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佟保良忙起身相迎，同福管家向佟保良介绍那面生男子，“这是咱定安县的知县老爷，王楠王大人。”
钱宗淮和钱宗治对视了一眼，忙站起身来和佟保良一起招待来人。金巧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和云娘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
这里帮不上忙，佟秋秋去后头换新的茶水，她约摸知道了知县来意，只不知道来的这般快。不过见同来的有同福管家，多半有季七太爷帮忙的缘故。
“知县大人安。”佟保良俯身要拜，王楠忙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直入主题道：“不必拘礼，是本官叨扰了，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你做的打谷机。”
钱宗淮对佟保良耳语，干脆把打谷机搬到堂屋来，也好方便知县大人看打谷机的效果。
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佟保良立马回过神来，不能怠慢了父母官，遂和妹夫一起将打谷机搬了出来。
在众人面前，佟保良脚踩这踏板，只见轮轴转动，那布满了铁钩的滚筒转动起来，他拿着一把稻谷轻轻松松往那滚筒上一放，稻粒唰啦掉了下来。
见之如此，王楠亲手把玩过，抚掌夸道：“甚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见证了打谷机，深觉这趟没白来，有了这能为民所用的器具，农人就能多开垦田地，岂能不高兴？
季恂摸着下颌短须，颇觉面上有光，他所在的村子里也出了个能人了，他不由多看了这佟保良一眼，以前没注意，印象里不过是个老实人罢了，没想到还有这番巧思。
看着架势，怕是要商量大事。金巧娘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壶，给上了茶，堂屋里人多显得逼仄，干脆带着孩子们去后头，给商量要事的几人留地方。
佟秋秋还想留下来听一耳朵，就叫姨母拉走了。不过有这么些人在场见证，知县大人应该干不出分文不给让他们家充公的事儿。
粮食关系民生，老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就指着收获时节，这收获就是重中之重。不然遇到天时不好，大雨灾害，来不及收获，一切都白搭。有了这打谷机，不仅让农户有余力多种粮食，更是对粮食收割的一层保障。
再则，这打谷机报到上官那里，至少能给上官留下个好印象，对他也是一项政绩。
没有多思索，王楠代表县衙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买下打谷机的做法。他当然不是冤大头，他擅长的就是民生治理经济庶务，当看到打谷机时，心里就有了成算，派人学会做法后，由县衙牵头向本县推广打谷机卖给县里乃至邻县的地主富户，同时，租借给本县的农户。
这样，机器得到了推广，银子也没白花。待到回本，就可以开始广泛教授打谷机的制作了。
对于知县大人给的价格，从没在手里经过这么大笔银钱的佟保良，险些惊掉了下巴，“这……”
“还不谢过知县大人。”同福管家出言提醒道。
“谢知县大人。”佟保良被一提醒，看了妹夫钱宗淮一眼，见妹夫点头，心下稍安，那这价格就没问题。
同福管家在心里暗叹，幸亏他家少爷多提了一嘴，不然这佟家老二也没这么容易得到这笔钱财。他家小少爷果然面冷心热，心地再良善不过的了。也是赶巧，老爷子高兴地研究打谷机呢，少爷瞅见了，得知是一农户所创，便说正好知县大人因他家要建书院之事下了帖子要来拜访老爷子，干脆让知县大人见见这利于农事的好物件。既然少爷亲自吩咐的，他这老胳膊老腿的才走了这一趟。
待送走了知县一行人，佟秋秋看见桌上的银票，摸了摸，薄薄的两张纸，每张面额五十两，这还是她有生一来第一回摸到银票，心道这知县大人人不错，出手挺大方的。
别说啥自家留做的法子自家卖，她脑子还清醒，自家在这地界上既没人脉也没人手，打谷机虽然特别，但也容易仿制，要想尽快联系县里那些个地主富户把机器变现，几乎不可能，况且人家势大还得防着使黑手。
后来，得知县衙的后续操作，佟秋秋更是对知县老爷好感倍增，她以为当官的自持身份最是不屑谈商贾之事，没曾想人家不仅不避讳，还运用得当，给府衙创收还惠及了百姓。
金云娘钱宗淮夫妻俩回去的路上都在为佟家高兴，特别是云娘，觉得自家大姐总算是喜得云开见月明。
家里有了银钱，而且还有孩子们的功劳在，佟保良就问几个孩子，想要啥，能满足的他都满足。
佟秋秋第一个道：“爹，我昨日摸到环心湖那边去，见书院已经开始动工了，咱家的那块地也要开始谋划建起来才好，我和弟弟们是这样……”
