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袖
几日后，西厢房终于能住人了。
这间屋子因之前是改做了库房，划成了几个房间，钟念卿自是住在最大的那间，地方虽不大，但也比庄子上好了许多，钟念卿分了一间屋子给小桃子单住，不用跟白茶她们挤在一处。
这几日钟念卿也问了小桃子她的情况，但小桃子不愿多说，只知道她是良籍女子，还是女户。大明入女户条件很苛刻，因为女户是可以继承的，小桃子继承了她母亲的女户，算是一家之主了。
因小桃子身份不明，钟念卿暂时给小桃子取了个新名字，换白桃，姑姑也会以为小桃子是钟家人。
小桃子也没有异议，只是每日大半的时间都在房间练琴。
杨家下人不多，钟九阖只有一个女婢，杨婉莹身边有个乳嬷嬷和一个小丫鬟，杨立昭配了个小厮熊福，门口有个门房，再加上一个厨娘，人口很简单，内院的是由内院的奴婢轮流打扫的。
“堂姐，堂姐，今日舞师傅来教我习舞，堂姐一起啊。”杨婉莹兴致勃勃的过来叫钟念卿。
不过自舞师傅进门的时候，钟念卿就听到了动静，但她却没有凑热闹的意思，主家没叫她，上赶着去跌份。
“母亲还等着我们呢。”
“好。”钟念卿笑着应到。
白茶过来将钟念卿柔软的长发有序的编起，再用一根发带固定住，行动间发带轻扬。
钟念卿自从吃了先生的药，这几日十分贪床，每日早上必是得翠微姑姑三哄四唤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四姑姑了解到钟念卿之前在庄子上身子不好，失眠多梦，便延了早上请安的时辰，但是据翠微姑姑说，杨婉莹每日卯时便起了，在内院里练功。
以钟念卿这几日对这个堂妹性子的了解，她是真的喜欢舞艺。
大明教习女子舞艺的师傅很多，但是好师傅可不好找，这位舞师傅可是从宫中出来的，近几日才被请到府上，每五日来一次，平日里会叫她的徒弟过来指点。
钟念卿模糊道：“我整理一下，这就来。”
杨婉莹看她这副刚睡醒的样子，只得催促道：“那你快些。”
翠微姑姑拿了件水蓝色宽袖交衽襦裙，“这舞媚师傅以杨家的身份应该是请不到，不会是老爷帮着忙请的吧。”
钟念卿看了一眼，“把我做的练功服拿来。”
钟念卿因日日都要联系投壶，活动量大，特意用乌泥棉做了好几件样式一样的短衫和马面裙。穿着出门也没什么，就是在大明的眼光看着，素了些，没锈什么花纹，就靠在棉布本身的颜色拼接而成，色块的碰撞，别有一番素雅。
翠微姑姑本来是想要用丝绸做，但是她实在是不习惯穿着冰冰凉，又轻飘飘的感觉，跟没穿衣服似的，就让翠微姑姑买了几块棉织品，便宜又舒服。
钟念卿收拾妥当后，还未进正房，就听到婉莹的笑声，里面气氛不错。
钟念卿进屋后向姑姑和舞师傅请安，便坐在一旁。
舞媚看人来全了，便起身跟钟夫人告辞。
钟念卿和杨婉莹跟着舞师傅两侧，杨婉莹亲昵的挽着舞师傅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日的趣事。
舞师傅虽没说什么，但眉眼舒展，看着心情不错。
杨婉莹住的的东厢房特意开辟出一间房，用于她练舞，前日钟念卿也进去参观过，便说要是多装几面镜子方便杨婉莹练舞。
杨婉莹一听便懂了，缠了杨立昭一日，隔天便将屋内的尺寸量了，按照屋内墙面的大小，装了六块大铜镜，磨的光亮。
地上铺了的羊毛毡毯，脚底踩在上面顺滑极了。
舞师傅进到这房间一看，“镜子装的不错。”
杨婉莹笑着解说道：“爹爹店里还有呢，师傅那边要不要也装上，我时长一个人练舞，看着镜子可以时时纠正舞姿，特别实用。”
舞师傅点点头，“把你这几日的成果给我看一下，钟大姑娘，你稍候，我看看你的舞蹈功底。”
“是。”钟念卿虽然对舞蹈没什么兴趣，但是却很喜欢看别人跳舞的。
杨婉莹换上舞服，她练的是水袖舞，当年丽妃一舞动京城，舞得就是惊鸿舞，惊鸿舞最基础的就是甩水袖，据说京城大多女子都擅此舞。
杨婉莹舞得到底有多好，好到什么程度，钟念卿看不出，但她可以看出杨婉莹身体爆发力很强，纤细的腰肢扭动间带动全身，舞得漂亮。
杨婉莹一舞毕，舞师傅指点一番，便看向钟念卿。
钟念卿立时站直身子。
舞师傅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套天青色的水袖，套在钟念卿的袖子上，“杨姑娘的舞你记得多少，舞给我看。”
舞房不大，舞师傅拿过旁边的小杌子坐等着。
基本功难道不是下腰，劈叉吗？稍一迟疑。
杨婉莹在一旁以为钟念卿害怕，“堂姐放心，舞师傅人很好的，记得多少跳多少。”
钟念卿点点头，她甩了甩袖子，试了试力道。
