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勇者的象征
本着能局麻就不全麻的理念,最终,他认命地躺在手术台上,静静感受麻醉药物,往腿部注射的感觉。
刚开始打针的时候很疼,比平时输液来的强烈,几秒过后,痛感就消失了。
麻醉医师结束离开,罗星贝再次回到手术台,开始着手做检查。
右心导管是诊断pah的黄金标准,几乎每位肺高患者都经历过。
某些动脉导管未闭,或室缺房缺,缺口较小的病人,病情允许的条件下,医生会给他们做封堵,从而达到治疗目的。
罗星贝淡定地站在手术台旁,犹豫着停顿了几秒钟,旁边护士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喊丁伯昂的名字,两次,每回声音都很轻。
丁伯昂:“嗯?”
“别紧张,这只是个在小不过的手术,我尽量在三十分钟内结束。”
“嗯,好。”
简短的对话,像是给丁伯昂吃了一粒安定药,让他内心忐忑不安情绪,跟着平静许多。
罗星贝跟护士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导管手术正式开始。
丁伯昂深呼吸,平复心情,眼睛不再乱瞄,只盯着房顶看。
一般右心导管可以从股静脉,颈内静脉,或胳膊处做穿刺。
导管上有个小浮球囊,它被血液推着流动,进入右心房,在经过右心室,抵达肺动脉,从而进行测量肺动脉压力,分流,血氧等数值。
简单来说,就是在麻醉的情况下,医生可以在患者脖子,手臂或大腿部位进行穿刺。
相对来说,从颈内静脉,也就是脖颈处入导管,是比较容易操作的。
但罗星贝给丁伯昂选在了大腿处,原因无他,导管属于有创手术,今后可能会留下疤痕。
其实创口面很小,类似针孔,可以忽略不计。
即便如此,丁伯昂知道后,仍旧会炸毛。
他手臂胳膊上打针输液,经常出现青一块,紫一块的情况。
为了消除这些痕迹,丁伯昂煞费苦心,他听信大叔的偏方,护士的建议。
冷敷,热敷,冰敷,交替着在胳膊上做消除术,还时不时地贴几个土豆片,据说去除於紫效果很好。
实则,消除的速度,赶不上换针用药的频率。但他就是执着,努力。
无论如何,都要把痕迹搞掉,恢复光洁的肌肤。
丁筱说他臭美:“男子身上带点疤,有点淤青,更能凸显硬汉气质。”
“小姨,你什么都不懂,”丁伯昂坐在床头,认真且仔细地切土豆片,等下要盖在青紫的胳膊上。
“小心点,别切到手。”
他挑眉,问丁筱:“我眉尾处的疤痕,你还记得是怎么弄得吗?”
“记得,”提起这个,丁筱气就不打一处来。
记得小学时,有次丁女士带着丁伯昂接她放学,他们家距离学校比较近。
中途路过甜品店,丁女士买了俩冰激凌给他们吃,为了不让姥姥发现孩子吃凉的,他们特意绕道后门,刚好对面小区有位母亲,带他儿子出来玩。
那个男孩跟丁伯昂一样的年纪,哭着要吃冰激凌,丁女士就让丁伯昂分享给对方。
接丁筱出来前,他已经吃过一个雪糕了,所以第二个吃少点没关系。
丁伯昂很大方,伸手递给对方,奶声奶气地说:“你可以吃两口。”
那个男孩好像没听见一样,把冰激凌部分吃光光后,甚至还想吃蛋托部分。
丁伯昂最喜欢吃嘎吱脆的蛋托了,他上前去要,对方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还做了个鬼脸。
丁筱实在看不下去,想着跑过去夺回来,结果她小手刚伸出去,就被对方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
男孩牙口好,使了狠劲儿,丁筱疼哭。
“放开我小姨,”丁伯昂握紧拳头,照着男孩脑门,使出吃奶的劲儿,打了一拳。
小男孩抬起头,二对一,本以为他会识趣地乖乖认怂,归还蛋托。
没想到,他竟然趁丁伯昂转身,查看丁筱伤口之际,用力将其推向花坛。
好巧不巧,丁伯昂摔倒的那处,有个碎玻璃渣,尖头朝上,顺着他的眉骨,划开一道细长的切口。
丁筱跟丁女士当时都吓傻了,玻璃渣差一点,再往前去那么一点,丁伯昂左眼就废了。
她清楚的记得,丁伯昂从头到尾都没哭一声,包括医生用镊子取出玻璃碎片。
他甚至还安慰丁筱和妈妈:“虽然有点疼,但我很勇敢。“
“妈妈别哭,瞧,我都没流眼泪。”
时至今日,丁伯昂再次以同样的口吻,对丁筱道:“我身上的疤痕,必须得有荣誉价值,不然,那将没有任何意义。”
他可以为家人受伤,也可以因为攀岩,或者挑战自我而战损,但绝不可以因为生病而伤痕累累。
“那不是勇者的象征,它会让我产生懦弱自卑心理。”
丁伯昂背对着丁筱,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蓝白条纹下是他结实的体格。
丁筱细看之下才发现,小外甥住院期间变了,他竟然能说出懦弱自卑之类的词。
她鼻子一酸,很想抱抱丁伯昂。
不过如果真这么做了,丁伯昂会毫不犹豫地推开,理由:嫌她矫情。
“战胜病魔也是勇者的象征。”丁筱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病房。
她去菜场买了一包土豆,又去药妆店买了去疤痕,除淤紫的产品,每天睡觉前给他做护理。
自此,丁伯昂精致男孩的称号,在病房内迅速传开。
他本人并不在乎,原以为习惯每天输液,吃药的生活,面对导管会沉着镇定许多。
事实上,当那根细长管子,抵达心脏时,他的胸腔开始发热。
虽然有麻醉在,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导管进进出出的声音,让他觉得很难受。
医护人员的交谈声,那些专业术语,像天书似的,一直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
罗星贝:“血压正常,右心肥大,收缩压八十七毫米汞柱,重度肺高,体循环阻力……”
丁伯昂尽量不去听,眼睛盯着屋顶转移注意力的办法,也不管用了。
现在他手脚冰凉,心跳以每分钟一百一十五的频率跳动着。
罗星贝在导管影像的帮助下,能够清楚看到他身体各项指标,心率过快自然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如果刚才从脖子那里做穿刺,估计丁伯昂会表演原地昏迷给大家看。
她检查完重要参数,和计算测量数据后,故意放缓收手里的动作,柔声问:“丁伯昂,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心跳有点快。”
“啊?”丁伯昂突然被点名,脑子短路,一时没接上话茬。
罗星贝轻笑,虽然声音很小,但仍被丁伯昂捕捉了去。
要命了,罗医生不笑则已,一笑倾城。
尽管她带着医用口罩,看不到表情,可就这细细的一声,仍戳进了他的心窝。
心率好像又快了几分,这次没紧张,纯属开心。
“再坚持一下,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罗星贝取过护士递来的器具,手里的动作不停,“等下你就能见到门外的亲人了。”
他妈妈和丁筱,正在导管室外焦急地等着。
丁伯昂:“我更想等下拿手机玩游戏。”
“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浪费时间,还……”
“游戏当然好玩,不要看不起它,电竞是个职业……”
罗星贝扫了眼屏幕上的心率,九十多每分钟,降下来不少。
论成功有效地让丁伯昂放松下来的办法——聊游戏。
一句话让丁伯昂打开话匣子——聊游戏的坏处。
拉进跟他之间的距离——俩人一起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