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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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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南来信, 皇帝萧宴被陈国将军生擒了。

    汉王与周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惧怕。但很快,两人心有默契地将信纸折叠好。

    “几成可信?”周卫兀自皱眉。

    汉王心中胆颤:“八成。”

    周卫摇首:“一成都不可信, 陛下压根没去临南,楚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临南要大周十城, 换取陛下回来, 这、这么多王爷还在, 你想想, 国不可一日无君,其他人安分吗?你看看国舅上下蹦跶的样子, 指不定拉着太后重立新主了。”汉王沉思。

    周卫却道:“臣如今有底气,不畏惧太后,殿下您等着,国舅必然会拥立新帝。”

    “国舅与我历来不对付,怕是不会选我, 到时齐王和吴王年岁小……”

    “您忘了,还有个凌王殿下呢。”周卫扬眉一笑, 神色神秘。

    汉王不明白他的意思, 凌王可是个硬骨头, 雄兵十万, 也轮不到国舅来捧,再者太后对凌王忌惮太深, 不会任由国舅胡来,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 心领神会,各自回屋去安排自己的事情。

    不到半日,陛下被擒的事情传遍金陵城, 太后急召大臣来商议大事。

    周府里的秦绾宁睡到日落黄昏才醒,红昭精神很好,坐在台阶上数虫蚁,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急忙推开门进去。

    “你醒了。”红昭掀开珠帘。

    榻上的少女翻了身,懒懒地打了哈欠,秀发落在枕畔,“他怎么样了?”

    “在隔壁屋里,我给你盯着,你睡好了吗?带我出去玩,成不成?”红昭很兴奋,金陵是帝都,相比较之下,泉州就稍微逊色了些。她见惯了泉州内外的景色,想要一睹大周帝都风华。

    “不去,你自己去玩,大街小巷你自己去,注意你的那双眼睛。”秦绾宁闭着眼睛,眼皮子太重了,压根睁不开。

    “那、那、那你有银子吗?”红昭不大好意思,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一路上吃的喝的都是用的秦绾宁的。

    榻上的人动了动,腿先伸出被子,露出圆圆润润的脚趾头,红昭看了一眼,“你的脚趾头真圆啊。”

    “再说一句就不给你银子。”秦绾宁脸色顿时就红了,急忙将脚缩了回来。

    红昭缩缩肩膀:“你们金陵好玩吗?”

    “不好玩,你自己去玩。”秦绾宁终于爬了起来,揉揉自己的眉眼,一扫多日来的疲惫,“对了,你出去打探打探金陵城内发生的事情。”

    打探消息是红昭最擅长的事情,如此也不算浪费人才。

    “成,你找人给我引路就成。”红昭心有余悸,金陵不比泉州。

    秦绾宁吩咐人给红昭引路,又同周府管家要了些银子,嘱咐红昭不必节俭。一侧的管家听得嘴角颤颤,这位姑娘不省心啊。

    红昭出去没有多久,周卫就回来了,脸色不好,神色抑郁。

    来找秦绾宁的时候,官袍还没有换下,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秦绾宁正在吃饭,实在是于心不忍,就邀请到:“要吃些吗?”

    “陛下被陈国生擒了。”周卫痛心疾首。

    刹那间,秦绾宁怔了怔,修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接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轻轻抿了一口,顿觉畅快。

    “秦姑娘,您怎么还喝得下去?”周卫存了试探的心思,定定的凝视面前的姑娘,洗尽铅华,笑容和煦。

    他跟随陛下多年,太清楚这位青年帝王对少女的感情,炙热而偏执。一旦用了情,就不是皇帝了。

    皇帝心里是有秦绾宁,爱而不得的情绪引发心里偏执的情绪。秦绾宁身上本有股矜贵倨傲之气,众星捧月长大的女子与众不同,傲气成了她身上最大的亮点。

    周卫对眼前的秦绾宁有好感,聪明、华贵、内敛,心思通透,这样的女子很讨人喜欢。

    他对徐州的往事不太清楚,了解的故事开端便是秦绾宁假冒凌王殿下回来,因此他一直摸不透秦姑娘为何那么讨厌陛下。

    他们的皇帝陛下哪里不好吗?

