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九
“太子病了?”玉贵妃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 染着丹寇的双手按耐不住地拍掌,“病了、竟然病了,让他作妖、让他作妖。”
“贵妃娘娘莫要高兴得太早, 太子是病了不假,可楚王殿下也不在京内, 怕是会让汉王得了便宜。”侍从提醒她。
太子为长, 楚王为次, 接着到了汉王。
“您别看汉王什么事都不敢, 可精明着呢,金陵城内哪个人不说他好。昨夜还是汉王带着太子回来的, 说是太子追击逆党去了城外,遭了埋伏,汉王杀进去才救了太子回来的。汉王平日里就是一文弱公子,怎么就有功夫救人了?”
玉贵妃被提醒了,“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汉王干的?”
“这、小的不知了, 但这会便宜了汉王,贵妃要想想将楚王殿下尽快召回来。”
玉贵妃自己拿不定主意, “你先去探探太子的病, 会不会死。”
“不会死, 御医说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怎么就不死呢。”玉贵妃又丧气了, 要是死了多好。
玉藻宫内的主子自怨自艾,东宫内的太子妃哭红了眼睛, 太子在大婚夜遇袭,于她而言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宫人也没有精力去管她, 都围着太子转,但是太子还没有醒。
帝后都来看望过,皇帝失望地离开, 重新回到紫宸殿处理政事。他养大的儿子在成亲的夜里为了一个女子离开,丢尽了他的颜面。
明华站在屋檐下注视着父亲的离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绾绾走了。
她的儿子也走了,会跟着绾绾活下去,她等着儿子长大弱冠,娶妻生子。
她的人生就很完美了。
“回宫吧。”明华平静地吩咐宫人,踏上车辇,她回首望着巍峨的东宫门面,长久地松了口气。
翌日,她向皇帝请奏戴发出家,为大周百姓祈福。
皇帝没有同意,反为她重新择婿,定了鸿胪寺卿朱策,择日成亲。
明华顺其自然,接受了新的丈夫,并在宫里等着出嫁。
皇权,是她不得不低头的理由。
大雨下了两日才停,河水暴涨,船行不便,停靠在了码头,而这时,萧遇的船追上了花船。
船上的新娘安静地候着,秦绾宁见到她那身鲜红的嫁衣后陡然笑了,“真好看。”
萧遇也跟着笑了,带着她往甲板上走,“你喜欢吗?我给你做了很多衣裳。”
秦绾宁摸了摸自己完美无瑕的脸颊,嫌弃道:“萧遇,我觉得我比我大了两岁,你不如重娶王妃。”
“秦绾宁,上了贼船你还后悔?”萧遇气笑了,俊美的脸上出现不悦,他拿手在秦绾宁的面上戳了戳,“你的本王的王妃。”
“不是,她才是。”秦绾宁指了指榻上的女子,端详对方一阵后,蓦地有了主意,“将她送回东宫吧。”
“好主意,再气一气萧宴,本王很开心。”萧遇阴恻恻地笑了。
秦绾宁睨他:“你真坏。”
萧宴得意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喜欢萧宴,不就是因为他坏吗?”
“不,我喜欢萧宴是因为眼睛瞎了。”
“你竟然承认自己眼睛瞎了,真是好笑,不过,本王喜欢眼瞎的女人,本王做你最大的拐杖。”
“离开萧宴,我眼睛又好了。”
“不给我一个机会?”
“你以前喊我阿姐的,现在还想娶我,不怕别人笑话你?”
“我喜欢阿姐,谁笑杀了谁。”萧遇蓦地冷了面色,瞳孔就像是黑夜下狼崽的眼睛,幽冷泛着绿色的光芒。
萧宴是一头狼,而萧遇就是一头还在成长的狼,萧宴胜在年长,而萧遇胜在暗中。
秦绾宁不知萧遇为何要娶她,也不想去问缘由,到了扬州后,她就会离开,“萧宴会追去扬州的。”
“正好,关门打狗,除之而后快。”萧遇冷冷道。
秦绾宁这才正视这位不过十六岁的小王爷,对方长着一张阴柔的面孔,雌雄莫辨,当日里扮成小宫娥就成功骗过了她。
凌王雌雄莫辨……
她陷入沉思中,许久后,抬起眼眸,眸色清亮,“凌王,我有一事相求。”
凌王眼皮子一跳,“王妃好说,本王一定答应你。”
秦绾宁不客气道:“借你的身份给我用用。”
凌王发懵,“怎么借?”
“我做凌王,你做凌王妃,好不好?”秦绾宁笑了,眉眼弯弯,修长的眼睫下是一双带笑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她的温柔看着对面的少年。
她的眼睛很干净,不染纤尘,就像是高山的雪莲,让人为之动容。
凌王喜欢那双眼睛,母亲常说看人先看眼睛,那双眼睛不会撒谎,而他面对的眼睛很干净,那么秦绾宁的心是不是也很干净呢?
面对这样的说法,他笑了,“你想报仇?不如我二人将金陵城闹个人仰马翻,可好?”