佟秋秋说着话，小树就跑回房里拿出块木板来，木板上是她带着两弟弟想出来的简易规划图，就是前面改为店铺的四合院的格局，“将来咱家住在后面，前头娘可以做面食营生，爹还能开一间木匠铺，嗯，再给我留一间，我也经营个吃食铺。多余的地咱也不急，等将来有钱了，咱再往后头，扩个几进院子，小树小苗儿娶了媳妇生了娃都不缺住的地方……”
小苗儿一脸认真地听着，也不知听明白没，只一个劲儿地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而小树听到娶媳妇就脸红了。
金巧娘则噗呲笑出声来，点着秋秋的额头，“还几进呢，口气不小。”不过一想，现在手上的银票和挣的银两，女儿恐怕还真不是哄人的。
佟保良也被女儿说得憧憬起来，看了看家里陈旧到有些破败的屋子，这还是当年分家出来，在个半拉子破房子的基础上盖起来的，一共两间厢房，闺女都十三岁了，还和俩小子一个屋。后头勉强收拾出来的杂物间当了木工房，且光线昏暗不说，还没多余的空间放做出来的东西，是该换个地儿了。
“行，就这样定了，等农忙过了，寻了好师傅和帮工，就盖房子，让孩子们早日住上新宅院。”金巧娘也不是死把住钱不放的人，没钱的时候当然要仔细算计花用，不然家里没个章程，一家子就等着饿肚子。现在手里有钱，合该弥补几个孩子这些年跟她过的苦日子。有好日子过谁又爱吃苦呢。
金巧娘说着就看向小树，“小树，前儿季族长来说了你读书的事儿，就是今年把你插入启蒙班也是可以的，你怎么想？”
秋秋和小树越来越有主意。关于他们的事情，金巧娘也开始问他们的意见。
佟小树对着娘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眼睑飞快垂下遮住那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泪意，不过想到最近和他姐计划的事儿，有了自己的打算就道：“娘先别忙，等这阵忙过不迟。”
佟秋秋搓了搓小树的头：“想上学就去，你下学回来再帮姐的忙就行。”
佟小树也是犟脾气，他是渴望上学不假，但做下决定是在遇到季族长之前，既然做了决定就不改，“等中秋过了，再去上学也一样。”
小树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佟秋秋见他主意已定，只得点头。
“那小苗儿开年后再上学，刚好跟着启蒙班一起从头学起。”佟保良道。他觉得小苗儿年纪还小怕他跟不上进度，担心他小小孩子吃不消。
小苗儿也许是因为还小，对于读书的印象就是跟着哥姐唱歌认字，觉得有趣，还没有小树因为曾经得不到而想要的期盼，所以十分顺从地听父母的安排。
说完了小树小苗儿读书的事儿，金巧娘又说起了明儿的安排，“孩子爹你明儿要去县衙教人做打谷机，等会去跟三叔说一声，让保仁大哥和你一起去。我和三孩儿回娘家一趟，把之前欠的账一齐还了。这要建房了，也要问问有没有好师傅介绍，哎，咱也能建自个的新房呢……”
有个熟人陪着，心里就踏实许多，佟保良点头。
佟秋秋见娘眼角眉梢都是喜悦，还有从前没有过的轻松自在。
金巧娘自觉头顶的天晴了，丈夫的活计有着落，还挣了这大笔的银钱，娘的家能还上，压在心里的重石也没了。
佟秋秋看着她娘，是知道自家欠了姥爷家钱的，但到底是多少，她娘从没对他们姐弟三提过。她把卖果酪方子的钱给娘，就是让娘用的，但她娘就藏着没动，还是后头买地才用了那笔钱。
她现在一想，从前娘因为家里欠了娘家的债，回娘家，她娘不管面上多好，心里大概也觉亏欠，久而久之，这债就是娘的心病，如今能无债一身轻，怎能不欢喜？
现在见她娘如释重负，她心里也跟着高兴，跟着她娘张罗着明天带去姥爷家的礼，“小舅母不是有孕了么，听说孕妇不是爱酸就是爱辣，把泡菜带一坛去，要是小舅母吃不得，姥爷他们平日里也能当个小菜吃。”
她上甜水村卖桑果汁那会儿，一直受姥爷舅舅们的照拂，就想着回馈一二，再一想姥爷家最多的就是肉，思忖了片刻，就跟她娘耳语了几句。
听完，金巧娘一把抱住女儿。她这当娘的做不到的，女儿想到了。
父子三人都当这母女俩在亲香呢，都没在意。佟保良心里还记挂一事，就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媳妇跟着自己受苦了这些年，如今他要支出一部分银钱来……
金巧娘放开女儿，整理好心情，转头就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这是怎么了，有事儿就说。”
“哎。”佟保良咧嘴笑了笑，才道：“我是想在书院对面那块给香香买上一亩地，她自幼没了父母，我担心她将来去婆家被人小瞧……巧娘你看那地就当咱给香香备的嫁妆，你看如何？”
“瞧你这模样，这想头不知在心里滚过多少遍了，不买心里头还不得成天惦记着，想买就去买，你还当我是个刻薄伯娘不成。”金巧娘当然是喜欢香香这个懂事得叫人心疼的侄女的，只佯装生气道：“就为香香着想，怎么不想着咱女儿。”
“有啥好多想的，将来给秋秋陪嫁大半家业我也不心疼，”佟保良颇为理所当然地道，“，其余的你看着给秋秋添置。”
“也是。”金巧娘心里明镜似的，深知没有女儿家里就没有今天，丈夫有这样的觉悟她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