    皇帝年轻不说,雕刻过的美玉,内涵奢华,又那么钟情,哪家姑娘会不喜欢。

    世间情爱,不过是青梅竹马、一见钟情、长相厮守,皇帝与秦绾宁两人是青梅竹马,怎么还会搞成今日这副合不合、离不离样子。

    周卫叹气,面前的秦绾宁眉宇柔和下来,静静地喝汤吃鸡肉,眼里满满地都是美味的鸡汤。

    周卫皱眉:“小祖宗,别喝了。”

    秦绾宁嗯了一声,“消息从哪里来的?”

    “楚王亲笔所写。”周卫一脸沉重。

    “那就别信了,你们陛下应该还在泉州,楚王之心,是想要金陵城乱。”秦绾宁将碗里最后一口鸡汤喝净,抬首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询问道:“可知凌王的去处?”

    “没有。”周卫回答。

    秦绾宁跟着萧宴也养成了善思考的性子,一人就想了半天,觉得多半是萧宴在搞事,也不多想,就道:“那就告诉外面的人,凌王回来了。陛下不在,凌王坐镇,比起太后一家独大好得多了。”

    战乱的岁月里,有兵者才是王者。

    秦绾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萧宴真的很讨厌。

    “若是凌王久久不出现该怎么办?”周卫顺着小祖宗的思路去想,有里凌王在,太后确实会有所忌惮。

    凌王有兵,又不是汉王泥巴捏的性子,岳家也会掂量几分。

    秦绾宁笑了,眼底黑沉一片,有温柔、无奈,如深渊般沉重,“陛下去泉州是不是为了他?”

    周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凌王势大,又介入海域的事,是个皇帝都会坐不住。但是凌王又是先帝血脉,皇帝左右为难,不如悄悄地解决。

    “陛下在泉州对付他,他□□无力就不会回来。”秦绾宁戳了戳自己,告诉周卫:“必要时我再装一回凌王就是,你知道凌王的样子吗?”

    周卫叹气,“不知。”

    坐在对面的少女将手中的汤碗放下,看向周卫,漆黑的眼里只剩下纯粹的释然,“你且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朝堂之上我帮不了,但这些事我还能帮忙。”

    周卫面色尴尬,想来也是,对面的小祖宗可是扳倒了四府国公爷,心思若是差些,也不会坐在周府里喝茶。

    “那辛苦您了。”

    “我不过是想着父亲罢了,他最后为了什么才放弃挣扎。”秦绾宁语气漂亮,神色里闪着柔和的光芒,忽而添了一抹骄傲,“回到徐州我明白了,大周建国已成定局,徐州数万将士称臣,他若带着将士抵抗,到时又是生灵涂炭。我在想,他为的是难得来的和平。”

    陈帝荒淫,萧家顺势而为,先帝征战四方,萧宴一代战神,他们五人鼎力支持才创下大周。

    秦家一叛变,金陵城内四分五裂,到时,百姓又该怎么保命呢。

    周卫怔了下来,他知秦公大义,当听到秦绾宁的话后犹觉自愧不如。看着少女温旭的眉眼一点一点染上骄傲,却突然想起自己那位陛下。

    追妻路漫漫,或许秦绾宁压根就不在乎他的感情。

    “小祖宗……”周卫一声哀叹,不过秦绾宁的办法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只要朝堂稳固就成。

    “对了,周相注意贤太妃的动静。”

