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岁月如歌,康熙三十七年五月很快便到来了,先前康熙已经下旨,在安亲王府举办大婚,然后再前往乾五所居住。
大婚之前,吴喇氏来到娴玉的屋子,慈爱地看着她,“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的玉儿已经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马上你就要加入皇家,不能再陪着郭罗妈妈了。”
自从岳乐去世以后,吴喇氏便郁郁寡欢,心情一直不太好,幸好有娴玉承欢膝下,才算得了些乐趣。
不过吴喇氏的待遇并没有受什么影响,继福晋赫舍里氏还是拿她没办法。
且不说有娴玉这位未来的八福晋在,为吴喇氏撑腰,便是岳乐生前留下遗愿,叮嘱接任的安亲王玛尔珲务必要照顾好吴喇氏。
玛尔珲不敢不尽心,况且他一向对吴喇氏尊敬有加,并不是那种听额娘的话办事的人。
生活上无忧无虑,大富大贵,可心里总是有些寂寞空虚,跟了多年的夫君岳乐没了,如今抚养长大的娴玉也要嫁人了,难免有些伤感。
娴玉亲昵地靠着吴喇氏,娇声道,“郭罗妈妈,玉儿也舍不得你,若是我不会长大就好了。”
听着这话,吴喇氏愁绪消散了些,“傻孩子,这生老病死都是定律。你会慢慢长大,成婚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郭罗妈妈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心里便高兴,如今只是有些舍不得你罢了,你以后嫁进皇家,不用太牵挂我。
刚刚内务府的人已经将大婚时候你要穿戴的朝冠、朝珠、凤钿、首饰送过来了。还有按照规矩,聘礼和嫁妆都是由内务府着手办理,约莫都是些金银首饰、家具器皿、绸缎布匹之类的。
你郭罗玛法管理内务府多年,咱们在内务府还是有些势力的。更何况,先前玛尔珲亲擒噶尔丹,皇上重赏,封了他的儿子华玘为端郡王,再加上你的舅舅勤郡王景熙、僖郡王蕴端、镇国公伍尔占等,安亲王府可是爱新觉罗皇族分支,底蕴深厚,皇恩浩荡。那些内务府办事不敢不尽心,给你送过来的嫁妆都是极好的东西。”
娴玉听着,回想起似乎历史上安亲王一系确实是荣华富贵,可惜因着夺嫡一事,最后好像到了雍正朝,便慢慢没落下来。
她受了安亲王府养育之恩,郭罗玛法和几位舅舅都待她极好,她得回报这份恩情,尽量让安亲王府从夺嫡风云中挣脱出来,以保平安。
这时,吴喇氏笑容满面地娴玉的嫁妆单子,足足有几十页,密密麻麻,可见东西之多。
娴玉略微看了一眼,大约有十万两黄金和三十万两白银,各式精美的头面,珊瑚朝珠、翡翠白玉首饰、上好的古籍字画、百顷良田,十几间生意兴隆的商铺等等。
还有一应俱全的家具摆件,小到平日用的凳子、脸盆,大到架床、衣橱等等,都是用名贵的木料黄花梨、紫檀、红木制作而成,极有价值。
“郭罗妈妈,这嫁妆会不会太多了?”