钟念卿也不是害怕，而是她根本没记得多少，她刚才看的开心，根本没想着还要记动作。
钟念卿将袖子甩出去，左脚跟着右脚，两臂伸直开始转圈圈，跟个竹蜻蜓似的。
转了二十来圈，感觉有点头晕便停了下来。
杨婉莹等着下文，看钟念卿迟迟没有动作，“没了？”这是她刚才跳的最后一个动作。
钟念卿点点头，“嗯。”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杨姑娘，做几个基本动作，请钟大姑娘跟着好好学。”舞师傅的声音略低，不辨喜怒，说完便走了。
杨婉莹走到钟念卿身边，朝她吐了吐舌头。
钟念卿背着舞师傅挑了挑眉毛。
两人都去了水袖，杨婉莹带着钟念卿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便开始教她劈叉。
杨婉莹做的一派轻松，钟念卿龇牙咧嘴。
不是钟念卿夸张，虽然她现在才七岁，但是她发现她比同龄的男孩子骨头都硬，一下子下不去啊。
晚上杨婉莹又跑到她床上，挤着跟她睡，“你今天应该跟舞师傅说说好话，舞师傅可厉害了。”
钟念卿躺在床上，随意的点头，“嗯嗯，知道了。”
杨婉莹一听就知道她没用心，“跳舞对女孩子很重要的，要不是我私塾请的晚，今年母亲一定会带我去考学院的。”
“嗯嗯，快睡吧。”钟念卿拔了一日的筋，实在是累的不行，学院考试还有呢，着什么急。
第二日
“呃呃呃……不行了啦……停停停……啊——”钟念卿双目无神，瘫在地上，大汗淋漓，跟扛几十个麻袋似的。
“杨婉莹，你公报私仇，看我投壶比你好就在跳舞上，折磨我。”钟念卿有气无力的控诉她。
杨婉莹哈哈大笑，“什么公报私仇，舞蹈就是得拉筋，而且你起步晚，骨头又硬，像你那个拉筋的进度，估计得拉到明年。”
“我不想活到明年了。”
杨婉莹一把把钟念卿拉起来，“矫情个什么劲儿啊，赶紧起来。”
钟念卿跟着杨师傅打基础，又学了几个简单的甩袖动作，让她自己先练起来。
五日一眨眼就过去了，杨婉莹看着钟念卿甩袖的动作，看着挺标准的，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做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算了，明日舞师傅就来了，她肯定知道。”钟念卿实在是不想跳了，晚上吃的饭都快被消耗完了。
杨婉莹可惜，“只能如此了，姐，你真的是不怎么适合跳舞。”
钟念卿无语的看着婉莹，“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但这话你也不用日日都说。”
杨婉莹狡黠的一笑，“姐妹就是用来损的，你这话我觉得真对。”
钟念卿真是体会到，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次日，舞师傅带来了一条比普通水袖，两倍长的水袖。
舞师傅拿出来的时候，钟念卿想当然的以为是给杨婉莹的，没想到她递给了自己。
“你臂力不错，普通的水袖太短了，影响你的发挥。”
钟念卿不解道：“啊？”
“你试试这个，再跳一遍。”
钟念卿换了水袖，再来了一遍，明显发现吃力了不少。
杨婉莹却是明白了，“我终于知道姐是什么问题了，你之前跳的就是太干净利索了，水袖就是得柔。”之前钟念卿水袖舞得声音呼呼的。
钟念卿假笑，对着杨婉莹道：“我谢谢你啊。”
舞师傅很满意，“以后就照着这个长度练。”
舞师傅走后，钟念卿再次摊到在地毯上，加了一倍的长度，但是体能的消耗不止一倍啊，不知道为什么大明的甩袖舞里没有木棍，我记得李玉刚跳得梦回大唐绸带里是有木棍啊。
你知道用自己的手臂甩出一个圆多难吗？她得精准的调动胳膊的肌肉，准确掌握力的方向，这让她想起高中被物理支配的恐惧，当初学力的方向，分绳子和木杆嘛。
记得有个定义，力的方向是沿着绳子的方向，力不一定沿木杆的方向
她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她的胳膊算杆子还是绳子，怎么样才能让袖子按照力的方向甩出去。
杨婉莹此刻还在感叹舞师傅眼光毒，“难怪我每次看到你的水袖威风凛凛的从我面前划过，就觉得不对。”
“你以后每天还是少投壶，不要把胳膊练得五大三粗的，就不好了。”杨婉莹把钟念卿拉起来。
钟念卿盘坐在地上，“翠微姑姑每日都给我按摩呢，她们不可能让我出现那种情况。”
杨婉莹蹲着戳了戳钟念卿的胳膊，“真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