    周卫应下了,觉得府里待不下去了,不如去署衙坐镇比较好,索性让人搬了自己的床榻去署衙,又拿了些换洗的衣襟。

    周府的侍卫浩浩荡荡去送床,消息不胫而走,朝臣们顿时都安静下来了。

    没有人再吵再闹,更没有人趁机作乱,周相以署衙为家,起了镇定的作用。

    在这时汉王妃疯了,在府里又哭又闹,汉王几无时间来管理朝政,国舅趁机而上,秉持着太后的旨意取代汉王。

    又过了两日后,久病出城养病的凌王回金陵了,在府里休息。

    国舅立刻登门,却被阻挡在门卫。

    接连三日,国舅风雨无阻地去见凌王。

    最后,贤太妃见了国舅。

    就见了一面,太后立即将国舅召回宫里,谁知,国舅托大,不去见太后。

    太后连派了三波人,接连无效,最后太后亲自出宫,却被阻隔在东华门内,压根出不了宫门。

    太后眼中窜出怒火,“哀家是太后,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禁军目视前方,不在意太后的怒意,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喊你们统领来见哀家,哀家是太后……”

    声嘶力竭的声音回荡在宫门口,接着太后毫无风度地拔了禁军的剑砍向不听她旨意的人,下一刻,被禁军掀翻在地。

    “你们敢伤哀家……”

    “让国舅来见哀家。”

    “送太后回宫。”禁军副统领及时出现,吩咐人赶紧送太后回宫,生怕将事情闹大。

    小小的风波在金陵城内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浪,反倒是国舅挟持了太后,令太后下达懿旨立凌王为帝。

    海浪深处,停着十几艘战舰,萧宴立于甲板上,衣袂在风中飘扬,对面的战船也停了下来。

    布林道上海盗都被其他岛上的海盗斩杀了,一番争斗中活下来的海盗又被水师截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宴望着海水翻滚而来,手搭在桅杆上,唇角微扬,眉宇冷寂,“围住古来岛。”

    他不信萧遇还能逃开。

    泉州都督陈至林微有迟疑:“古来岛上的海盗居多,这次逃离的海盗怕是都去了古来岛上。”

    “十万水师,你怕他几万陆兵?”萧宴讽刺,他竟不知水师竟然畏惧如斯。

    陈至林不敢回话,萧宴眉宇皆是冷凝,转而改变了决定:“困住岛上的人即可。清除诸岛上的残余海盗,将他们藏有的珍宝登录在册,想来打造战舰应该需朝堂拨银子了。”

    “臣领命。”陈至林苦不堪言,皇帝这招太厉害了,让海盗自相残杀,他在后面捡银子,又有了战舰,又给自己省下不少银子。

    萧宴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翻滚的海水,不自觉地缩了缩,往大陆看去,一望无际。

    她还留在泉州吗?

    “你可不知凌王府都快被人踏破了,礼物成车地往里面送,给我一车,我就满足了。”红昭唉声叹气,心里对权势羡慕又向往。

    秦绾宁在哄孩子,眼底藏着淡淡的柔意,小孩子一日一个变化,几日下来,五官也不再是皱巴巴地,相反,白皙中透着粉红。

    红昭的话让她想起了很多,权势是萧宴曾追逐的,哪怕今日还在拼命守护。

    “你想要就去争,没什么难的,能者居之。”

    “不了,我想开个酒肆,在金陵城内扎根,您若有银子,可以借一些吗?”红昭腆着脸开口,她看出来了,秦绾宁是能让周相都毕恭毕敬的人物。

    “可以,让周相借给你,他有钱。”秦绾宁好笑道。

    红昭悻悻,周相那么吝啬,哪里肯出银子,她顿时失去了兴致,又道:“国舅要将女儿嫁给凌王,你说两府的婚事是不是会很浩荡?”

    “你不懂。”秦绾宁不愿多说,贤太妃那日与国舅不知说了什么,导致国舅封了宫廷,将太后囚禁起来。

    如今想来,是婚事,国舅想做国丈,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让岳家的权势渗入宫廷渗入朝堂内每一处。

    可笑的是,贤太妃答应了,属于贤太妃的报复来了。

    太妃与太后之间的恩怨多年未曾化解,太后抢夺珠珠也是想控制凌王和太妃,她没料到珠珠压根就不是凌王的女儿。

    “秦姑娘,你说凌王登基为帝,还会换回陛下吗?”红昭好奇道,她不懂朝堂上面的事,但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古来有之,只怕这位陛下回不来了。

    秦绾宁面色沉郁,没有往日的灵动,垂眼想了想,萧遇回来了会换陛下回来吗?

