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扶我
林煦景把兔子带了回去,这次和上次不太一样,这次严重多了。
兔子半死不活的挣扎踢腿,血一直流,由于兔毛太碍事,不好招商口,林煦景把兔毛给剃了。
王老六吹着口哨凑上来:“宰兔子呢?”
这一地兔毛乱飘。
林煦景冷着脸没说话。
“不会是乔知眠的那个兔子吧?”
林煦景脸色更难堪了。
“哎,你说乔知眠应该也不来了哈,这兔子也胖了不少,做个干煸兔肉也行。”
林煦景笑了声:“怎么了,不想她来吗,因为划拳玩不过人家?”
王老六脸瞬间驴了,讨了个扎心,甩手走了。
一只命运多舛的兔子,被剃了毛缠上纱布,半死不活的趴在桌子上,身上盖个毛巾,烤着小太阳。
残存的没被剃掉的兔毛沾了双氧水湿着,这会儿被烤的散发着淡淡的雾气。
好像灵魂在往上飘。
林煦景膝盖抵着桌沿,霜白色的外套染了几点血红。
他揪了下兔子耳朵,兔子毫无反应,现在甚至连后腿都不踢了,睁着眼睛趴在桌上,怎么看怎么都像已经归天了。
林煦景捏了捏眉心,又拿了切成细条的萝卜,戳到兔子嘴边。
兔子鼻尖耸了耸,挣扎着扒拉了两下,咬住萝卜条开始进食。
“……”
他忽然觉得这只兔子能活。
打开手机,万一兔子死了,他还真没办法给乔知眠一个交代,活着一切都好说。
沉默半天,林煦景拍了张残兔子啃萝卜条的照片,以此证明它还活着。
乔知眠看到照片的时候都已经下班了,正倚在门口换鞋呢,手机震了一下。
她看着照片,费劲吧啦啃萝卜的残兔子,还盖着个毛巾,目测那条毛巾是林煦景平时用的,然后烤着小太阳,身上飘着淡淡的烟。
就……她甚至觉得这张照片能拿奖。
虽然兔子很可怜,但这画面悲伤中莫名惨杂着一丝丝搞笑。
她又心疼又想笑,一脸复杂的换了拖鞋瘫到沙发上。
【能养活吗?】
【不知道】林煦景回。
【你……加油】
【好的】
“怎么没和你哥一起回来?”常曼君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麻圆。
乔知眠伸手捏了个麻圆:“嘶,好烫,我哥没回来吗?”
“没回来。”常曼君拍了她一下:“手洗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她说着,麻圆已经填进了嘴里,烫的直吸气:“我去找我哥。”
接着又捏了个麻圆,抽两张纸巾跑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雨夹雪,天空阴沉沉的被乌云压着,她下班回来的时候有点要下雪的意思。
雨夹雪这种鬼天气,说是下雪又算不上,雪积不起来,基本上到地面上就融化了,夹杂着湿气的阴风一吹,是一点儿不招人喜欢。
乔知眠给周鑫打了个电话,问她哥现在人在哪儿,赶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下了车,她忽然楞了一下。
一个穿着厚风衣,围着白色围巾的女人站在餐厅外,望着二楼的某一扇开着的窗户出神。
乔知眠眼睛低垂,埋头往餐厅里走。
女人扬起唇角,笑时很温柔:“现在见了面,连嫂子也不叫了吗?”
乔知眠僵在原地,手攥着,又无力的松开。
她猜,她哥今晚喝酒了。
“算啦,你去接他吧。”她说。
空气里卷着湿气的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刺进人骨头里,钻心的疼。
乔知行喝了酒,脸上不是酒后的红,更多的反而是虚白,外套搭在胳膊上,和三两中年男人客套着。
“王总,那我就不远送了,回头联系。”
乔知眠在旁边,等乔知行送那几个人坐上。
“把衣服穿上。”
“好。”他动作有点慢,声音也带着沉沉的醉意。
乔知眠看不下去,拿着他的衣服:“伸手。”
长得高有什么好,让人给穿个衣服还不得弯着点腰曲着点腿?
手从衣袖穿出来,乔知行用力按在乔知眠肩上。
“哥?”
他低声咳嗽,强忍着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走了,回家。”
忽略站在不远处的那抹纤细影子,径直朝他的车走去,脚步看上去只有醉酒后的虚浮。
乔知眠回头,站在冷风里的女人对她挥手,笑着示意她快点上车回家。
她上了车,和乔知行一路无话。
家里常曼君还在等,饭菜在厨房温着,暖黄的灯光开着。
门一打开,常曼君就关了手机:“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哥吃过了,还喝醉了。”
“还好,没醉。”他扯下围巾,明显醉醺醺的。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医生都说了不让碰酒不让碰酒,你这身体能喝吗?”她皱起眉。
“就是,不听话。”乔知眠戳他脑袋:“你啊你啊,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啊?”
