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香榭篇13
凉霄拔出玉贞剑飞身击向云千里,九回鞭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凉霄知道他要拼尽全力,制造一丝的缝隙近身,才可有一线得胜的机会。
云千里毕竟多年实战经验,看破了凉霄的心思。他竟不惜让自己受伤在九回鞭法内的兑、巽两个方位设下定身咒。云千里身前本应天罗地网的九回鞭显出了一个漏洞,凉霄抓住这个时机使出拼尽全力的一剑击向他的腹部。
“惨了!”顾楼见状叹了一句。
就在凉霄认为自己将一击而中时,咽喉突然被狠狠勒住呼吸受阻,九回鞭尾如蛇般甩头缠住了他的脖颈。凉霄被吊起,渐渐意识模糊,手中的玉贞剑应声而落。“回鞭”是鞭法中最致命一击,它也因此得名。
云千里念在方才这凉霄在玉贞剑距云千里十寸之远时偏了偏剑尖,转而指向他的肩头。这小子原不忍伤他性命,自己不是不识趣的人,就承了他的情,云千里收回九回鞭,凉霄摔落在地。
“你叫什么?”云千里声音低沉雄浑,居高临下。
凉霄扶着自己的脖子起身:“晚辈中庆殿,凉霄。”
“小小年纪,风神俊朗,天资不凡,进退有度,不愧是中庆殿,接着!”云千里说着将一枚竹签掷向凉霄,凉霄接过一看正是姻缘签。
“罢了,今日我也乏了,天阁乃是谢家、五大宗门的寓居之所,不容他人涉足;云来客栈广交天下朋友,但绝不收容尘垢粃糠,你二人即刻滚出此地,此事就此罢休。”云千里转身一挥鞭打开了通向地阁的石门。
顾楼扶着病伤越发严重的冷戎在众人的唾弃声中走出人阁。
经过凉霄,他搭上了顾楼的肩膀,顾楼冲着他微微一笑:“两人挨骂好过三人一起挨骂。这里有你的房间,没有我们的。放心,我能应付的。好好办你自己的事吧。”
闻言,凉霄不再执着。顾楼肩上的温热的手滑落。不知何故,顾楼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凉意。
黑金包头怪和白衣男子大闹云来客栈,被云老板狠狠教训的消息如霍乱般蔓延开来。大街小巷的路人,店家,生人都对二人嗤之以鼻。
顾楼忍痛背起冷戎,一条街走出来,人人喊打,上到花甲老人,下到三岁顽童,拿着烂菜扔、臭鸡蛋打、泔水桶泼,像驱赶臭虫一般厌恶他二人。
一棵烂透的西红柿直接拍在了顾楼的脸上,顾楼闭上眼睛,一把将其抹下,其它看不清是什么的臭东西也从四面八方投掷袭来,顾楼反手护住肩头上冷戎的脸,嘴里哼着调子,缓步走着,丝毫没有被影响,仿佛眼里看到的不是这些人。
顾楼向着关冥山的方向走了三个时辰,街上的住户和人也变得稀少,不像之前那般繁盛,顾楼将冷戎放在一个寺庙的后门口,两人稍作歇息。
冷戎看着顾楼满头大汗,洇湿了包头黑巾。身上脸上的浊物臭气熏天。自己的脸却几乎一尘不染,胜雪的白衣被眼前少年背上的血染红了,冷戎紧紧攥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思绪万千,不禁红了眼眶:“为何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顾楼眼睛眨了眨,好像在用心思考的样子,竟脱口而出:“这臭鸡蛋、剩菜剩饭臭味交织闻起来还挺香,莫非负负得正了?”
冷戎感动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答非所问,胡言乱语。”
“咕噜……咕噜……”话音未落,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响起。
“嘿嘿,你也饿了,我去弄点食物。”顾楼说着便要起身。
冷戎拉住顾楼:“这城中的人不会卖东西给我们,你怎么找食物?”
“山人自有妙计。”
顾楼消失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拿了四个肉包子在怀里,满脸欢欣的看着冷戎递给他。
冷戎却迟迟没有接过:“这包子,你从何处寻来?”