    不会,萧遇对皇位早就有了觊觎之心,这个时候正是好机会。

    但凌王不在金陵城内,这个可能就不存在。

    她复又笑了,神色懒散,“你管那么多做甚,酒肆看好地盘了吗?”

    “看好了,繁华地段,租金不低呢。”红昭叹气。

    秦绾宁好意道:“白手起家,你可以的。”

    “我去找周相。”红昭改变主意了,横竖她惯来脸皮厚,试试总是可以的。

    打定主意后,红昭也没有多留,立即去找周相。倒是秦绾宁,倚靠在坐榻上,贤太妃想做什么呢?

    她只是放出凌王回来的消息借以稳住太后制约岳家,然而贤太妃是想让凌王称帝了,只是凌王人都不在,会成功吗?

    还是说,太妃另有目的?

    贤太妃性子温顺,没有太后那么偏执绝情,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她会做出什么事?

    秦绾宁想不透,转而看向庭院里,事情太乱了,萧宴再不回来,金陵城真的会乱了。

    五年来,她坚信萧宴是明君,但愿这次不要让她失望。

    午后下了暴雨,庭院里的花草被暴风连根拔起,婢女惊慌失措,偏偏又无能无力。

    人力寻常,抵不过天力。

    秦绾宁站在窗下静静观望,雨水如瀑布般倒了下来,周卫的身影闯了进来,惊慌失措。

    周卫的性子算不得沉稳,但办事谨慎,秦绾宁与他相处几日后,知晓他惯会小题大做,等人进入屋檐后就跳调侃道:“周相,天下雨而已,你犯得着急成这样吗?您这样还怎么娶媳妇,这样会吓到媳妇的。”

    “没命娶媳妇了,凌王府来人,想见您呢。”周卫浑身湿透了,雨伞也挡不住疾驰的风雨,要命的是他一路都没有想通一个问题。

    太妃是这么知道秦绾宁在周府?

    “挺快的,周相,你想娶什么样的媳妇?”秦绾宁凝望阴沉的天际,雨势磅礴,乌云密布。

    “臣适合孤单一人、啊、不对,秦姑娘,您要去见太妃吗?”周卫咬舌,差点被秦绾宁带进去了,他娶什么媳妇,陛下追妻成功前,他敢娶媳妇吗?

    不敢。

    秦绾宁好似没大的情绪波动,“我觉得红昭……”

    “红昭方才问我借银子,我拒绝了。”周卫先发夺人,想起红昭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就觉得不舒服,要事在前,也不敢大耽误:“小祖宗,您见还是不见啊?”

    雨声很大,周卫一声怒吼让四下安静下来,周遭声音就更大了,秦绾宁依旧慢悠悠,“周相太急了,贤太妃为何找我?”

    周相眸色一顿,身上在雨水的冲击下开始发冷,秦绾宁是陛下的心尖宠,他是不敢将人交到太妃手中的,“不管为何,您都不能去见。”

    “凌王不在京哦。”秦绾宁轻轻笑了一声,准确地说凌王被萧宴困在古来岛上,或许贤太妃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种结果。

    凌王不在京,就彻底失去了机会,因此贤太妃才会迫不及待地需要岳家的支持。

    “去见见。”秦绾宁从容道。

    周卫浑身冒冷汗了,“贤太妃是想拉着你去骗人,你还去?”

    “看看她怎么骗人,对了,孩子怎么办?”秦绾宁想起汉王小世子,这个孩子是她坚持带出来的,这个时候若是丢下,汉王肯定会怨怪她。

    孩子太小,也更容易出事。若是随着她出去,只怕会给贤太妃把柄。

    这些个小东西,都是宝贝。

    周卫愁眉苦脸,“您要不丢在周府。”

    “也成,劳烦周大人看着他,带着他一道吃一道睡。”秦绾宁睨他一眼,正合她的意思。

    周卫脸拉得老长,他怎么遇上这么一位活祖宗。

    雨很快就停了,地面湿漉漉地,低洼的地方还积着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暴雨来得快,走得更快。

    秦绾宁换好衣襟出门的时候,太阳的光变得有些蜇人,红昭急急跑来,“秦姑娘……”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愣住了,秦绾宁穿了一身玄袍,宽袍窄腰,显得整个人风流倜傥,乌黑的发丝显得那张小脸极为白皙,风一吹,原本柔丽的脸多了些英气。

    “您这又是去祸害谁呢?”