吴喇氏不以为然,笑着摸了摸娴玉的头发,“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多,咱们满族贵女出嫁,向来都是将东西准备俱全,大大方方地用着自己的东西,不用受制于人。更何况,这大部分嫁妆都是你郭罗玛法生前置办的,这是他的心意,你可得收着。
郭罗妈妈只有你这一个乖孙,那些漂亮的首饰珠宝也都用不上,于是我都添了进去,还有你额娘的嫁妆,你阿玛留下来的,你叔叔婶婶郭络罗氏一族送来的添妆等等。
况且,这次皇上隆恩,让你在安亲王府办理婚事,这可是皇子福晋当中独一份,你舅舅们、分支可不得使劲装满你的嫁妆箱子,彰显咱们安亲王府的底气。”
这般说着,吴喇氏还埋汰道,“若不是打听到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嫁妆是一百八十八台,碍于规矩,你不能超越这个数字,只能将你的箱子做得又牢固又大,最后足足塞满了一百六十八台。另外,还有十几万两银票,你自己好好保管着,该吃吃该玩玩,随心所欲就好。”
娴玉汗颜,她在郭罗妈妈心里的形象就是吃喝玩乐。
“郭罗妈妈,玉儿嫁妆这么多了,一辈子不愁吃喝,您的那些体己就收回去吧。”
“不用。”吴喇氏摇头,“这个世上,只有你与我血脉相连,这些东西不留给你就给谁,更何况,嫁妆多些有何不可?你若是不收着,郭罗妈妈便时刻担心你的日子好不好过。”
娴玉无法,只能接受郭罗妈妈的好意,“如今八阿哥都已经分了爵位,想必不久便会出宫开府,到时候我便能常来看望您。”
“好,好。”吴喇氏笑逐颜开,老人家,就喜欢多和孩子们说说话。
“这般说来,反而还得感谢皇上赐婚,给你定了八阿哥这位好夫君。前不久兰因被嫁到蒙古部落联姻,唉,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娴玉漠然,说不上什么感觉,即便是一起长大,于她来说,兰因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经历过前世的摸爬滚打,娴玉可不会圣母地担忧兰因的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兰因总爱暗戳戳地在背后搞一些小把戏,实在是让人厌恶。
“玉儿,郭罗妈妈自然是希望你能过的幸福美满,无忧无虑。可是郭罗妈妈也得提醒你,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八阿哥是皇子皇孙,将来……若是纳了小妾什么的,也是常有之事。
你千万不能把心全放在男人身上,凡事要以自己为主。当然,玉儿不能太过委屈,有安亲王府撑腰,若是八阿哥胆敢抬举小妾,咱们也让他尝尝后果。”
吴喇氏拭去眼角的泪水,神色落寞,说着肺腑之言,唯恐玉儿将来行差踏错。
“郭罗妈妈,玉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向来随心所欲,率性而为,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自怜自艾呢?
若是八阿哥尊重我,我自然会同他和和睦睦的。若是他有朝一日变心,我不会容忍他左拥右抱,而是让他明白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再者,皇上也是看在咱们安亲王府的面子,念在郭罗玛法忠勇的份上,至今还没有赐侧福晋,倒算是一件好事,不用我像别的福晋一样,还没进门,阿哥们便有了得宠的侧福晋。”
吴喇氏点点头,紧接着神神秘秘拿出一个红木匣子,示意娴玉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娴玉有些好奇,打开一看,居然是避火图!
瞄了一眼,娴玉立马就羞红了脸,虽说前世什么小说电视剧都有看过,但是在长辈面前,讨论这种事情太尴尬了。
“玉儿,男女欢好,乃是繁衍子嗣的大事,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额娘早早去了,没有教你这些东西,郭罗妈妈特地收集了这些市面上画的精美的避火图,你自己琢磨琢磨,到时候不要害怕就是。”
一边说着,吴喇氏还将毕生经验一一传授给娴玉,告诉她该怎么刚柔并济地管着男人。
后来,吴喇氏一走,娴玉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想起了那避火图,这会子反而精精有味地欣赏起来。
这古代的画工不赖嘛!三两笔便勾勒出男女之间那种含苞欲放而又激情四射的暧昧感觉。
谁说古人封建的?
即便是现代,长辈们对于这种事情都是讳莫如深,深怕玷污了单纯的孩子。
而郭罗妈妈却直接送了她这么多避火图,让她了解鱼水之欢的奥秘,
翻了翻,了解地差不多了,娴玉这才躺下,进入梦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胤禟这会也在操心八哥的好事,送上自己珍藏多年的秘籍,说道,“八哥,别人不清楚你,难道我还不知道吗?皇阿玛向来不操心这些小事,惠妃倒是给你送过几个教导人事的宫女,结果八哥你却当做粗使下人使唤。若不是我让额娘替你遮掩,怕是惠妃早就知道此事了。
说起来,如今咱们八哥还是童子之身,那些男女之事八哥你懂吗?别到时候,入了洞房,让八嫂看笑话?”
胤禩深深地看了胤禟一眼,似笑非笑,“我可是听说你那屋里热闹的很,温柔乡是英雄冢,你可别太被女色冲昏了头,坏了身子。”
“八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是怜惜那些貌美温柔的宫女,给她们一个幸福安稳的生活,这是在做好事。可八哥你偏爱还没进门的八嫂,屋子里干干净净,如今就连婚事都得在安亲王府办理,真不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人都说皇阿玛对安亲王府宠眷优渥,有这样权势显赫的岳家,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是如今成婚都得在安亲王府举办,倒像是八哥入赘似的,也太让八哥受委屈了。
胤禩笑了笑,眉眼弯弯,“我与娴玉相识多年,知道她对安亲王府感情颇深,如今能在安亲王府成婚,想必她是极其高兴的。更何况,之后我们住在宫里,住在以后我分封的府上,都是要让她跟着我奔波,如今只是在安亲王府办了婚典,这又有何不可?