“你把嘴闭上吧……”
常曼君摇了摇头:“我去泡杯蜂蜜水。”
“走吧,喝这么多,回去睡吧。”乔知眠故意欠欠的问:“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啊?”
“走不动,扶我。”他手搭在乔知眠身上。
回了卧室,乔知行几乎是摔在床上的。
虚汗出了一身,卸下伪装后脸色难堪的厉害。
乔知眠把房间里的温度调高,常曼君敲门,她连忙把门打开。
“让你哥喝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盯着他喝。”她堵着门没让常曼君进来,常曼君一走又立马把门关好。
“哥。”乔知眠趴在他身边:“我们去医院吧,好不好?”
“哥没事。”他眉头拧着,尾音都在颤:“天晴了就不疼了。”
“找个小太阳烤烤会不会好点?”
乔知行被她逗笑了:“眠眠,哥真没事。”
“那你喝点蜂蜜水。”她翻着抽屉,找出几瓶药,熟练的捡出乔知行要吃的,每种药吃多少,放在药瓶盖子上:“把药也吃了。”
“问问周鑫。”他蜷缩着:“你嫂…月晴回去了没有。”
“回去了,人家又不傻,你都走了,还吹什么冷风。”
她哥把周鑫扔那儿,就为了让人盯着赵月晴什么时候走。
乔知行低低的嗯了一声,勉强吃了药,喝了半杯水。
乔知眠把棉被盖在他身上,想起那天,她临回来之前,姜峰那时候问她——
“眠眠,知道当初你爸为什么跑这么远,来这么一个地方开荒吗?”
当时她说:“不算远,哪儿有跑到非洲说大有可行远。”
姜峰捏着烟盒,好久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戈壁滩可能也是一条后路。”
“啊?”
“乔总有时候也担心,万一有一天公司不行了,或者他那个性格一时糊涂踏错了路怎么办,乔家看着有钱,风光,一朝倾覆也不是不可能,现有的老周他们家就是例子。”
姜峰说:“你爸啊,有多宠你们,就有多怕你们过得不好,所以这边弄点不动产,那边搞点小投资,本来想着,开出一千亩地收入也是源源不断的,往后就算什么都不干了,也能带着你们感受田园生活。”
“回去陪着你哥吧,现在公司里他一个撑着太累了,你回去帮帮他,这边的事情就别想了,峰叔在,你放心,肯定把这条后路铺好。”
杯里的蜂蜜水凉了。
乔知行也已经睡着了。
“哥。”她低声。
“这条后路,应该我铺的。”
乔知眠轻轻勾了下他的头发,从墨黑的短发里看到一根银丝。
“对不起啊,我还是不听你的话,你就再纵容我一下吧。”
周末双休的日子眨眼就晃过去了,难得迎来一个晴天的周一。
人事部今天有点慌。
无他,经理抽风,竟然开始工作了。
而且还是抢的他们的工作,招人面试。
这是经理该干的事儿吗?
经理只需要看看应聘人员的简历,然后随手挑几个,大手一挥指点江山,说,这些人不要,balabala……
叩叩。
经理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请进。”乔知眠把两杯咖啡端上桌,眼神清明:“嫂子。”
赵月晴笑了,乔知眠也看着她笑,跟她轻轻抱了一下。
“你哥知道吗?”
“管他知道不知道,我是人事部经理,我录用谁我说了算。”她拉赵月晴坐下:“喝咖啡,我亲手点开咖啡机磨的。”
“你啊。”
这两天乔知眠想了很多事。
想她哥躺在病床上,醒来第一件事是和赵月晴分手。
曾经无数个酩酊大醉的深夜,乔知行有一个赵月晴。
后来,他发现自己怎么配呢。
要靠着在骨头上打钢板才能站起来的人,一个连跑步都不能的人,久站都做不到的人,但凡阴雨天都疼到颤抖的人,配得上吗?
所以分手了,断的干干净净。
乔知眠也一直以为她哥是没错的,她哥说的没错,不分手,毁了人家一辈子吗。
那她哥呢?
自己把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
乔知眠现在想明白了,自我感动矫情个什么,以为这种做法是为了对方好,简直扯淡。
真为了对方好就不应该分手,两人一起度过最难的时光,再看她嫂子。
赵月晴还是喜欢乔知行,那就在一起,无法忍受她哥是个废人,再分手也不迟。
到那时候赵月晴反而不会伤心了,还会痛快分手呢。
伤也只伤她哥一个人。
多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