    秦绾宁嘴角浅浅扬起一抹轻笑,“祸害金陵百姓。”

    红昭眼睛看得发直,捂着眼睛不敢再看,“要我陪你一起去祸害吗?”

    “可以。”秦绾宁打量一阵红昭,红衣妩媚,她索性伸手,拉着红昭一道上车,“一起去祸害。”

    地面上还有些水,马车轮压上去,在地面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红昭在车里唠唠叨叨,“姑娘,你哪里来的勇气去祸害人?”

    秦绾宁心事重重,听到这句话后抿唇浅笑,手指着自己的脸蛋:“就凭这个。”

    红昭翻了眼睛:“我也有这个。”

    “你敢去祸害吗?”秦绾宁嗤笑。

    红昭咬着唇,胆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再说了,秦姑娘去祸害人,有陛下给她兜着,那是天子,多么大的荣耀。

    红昭悻悻,悄悄问秦绾宁:“你如何让陛下对你这么喜欢?”

    “他喜欢我吗?”秦绾宁轻笑,莹白的指尖挑开车帘,雨后的金陵城平静下来了。

    红昭点头:“喜欢,那日一块饼就那么生气,可见对你是很喜欢。我就没有遇到给我洗手做羹汤的男儿,更何况他还是天子,就更加不容易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刚不穿开裆裤的那种。”秦绾宁说道。

    “青梅竹马更加不易,您做不成皇后,做贵妃也可以。名分没有用处,只要心在您这里,名分就是浮云。我们在泉州的时候,专挑那些有妻室的人下手,家花不如野花香啊、不对、不对,您和陛下是青梅竹马,我说的不对。”红昭慌出一身汗,也掀开一侧的车帘透气。

    车外空气清新,商铺林肆,货郎躲在屋檐下休息,依旧不忘叫卖。

    红昭更加羡慕了,“我就想拥有一家自己的酒楼,迎来客往,入夜就数着银子,多好。其实要男人没什么用,您想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众多妻妾中的一人。我们待他们如毕生珍宝,而他们呢,将我们当作可有可无的衣服,还不如数着银子来得舒服。”

    “言之有理。”秦绾宁不觉跟着附和,袖口里的双手实则攥紧了。

    她没有勇气去祸害金陵城百姓。

    到了凌王府,长史亲自来迎,朝着玄袍少年揖礼大拜,“殿下回来了。”

    红昭嘴角一抽,秦绾宁却淡然处之,“金陵城都知我是假扮的凌王,我还能见人吗?”

    长史却道:“您是殿下,将来的陛下,谁敢抬眼自直视龙颜。”

    秦绾宁莹白的手指扣着车帘一角,微微用力,然而面色云淡风轻,笑吟吟地看着长史:“自欺欺人。”

    长史不语,将人请下车,见到红昭,好奇道:“这位姑娘是?”

    红昭眼珠子一转,立即道:“我是你们殿下的情人。”

    长史一双锐利的眼睛不觉打量过去,而秦绾宁以身挡住他的眼睛:“本王的情人,你还看?眼睛不想要了。”

    长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讪笑两声,往后退了两步,揖礼道歉:“臣唐突了。”

    秦绾宁从容地越过长史,领着红昭跨过凌王府的门槛。红昭惊叹,往日这里些人都是颐气指使,今日对她竟然这么客气,“秦姑娘,你真厉害。”