说的势力一点,这旨意是皇阿玛下的,为了抚慰安亲王府,我自然得遵从。再者,如今我被封在正蓝旗,若是能拉进和安亲王的关系,对我管理旗中事务也是多有帮助。”
对,就是这样,他聪明睿智的八哥绝对是因为要拉拢安亲王府,才不得不听从皇阿玛的意思,绝不是被女色迷了眼。
安亲王府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下人们脸上洋溢着笑意,皇家恩典,让八阿哥与八福晋在安亲王府成婚,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大婚前一天,是八福晋郭络罗娴玉送嫁妆的日子,只见一台台绑着红绸的箱子又大又沉,前头才进顺贞门,后头还没出安亲王府,足足一百六十八台,可谓是十里红妆。
整个京城的权贵百姓们都在议论着八福晋嫁妆丰厚,虽说箱子数目比不上太子妃,但是看那抬箱子的人汗如雨下,便可知道这箱子里东西塞得满满的。
胤禩如今住在乾五所,他的屋子已经被扩建过了,可没想到,居然没能将娴玉的嫁妆完全摆开,让旁人瞧瞧。
无法,只能将大件的桌凳床榻放到侧屋去,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摆在院子里供人观赏。
恰巧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这暖暖的阳光洒下来,照耀着娴玉的嫁妆愈发璀璨,瞬间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妃看着这些珍贵珠宝,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想着安亲王府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没有让八福晋超越她的嫁妆箱子数目,也就浅浅一笑,暗自思量以后还得对八福晋好些,为太子多拉拢些势力。
倒是一旁的七福晋纳喇月岩郁闷至极,她和七阿哥胤祐刚成婚不久,她又是和八福晋同一届的秀女,最是容易被人拿来与郭络罗氏作比较了。
同样都是嫁给皇子阿哥,七阿哥身有足疾,性子阴郁,与她说不上什么话,反而爱去找那些莺莺燕燕。
八阿哥相貌不凡,温文尔雅,更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侍妾,可谓是极好的夫君,却被郭络罗氏抢走了。
当初姑母惠妃本来已经答应将她许配给八阿哥,若不是郭络罗氏从中插了一手,怎么会变得如今这个样子?
现在郭络罗氏嫁妆如此之多,盖过了她们的风头,想到那些人背后里肯定是腹诽她比不上郭络罗氏,七福晋纳喇月岩难受极了。
七福晋的想法无人得知,不过其他福晋心里都微微发酸,这位八弟妹还没有嫁进来,便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心里其实都羡慕她得安亲王重视,嫁妆连城,更羡慕能在安亲王成婚,独一份的荣耀啊!
康熙三十七年五月二十八日,胤禩穿着蟒袍,算着时辰,先去乾清宫拜见康熙,紧接着又去宁寿宫请太后安。
之后前往延禧宫向惠妃行礼,被惠妃明里暗里地敲打几句,最后才去侧殿向生母良嫔请安。
良嫔默默流着眼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胤禩一番,又哭又笑,“我儿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今日这身吉服甚是衬你。如今取得家世显贵的嫡福晋,弥补你母家式微的缺陷,我总算能放心一些了。”
“额娘,儿臣叩谢您生育之恩,这些年您辛苦了,等儿臣成婚之后,参与朝政,好好办事,让旁人再不敢瞧不起咱们。”
这话说得极为贴心,良嫔心暖暖的,颇有些得意,这个儿子总算没白养,即便胤禩从小被惠妃抱走了,但到底是她的骨肉,心里自然是向着她的,
“好,母以子贵,额娘以后就靠着你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出宫,免得误了吉时。”
胤禩起身,走出了延禧宫,来到了玄武门,早有仪仗在此等候。
只见胤禩骑着大马,身形俊朗,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去迎娶他中意的嫡福晋郭络罗娴玉。
身后总管大臣率着属官二十人、护军四十人跟随,从玄武门到安亲王府,一路浩浩荡荡,吸引着无数京城百姓观看,赞叹八阿哥和八福晋男才女貌,天造一双,地设一对。
这是胤禩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终于能够让娴玉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不用辗转反侧,唯恐突生变故。
因着太过激动,他已经一夜未睡了。
黄昏时分,来到了安亲王府,抬头看着那块牌匾,胤禩眼里满是笑意。
娴玉,终于等到了大婚这一天,脑海里已经在想象你穿着婚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