顾楼一脸不解:“从街口的那户人家厨房里拿的。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
“不吃。”冷戎脸色冰冷。
顾楼的肉包子都送到嘴边,也不好咽下:“这是何意,你怎么不高兴了。”
冷戎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虽然他的术法奇特,但或许不通人事:“这是原□□生多艰,我们不能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便让他们挨饿。”
“不过是几个包子,他们还有富余,饿不死人的。”顾楼闻着肉香扑鼻,咽了咽口水嘟嘟囔囔。
“不以恶小而为之,今日你可以为了果腹偷盗,他日便可为了活命践踏他人生死。我们是术修师,天赋异于常人,恃强凌弱是我生平最厌恶的。”冷戎若有所思,神色坚定。
顾楼灵机一动,想到之前回来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狗窝,便转身去了拐角蹲下,把包子放到狗碗里,拿出了剩下的两个冷馒头。
“这回可以吃了吧。”顾楼自己嚼着像石头一般硬馒头,一边递给冷戎。
冷戎看着馒头上沾了尘土,仍是没有接:“脏了。”
顾楼看了看,知道他的顾虑,便用手将馒头的皮剥下,吃掉,把馒头心给到冷戎,他这才吃了起来。
顾楼看着他忍不住发笑:“你这样矫情的傻瓜我是第一次见。”
“傻不傻我不知道,偷来的食物不吃。”
“你自己的命都没了,何谈去保护生人?”
冷戎看着他:“你大可以自己吃肉包子,不是也在陪我吃馒头,你心里认同我说的话是不是?”
顾楼摇摇头:“不认同,但尊重。我欣赏你的原则,不过我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
天色暗沉下来,轰隆轰隆,乌云如巨大的黑龙盘桓在上空震怒,闷雷不断,晴空万里霎时间黑云压城。南谷整个都被笼罩,空气仿佛都不流通,让人透不过气。
“我们得找一片瓦遮头。”顾楼说着一转头见冷戎已经靠在门边昏睡过去。
顾楼摸了摸冷戎的头,还是很烫,治病咒虽可治疗外伤,但这冷戎先是伤寒之症未愈,伤上加伤未见好转还是得找个大夫。
顾楼背起冷戎一家一家的敲门询问:“请问您知道附近哪里可以找到大夫吗?”
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们:“滚!滚!真是晦气,连谢家都不放在眼里,还找大夫作什么?病死才好。”
“这里没有人欢迎你们!滚出南谷都!”
连连碰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顾楼将冷戎放下,动手除去脸上的黑巾,缠回手腕上:“冷戎,你在这里等我,我找大夫,很快回来。
冷戎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到顾楼的意思点点头。
这一次顾楼问出了,此去不远便有一处医馆,唤作竹春堂,坐诊的大夫陈景春。医术惊绝,可媲美郢都郡位列医术之巅。
顾楼背着冷戎不敢再使用幻行咒这样的高级咒术,他怕若是自己晕过去,这冷戎有性命之忧,于是,便背着他又走了两个时辰。才敲响了竹春堂的大门。
门响之后,顾楼听见一个脚步声慢慢接近,推门出来的是一个小童:“你们找谁啊?”
“小哥,我兄弟生病了,我们想找大夫,劳烦你给进去通报一下。”
“先生在休息,吩咐不能打扰。你们明日再来吧。”小童欲关门。
顾楼一把扶住:“我这兄弟的病耽误不得,我们就在门外等,若是先生起了,麻烦你立刻告诉他。”顾楼摸出一颗金豆给小童。
小童接过应承下来,还留给二人一把油脂伞。
随着一声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轰然而至,油脂伞只能容下一人,顾楼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夜半时分,冷戎转醒,见顾楼浑身湿透蹲在旁边已经睡着了,手还直立着将伞撑自己的头上,他的头发被雨打的凌乱,还在滴水,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冷戎心中涌起感慨万千,二人相识不过三日,却共同经历生死,他以一片赤诚想待,交友如此,此生无憾。
思虑之间,竹春堂的大门打开:“先生,就是他们。”
冷戎转头见出来的是一个年轻英伟的男子,麻衣粗布,简单的束一个发髻,衣襟飘渺,气质如同他园中栽种的竹林,严正挺拔。
“这是我家先生陈景春,这竹春堂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好的医馆。”小童昂首十分得意道。
冷戎无力起身,思虑也迟钝,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陈景春是何人,最年轻的谢家十大长老,他的流星针举手投足间便杀人于无形。
不久前刚与谢家两大长老交手,此时遇到第三个,岂不是羊入虎口。
陈景春见冷戎面露难色:“你放心,既是来问诊的,我不会见死不救,你和谢家的帐,等你二人痊愈,届时再慢慢算,来人,将他二人抬进去。”
冷戎下意识的看向顾楼,只见他仍在酣睡,眼下只好认命了。
陈景春的医术名不虚传,冷戎吃到第二副药时,便已经健步如飞。
“顾楼在何处?”一日一夜不见,冷戎一直在担心。
陈景春轻笑:“顾楼?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