    “不过一身皮囊厉害罢了。”秦绾宁心思不宁,萧宴若不及时回来,她是不是真的要代替凌王登基为帝。

    两人步进待客的花厅,太妃坐在上座等候多时。

    太妃面容枯槁,穿着一身棕色的衣裙,落在红昭眼里就是行将就木的老者,红昭不敢小觑,一般来说,这样的女人就是王府的掌权人。

    “你回来了,珠珠呢?”贤太妃直起上半身,笑意温和,冲着秦绾宁招招手。

    “太妃。”秦绾宁颔首,示意红昭止步,自己一人走近前。

    太妃打量着秦绾宁,精神好了很多,下颚多长了些肉,整个人都难掩一股意气,犹如当年。

    “当年凌王娶你,是我的意思。”

    秦绾宁微微抬首,目光露出些茫然,“凌王说过,说是报恩,可我不信。”

    “等你代凌王坐上皇位后,我会告诉你为何要娶你。现在,你必须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事。”

    “除杀太后外,都可。”

    太妃抬眸,唇角多了些笑意,“你这般护着她,可有想过她曾想要你死。”

    秦绾宁不动声色,“那又如何,你可以动手,但不可以借我的手动手,到底她是我哥哥的岳母,是我阿嫂的母亲。”

    “也是你情郎的母亲。”太妃接过话,宁和的眸子里终是漾过一丝不快,都到这般地步了,竟还有人护着她。

    太后压根德不配位。

    少女眉眼如画,脊骨挺直,无端透出几分坚毅,面对太妃温和中带着凌厉的笑,自己忽而有些紧张,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握紧,“太妃想多了,我和陛下并无关系。”

    “两年多岁月,你觉得你二人还能分开?”太妃平日里温和的眉眼带了些古怪,望向秦绾宁,神色更是带着莫名的玩味。

    “我是我,他是他。”

    “不,你若可以放下,今日你大可不必来。”

    面前的少女笔直的身躯定格在屋里,明明那么柔弱,却给一种凌冽刚强。

    太妃想起了秦夫人,同样一个妇人,温柔端庄,贤良淑德,而太后与她压根无法相比。秦州的夫人,更适合母仪天下。

    眼前的少女同样也是,可惜了,心不在凌王府。

    太妃眼睫轻颤,心中多了股狠意,道:“我与岳国舅说了登基事宜,礼部已在筹办,就在五日后。”

    “太妃可曾想过凌王若是回不来,这出戏该如何结束?”

    “这些就不必你担忧了,只要登基大典有人去完成即可。”太妃并不想说出自己的打算,秦绾宁太过聪慧了。

    秦绾宁索性不问了,“五日后也可,我不会留在凌王府的。”

    “你需进宫,入住紫宸殿,安抚朝臣。”

    “好,我明日入宫。”秦绾宁不拒绝。

    少女一味的答应反倒让太妃心中不安,她不肯说最自己的打算,同样,秦绾宁也不会说她的想法。

    “你跟在萧宴后面,长进了不少,若在你刚逃出来的时候,你肯定不会参与这件事,而是会躲得越远越好。”

    “你也说了,我长进了不少,再者秦家的事情,没有您的参与吗?”秦绾宁抿唇,慢悠悠地抬起眼睛,直视太妃。

    没有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四府人不会想着陷害秦家,他们是刀,而递刀的人就是眼前的太妃。

    太妃微一怔忪,“你进步不少了。”

    秦绾宁不再继续说着这些敷衍的话,半晌后,转身离开。

    出了厅堂,红昭疾步跟上去,“我们去哪里?”

    “周府、带孩子。”秦绾宁一步都不敢停,带着红昭匆匆离开凌王府。

    紫宸殿内空无一人,冰冷的庄严让人窒息,望着威赫的殿宇,让人生起一股肃然。

    宫廷奢华的布置让红昭眼中迸射出一股欲望,清风拂来,殿内的气息散发出香气,她猛地闻了闻,是权力的气息。

    秦绾宁站在殿内,眼底一片黑沉,无波、无浪。

    国舅岳徕在这时走进来,“殿下、殿下来了,臣迟来恭迎。”

