样了……
乔若心别过头转移话题，“茉茉是不是也读高二了，听你妈妈说，你的学习成绩挺好，是公认的学霸，那现在阿姨拜托你一个请求好不好？”
林清茉不解：“什……什么？”
“修明他学习成绩不太好，总是贪玩不听课，你有空帮阿姨辅导他学习好吗？你如果觉得麻烦，就周末帮他补习两三个小时就行，阿姨可以给你报酬。”
林清茉看向全程屁都没放一个的祁修明，询问他的意见：“我是没问题，这个得看他的意愿。”
“你不用在乎他的意见，听我的就行。”乔若心拍拍她的手，让她不用担心。
“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为了他好，难道他还能反驳我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还是不谋而合的看向祁修明，期待他的答案。
祁修明坐在林复的左手边儿，林清茉的正对面，看着她睁着大眼睛无辜的看他，起身踢开凳子，双手插兜里：“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吃。”
“诶，你这孩子……”乔若心帮忙打圆场，“不着急，反正还有几天才开学，阿姨今晚好好跟他聊聊！”
林清茉其实也不是很愿意，但是一来就驳了人家的面子也不好，故作敷衍的随口应了声，也就没什么待下去的理由。
外面的天色变得很快，乌云黑压压的密集在一起，又是大雨欲来的征兆。
林清茉放下筷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朝简惜兰轻声开口：“妈妈，我想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简惜兰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有些许担忧：“都快要下雨了，要不明天再去吧，今天先好好睡一觉蓄足精神。”
“我睡不着。”林清茉捏着身上的白裙子，头发垂在脸颊两侧，睫毛轻闪。
“你刚来就不要乱走了，人生地不熟的碰上坏人怎么办，听妈妈的先在家好好休息，明天有空在出去。”简惜兰担忧道。
林清茉眉头紧皱：“不会的妈妈，我出去随便看看就回来了，不会乱跑。”
不想留下来听着他们的念叨，毕竟这儿还有个不算熟的陌生女士，依照林复的性格，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
所以她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出去松口气。
但是林复却不乐意了，脸色一变就开始数落。
“没听到你妈都说快要下雨了，刚来就不能好好消停会儿。”林复不满道，“都多大的人，能不能别让你妈操心。”
他喝了酒，说话也重了点儿。
乔若心碰了碰林清茉的手背：“小孩子要出去玩就让她出去好了，下雨了她自个儿会回来，老林你跟嫂子就别瞎操心了。”
简惜兰没有办法：“你这孩子，那你把门关上那把伞拿着，别跑太远，下雨了找个地方躲躲雨，小了再回来。”
“好。”
林清茉乖巧的答应着，也离开了餐桌，剩下三个大人在身后天方夜谭的聊着工作和孩子。
林清茉出了79号巷，撑伞路过祁修明家的小超市，看到他躺在门口的摇椅上玩手机，淡漠的看了眼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进来的时候她观察过附近的构造建设，除了很多都是老房子以外，貌似还有许多新开发的店铺。
她凭着记忆往新开发的老城区那边儿走，依稀记得下午来的时候看到过一家宠物店，从窗户透过窗子往里面看可以看到很多被关在笼子里不同品种的小奶猫。
林清茉很喜欢猫，但是林复一直不让她养，总是说外面的猫不干不净有什么病都不知道，她刚开始起过养猫念头的那天，被林复狠狠训斥了一顿，说她不好好学习老想些有的没的。
自那以后，林清茉就没提过想养猫的事情，即便很喜欢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让林复察觉。
她记忆力很好，想找到一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在老城区一家阁楼外面的街道找到了这家宠物店。
短短的红色牌匾被装订在墙上，上面黑色炭笔写着——“猫咪的其乐屋”
装潢和装修风格都是偏粉的格调，采光很好，透过薄薄的一层纱窗能看到屋里面的摆设和构造，就像店名一样，很有其乐屋的那种感觉。
林清茉推开门走了进去，自动感应器也随着响起机械声惯有的“欢迎光临。”
坐在收银台的男生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趴在收银台看着她，打了个哈欠，把头搭在屈起的手臂上，后知后觉才发现来了人，起身走到她面前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看着十分不清醒且有起床气的象征。
“笼子上面都贴有品种标签，喜欢哪个自己看，老板有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