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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宜太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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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星贝漫无目的走着,夜晚凉风掠过河面,轻轻撩动两岸垂柳。

    周围遛弯的老人,三三两两从她身边经过,有说有笑。

    生活步调在此刻跟着放缓,她焦急不安的心情也得到片刻疏解,仅仅片刻。

    因为前方五十米处,一小伙子突然从桥上跳了下去。

    从罗星贝的角度看过去,他跟丁伯昂的穿搭一模一样,身高胖瘦发型全都如出一辙。

    她脑袋\""嗡\""的一声,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跳水,救人,动作一起喝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人拉到了岸边。

    小伙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很是疑惑,他会游泳,根本不需要人救:“你为什么拉我上岸。”

    “我还问你呢?为什么跳河,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是生个病么,又不是没钱治疗,寻死觅活做什么……”

    “我没病,”小伙子懵了,“我只是下河捡手机。”

    他新买的手机,刚打完电话,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倒霉催的,如果不捞上来,那几千块钱,相当于打了水漂,还只听到个响。

    “手机能有命重要?你脑袋……”罗星贝话音止住,丁伯昂又不缺钱,哪能要手机不要命。

    她缓缓抬头,入目的是一张陌生脸庞,跟丁伯昂俊秀的样貌,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对小到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极尽可能地睁大与她对视,好像在嘲讽,你认错人了。

    尴尬又无语。

    “瞎救人,学雷锋也不看看人家需不需要,”小伙子满嘴埋怨。

    罗星贝发梢不停地往下滴水,衣裤全被浸湿,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难受极了。

    “碍事,”他骂骂咧咧地走向桥头,再次一头扎向水里。

    “我真是吃饱撑的,不,还没吃,饿傻了,”罗星贝也来到桥头,将那人脱下来的t恤和臭鞋子,拎到马路对面,扔进垃圾桶里。

    “让你穿白t恤,让你说碍事,看你怎么回去。”

    今日诸事不利,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潮湿的衣物带走身上热量,罗星贝仰天打了个喷嚏,像是要感冒。

    她迎面拦了辆出租车,先回翠微花园,其他人仍在继续找丁伯昂。

    他们接下来准备去图文店,打印寻人启事,四处派发小传单。

    不过没等原计划开展实施,罗星贝就找到了欠揍的丁伯昂。

    她回到家,洗完澡,在卫生间吹头发,吹到一半,丁伯昂从侧卧走出来。

    罗星贝关掉吹风机,跟着他去客厅:“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丁伯昂揉着睡乱的头发,梦游似的挪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玻璃水杯的容量大约为四百毫升,心衰病人要严格控水,这个数值已经超了,罗星贝伸手夺过。

    丁伯昂皱眉:“给我喝一口。”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睡前大醉了一场。

    罗星贝没给,转身走向厨房。

    丁伯昂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以前我姥爷给的钥匙。”

    他们出国前忘了这档子事,房屋中介也不知道,门卫保安都认识丁伯昂,所以能随意进出小区。

    罗星贝从橱柜里翻出,带刻度的烘焙量杯,给他重新倒了一百毫升凉白开。

    “这也太少了,”丁伯昂一饮而尽,想再要,已经没了。

    另外一杯被罗星贝喝完了,她压下心头怒火:“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快找疯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他往沙发上一靠,没骨头似的瘫在靠背里。

    吊顶上的灯光,照在他皮肤上,让本来就白皙面庞,更加白了,病态感比躺在医院病床上还要明显。

    罗星贝斥责埋怨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给你妈,还有你小姨打电话,报平安。”

    “不打,让他们继续找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别任性,”罗星贝回房间拿手机,“你不打,我打。”

    “我打,我打,”丁伯昂从沙发上站起来,拨通电话,言简意赅跟丁女士道:“我在罗医生家里,别担心。”

    “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医院见。”

    说完,他又坐回了沙发,神色疲倦,像是刚才那些话,用光了他全部的精力。

    罗星贝有些担心:“等我两分钟,我换个衣服,送你回医院。”

    “我不要回。”

    “为什么?”

    “不想。”

    不打,不回,不想,明摆着拒绝沟通。

    绕是罗星贝好脾气,也被激的有了情绪,“丁伯昂,你换个主治医生怎么样?”

    她好累,浑身发冷,发烧的前奏。

    丁伯昂:“你不是国内肺高界最好的医生吗?”

    “你也知道我是医生,医生说的话你不听,全当耳旁风,”罗星贝忍着难受,用电热水壶烧了些水。

    三分钟后,水蒸气顺着壶嘴,咕噜咕噜往外冒。

    丁伯昂再次开口,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治疗快一个月了,我还是不能跑,爬三楼都累,甚至需要你来背!”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放弃打职业赛,可以接受长期吃药,但我无法做到,像废人一样生活,”他双手抱头,歇斯底里控诉着,“当我连最简单的攀爬都成为奢望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人生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做了什么人神共怒的事了吗?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话到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缓缓下蹲。

    罗星贝目光看向窗外,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白日里的喧嚣,被黑夜吞噬。

    只要太阳没升起,人们就可以在黑暗中,尽情地宣泄情绪。

    他们不需要安慰,他们只是想说出来,天亮之后,大家又都恢复正常,日子继续。

    哪有什么为什么,世界上能根治的病,少之又少,医生只是尽最大可能,改善病人的状态,防止病情逐渐加重。

    但患者不配合,一味地作死,即便是神仙在世,也束手无策。

    罗星贝蹲下陪丁伯昂:“你不宜太要强,想开点,天地本不全,没有人一生无病无灾。”

    好的心情,乐观积极的向上态度,有时候比药物都管用。

    丁伯昂双目微红,眼中布满血丝,他像是被拔去獠牙和利爪的野兽,空有凶狠的外表。

    罗星贝用葱白似的指尖,轻轻碰触着他脸上的擦痕:“这里中午还好好的,你磕到哪里了吗?”

    丁伯昂从尚德大厦出来后,心中憋着一股怒气,他接受不了,爬不了三层楼的自己。

    于是他拼命奔跑,不顾心脏剧烈跳动,不顾呼吸困难,狂奔了六七百米,最后身体难以承受,头晕耳鸣着向地面砸了下去。

    行人路过,有一两个问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摇头,表示不清楚,然后转身离去。

    也许是年轻,也许是命大,丁伯昂在晕倒三四分钟后,醒了过来。

    再次死里逃生,这一回,他的心态在无法维持平静。

    看着周围往来的车辆,他生出了可怕的想法,差一点,他就走进了往来的车流中。

    紧急关头,一位出租车师傅鸣笛声,将他唤醒:“小伙子,道路那么宽,你非得跟车辆挤一条道做什么?”

    他很庆幸当时师傅没有说他不长眼,这是一个温柔的大叔:“我打车。”

    “上来,去哪儿?”

    “翠微花园。”

    就这样,他回到了罗星贝目前住的地方,一睡了个天昏地暗。

    丁伯昂在犹豫,要不要说,他在罗星贝面前袒露了太多的不堪。

    “你去电视柜下面,那里有个白色医药箱,帮忙拿过来。”罗星贝没继续追问。

    她已经烧起来了,头脑发热,身体发冷。

    “不用麻烦,破皮处已经结疤了。”

    “我用,我发烧了,需要吃药。”

    丁伯昂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的都能煮鸡蛋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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