    “国舅辛苦了。”秦绾宁不转身,声音凌冽,故意压低了说话。

    岳徕不敢进步了,抬首去看,只有青松般的身影,看不到‘凌王’的容颜,但他没有去计较,反而乐道:“殿下辛苦才是,您在这里休息几日,四日后,便是您的登基大典。”

    其实他更想登基的时候一道立后,但时间太过匆忙,对岳家不公平。

    “好,你先下去。”

    岳徕作揖,自己底气足,也不需看凌王的脸色,再说了朝堂在他的手里,压根不怕凌王生事。

    国舅官威十足,吓得红昭不敢说话,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吭声,等人消失了才敢走出来。

    她拍着胸脯走近秦绾宁,“姑娘,这人不善。”

    这几日以来她跟着秦绾宁见过太多的人,周相官居高位,不摆什么架子,骨子里平易近人,而这位,浑身上下都贴了“官威”两字。

    “嗯,你若想待在这里就小心谨慎些,不要随意走动,不要相信其他人说的话。”秦绾宁叮嘱一句。

    紫宸殿内空留摆设龙椅,一本奏疏都没有,待在这里也没有用。

    内侍引着两人去皇帝寝殿,里面没有做太大的改动,还有许多萧宴留下的痕迹。

    秦绾宁踱步进去,神色自若,红昭瞪大了眼睛,“我好像掉进了银窟里。”

    萧宴喜洁喜简单,殿内的摆设无一不雅致简单,秦绾宁进去后,在殿内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被挡住的一幅画。

    画有些年岁了,是一小姑娘扛着刀训人,刀很大,姑娘扛着有些吃力,但这丝毫不耽误姑娘训斥。

    秦绾宁笑了,将画取下来,递给红昭:“烧了。”

    红昭看了一眼画像,“这小姑娘真刁蛮。”

    秦绾宁睨她:“再说一句,将你也烧了。”

    难得见她这么不讲理,红昭识趣地不去回嘴,将画复又卷起来,“真的要烧吗?万一陛下回来找,怎么办?”

    “烧了。”秦绾宁不耐地重复一遍。

    属于徐州的东西都该随着秦家的事情一样灰飞烟灭,留着这么一画像睹物思人吗?

    青梅竹马又怎么样呢,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话音刚落定,红昭就惊叹出声,“你看那边。”

    红昭手指着多宝阁,上面摆了许多玉人,玉质上成,通身晶莹,是难得一见的美玉。

    美玉雕刻成一个个小人,叉腰、扛着刀、蹲在地上哭、还有一个咧嘴浅笑,形态各异,通过发髻可以辨别年岁。

    红昭惊讶得不行:“这些是不是你?”

    “不是。”秦绾宁想都没想就否认了,拿起玉人就砸了,一连砸五六个,就剩下红昭手中那个扛着刀的。

    “您别这样啊……”红昭将玉人紧紧护在手中,被秦绾宁身上的冷气吓得不敢说话了,没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姑娘发起脾气来竟这么狠绝,她尝试解释道:“玉是好玉,您砸了怪可惜的,给我留一个,成不成?”

    “砸了,我给你银子去租下店面。”秦绾宁并没有理会,浑身清冷孤绝。

    她和萧宴之间早就成为过去,既然都放下了,这些东西就不应该再存在。

    红昭害怕,双手紧紧握着,见玄袍少女站在多宝阁前,眉眼深沉,眸色里寻不见往日的笑。

    原来,感情真的能让人性情大变。

    店面和玉人之间,红昭没出息地选择前者,无奈地将玉人递了过去。

    秦绾宁伸手,却没有接,任由最后一个玉人掉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小姑娘手里的刀被砸了粉碎。

    秦绾宁无动于衷,转身朝殿外走去,片刻后却停下脚步,看向龙床,她走了过去。

    光洒在殿内,将多日的凄清扫尽,缓缓投射下暖日的光色。

    龙床上干净整洁,是宫娥刚换过的被子,秦绾宁走过去,目光落在床榻上,那里摆着一本书。

    皇帝寝殿里没有人敢来,就连打扫的宫人也是打扫完后就离开,这本书是谁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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