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闹剧2
第二日一早，京城一处听书楼内，讲书先生头一次感觉自己即将失业，因为他在中央讲故事，座下的听众却都在议论姜家的事情。
他昨日都在家中坐着，与家中小儿玩乐，怎么才过了一日，他就脱离了大众，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了。
姜家？
姜家是哪家，他倒是以前讲过“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可是跟这个有关？
座下依旧议论纷纷。
一人道：“你们说，强抢民女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天子脚下，实在是太嚣张了些。”
“可不是嘛？看那状纸上写的，还是一件一件的。我还以为有人造谣来着，昨日专门去打听过了，都是真事。这位姜家少爷，在某些能力上，不佩服还不行。”
众人又是哄笑又是□□着。
“话说这姜家你们可曾听闻过名讳？”
“不大听说过，二十年前我爹在世时也还在朝为官呢，也会跟我提起京中权贵，没听说过啊。”
一人唏嘘，“但是这姜家少爷犯的事可不少，总的得有人去击个鼓鸣冤吧，这寻常官家，京兆尹早就将人抓进去了。”
又是有人叹气，“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看根本就是假……”
此人的嘴巴被人捂住，另外一人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些话可说不得。”
“我只是担心这事若是轮到我身上，我怕是也不会比那位撞死墙上的人好上多少。”
众人叹气。
说书人：……
你们既然不听故事，还来听书楼作甚？
众人议论着，情绪逐渐低落下来，说话声也变小了。
说书人正想着换一个激荡人心的故事，让听众的心思都回到自己身上，座下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我倒是觉得，这姜家再怎么如何，又怎么能比得过我们一京城的百姓？”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那人一身青衣，观其身段就是邻家少儿郎，但是乍一看印入眼帘的是，嘴上两条十分明显的八字胡须。当然，此人怪异的地方还不在这里，右脸一道刀疤，左脸一颗大黑痣，长相绝对是绝无仅有。
此人好像还喝酒了，抱着酒壶，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晃，脸色通红。
众人只觉得辣了眼睛，纷纷离开视线。
但是此人似乎心情极度不佳，大声道：“要我说，无民哪来的官？他们手捏权力，却尽做些胡作非为的勾当，欺辱百姓。”
容岚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疤，哽咽道：“我这道疤，就是那姜家少爷用刀刻的！”
王元白等人坐在一边，对这段演技感到瞋目结舌，又赶紧推了一把杨修。
于是杨修也是拿着酒壶站了起来，“就是，我的娘子就是被姜家小儿掳了去，到现在依旧生死不明。”
之所以说是姜家小儿，因为他一身打扮，活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头。
他们的装扮，都是特意寻了技艺高超的人，画上去的。
众人更加震惊，这姜家少爷真的是不限年龄段，只要是看上便会绑了去？
容岚突然站了起来，“我朝圣上，英明神武，定然是这些奸臣蒙蔽了圣上的视线。”
“我们若是不把民间疾苦上达天听，他们只会更加过分肆无忌惮。”
容岚迷糊着眼，凑到一个男子面前，笑道：“那他们就会继续在我们脸上刻下疤痕，一刀又一刀。”
容岚手下比划着刻刀的姿势，觉得力度不够，继续道：“嗯……，现在是刻脸，以后会不会就是凌迟了呢？”
众人只觉得脸上身上都是一疼。
杨修照葫芦画瓢，“也是，保不准以后妻子儿女都是姜家的了，好的很呀。”
众人虽觉得这两人是酒后失言，但说得句句有道理。
状纸上条条列列，可都不是假的。
只觉得心中苦闷无处释放，几欲捶胸顿足。
容岚忽然将酒壶抛在地上，歪歪斜斜地向外走去，“我要去击鼓鸣冤……”
杨修也跟上，“兄台，我同你一起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知道这两人去，怕是又会被拦在门外，保不准还要受一顿板子。
还以为会有什么好法子。
王元白也从人群中站出来，“我也去，只要我们人多，总能让圣上听到，不会让姜家一手遮天了。”
谢斌捡上自己的戏份，“我也去，我们一起反抗，京城百姓何止千万户，姜家总不能都给抓了！”
众人恍然大悟。
姜家逮着小门小户欺负，他还能逮着一大群一起欺负？等消息传到皇上面前，总能整治一下姜家，也不必天天忧心脸上被刻刀疤，妻女被抢走了。
而此时，之前真正与姜家有夺妻之仇的几位男子，站了起来，跟在容岚等人身后，红着眼眶低吼着：“若是能替我娘子报仇，我死不足惜。”
此番此景感染到了不少人，终于有人打破防线陆续加入。
王元白看着人数逐渐多了起来，拿出口号：“求圣上惩戒姜家小儿，放我妻女回家！”
一行队伍沸沸扬扬，从开始的十几人，逐渐到了几百人。
为首的容岚垂下眉眼，面上已经没有了半分醉意。
容岚唯一敢赌的就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因此想博一搏法不责众。
人群到了京兆尹门口，将门口的鼓击得那叫一个响彻云霄，但是京兆尹府却迟迟没有开门。
人群越来越多，加之看热闹的，将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而容岚和王元白等人，终于在不知不觉间逃了出来，拐过几个墙角，消失在大众眼中。
几人将脸上的伪装卸下。
既然已经将舆论引导至这个地步，几人也算功成身退了，之后多种因素，还需要看朝廷内部。
舆论，只是引导百姓多一个强势喊冤的方式罢了。
几人若是在掺和在人群中，官家子弟介入此事，与百姓自发而起，性质可是不一样了，难免被有心人扣上率众造反的帽子，届时就不是群众喊冤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几人回到书店外的街道上，看到聚在一块的小孩子。
容岚几人早就将银子兑成了铜板，给每个孩子发了一百文，并且嘱咐，“这几日，寻些人少的地方，可记得要少出来。”
回到客栈，还剩下一千份的状书，虽然不需要再抛了，也不能随意休丢下，各自约定带一部分回去，寻个小厨房默默烧了。
谢斌挠了下脑袋，笑道：“虽然结果如何不可知，但是我总觉得，这是我这十多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若是到了官场依旧能如此随心，那便好了。”
容岚将自己的那份状纸装好，闻言看向窗外，太阳落下，夕阳染红天边。
容岚笑道：“会是好结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