秦绾宁得意笑了,“阿姐正有此意。”
凌王翻脸:“别占本王便宜。”
两人站在甲板上,雨后的江水浑浊,就像是掺杂着泥浆,而岸边上的树青翠欲滴,像是丹青手中的雨后江水图。
秦绾宁重新注视着世间的景色,心中竟觉畅快不已,呼吸间异常轻盈,她喜欢自由的气息。
她享受这一切,凌王也默然注视她。十七岁的秦绾宁被困两年,得到自由后竟没有大哭,只有那双眼睛有了微末的变化。
他试探道,“秦绾宁,秦家的灭口是有原因的。”
秦绾宁迎风而笑,扬起修长的玉颈,嫣红的唇角抿出几分恣意,“我知道,我会查,阿嫂还在,侄儿还在,我还活着,就有希望。”
“那我等你。”凌王立即道。
秦绾宁转眸凝望他,“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凌王:“我是一个恶魔。”
说话的间隙里,秦绾宁望着凌王的那双深暗的眼睛,平静无波,没有波澜,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这么一个少年,她看不懂,也不明白。
午后,江水退潮,花船起航,那位新娘被送下船,一直送到东宫。
周卫接手烫手的山芋,他不敢送到太子面前,悄悄让人挪到宫外住着,太子若见到,不气死也得吐血。
船走了半月,抵达扬州,凌王府的众人前来迎接一对新人。
秦绾宁换一身男装,锦衣华服站在萧遇身后,有萧遇在,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众人欢欢喜喜地上车,鞭炮齐鸣进了凌王府,择日拜堂成亲。
秋潭颤颤惊惊地抱着貂儿跟在秦绾宁的后面,她害怕了一路,做梦都没想到秦姑娘会带着她逃出金陵城。
进入王府后,凌王安排了一间院落,凝雪斋。
院内打扫得极为干净,婢女们站在庭院里焦急等候着,秋潭抱着貂儿突然不害怕了,这里与别院没有什么不同。
秋潭坦然地笑了,貂儿从她怀里一跃而下,在众人脚下走来走去,徘徊一番后,再回到秋潭的怀里。
它没有发出尖叫声,很安全。
众人不懂,小心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客人,是位美貌郎君。
秦绾宁累了,让秋潭去接手院落里的事情,自己抱着貂儿去休息。
等她醒来的时候,秋潭抱着一本册子站在外间,听到声音后推开门进来,“姑娘醒了?”
“嗯。”秦绾宁低吟一声,舒服得发出声音,秋潭急忙倒了杯蜜水递过去,“还累不累?”
“不累了,你还害怕吗?”秦绾宁抿了口水,是她喜欢的味道。
秋潭很兴奋,“不害怕了,姑娘,您以后要留在这里吗?”之前姑娘说有一情郎,是不是就是这个凌王殿下?
“姐姐来了……”
忽而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榻上的白貂惊得跳了下来,秦绾宁忙去安抚,门外走进一袭大红对襟莲花袖的少女。
少女娇俏,又是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滴溜溜地看着秦绾宁。
秦绾宁怔了下,对方眼中闪过惊讶,少女已走近了,惊叹道:“姐姐真漂亮。”
“我是周钰,凌王的表妹。”少女又说了一句,自报家门。
秦绾宁颔首表示知道了,对方目光紧锁在她脸上的皮肤上,“姐姐用什么保养脸,好白哦,比表哥还要白。”
“那你去问问凌王他怎么保养脸的。”秦绾宁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踢了回去。
周钰沮丧,“他说是天生的。”
秦绾宁接话道:“我也是天生的。”
“姐姐不诚实。”周钰生气,又见她长发束起,穿着一身男装,自告奋勇道:“我带姐姐出去玩,扬州城内不比金陵城差。”
陌生的小姑娘没有太大的敌意,甚至很热情,让秦绾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去一趟。
出了凌王王府的大门,马车一路走,在一处停了下来,正处于黄昏时分,酒肆茶肆里很热闹。
周钰拿出一把折扇给她,“装就要装得像一点,旁人若问,你就说我的表哥。”
秦绾宁点头,周钰噗嗤就笑了,“你放心,你是阿嫂,我不会和你争凌王表哥。”
“你误会了,我不是凌王妃。”秦绾宁小脸一红,对方确实很友善,甚至很爽朗。
周钰却道:“我是贤妃娘娘捡来的,我家早就没了,跟着贤妃活了下来。”
说话间,两人都下了马车,周钰牵起秦绾宁的手,恣意道:“在这里,我罩着你。”
小姑娘爽朗又活泼,颇让秦绾宁放心。
扬州城是出名的鱼米之乡,街间不少百姓行走,手提东西,店铺门口更有人叫卖揽客,黄昏的光落在屋瓦上,鳞次栉比。
周钰告诉秦绾宁:“贤妃娘娘在当初萧家落难的时候被人害过一次,凌王也是一样,后来被秦夫人救下,给了银子去逃难。”
萧家当初被前陈的末帝降罪,萧宴的父亲带着萧宴等人走了,萧夫人断后,带着家中的妾室庶子,唯独偏偏将贤妃与萧遇留下。
陈兵来拿人,拿走两人去问罪,秦绾宁的母亲不忍,让丈夫秦州派人去截囚。
“原来这样。”秦绾宁明白过来了,凌王娶她大概为了恩情。
两人在街上游玩许久,天色擦黑后,周钰拉着秦绾宁上了花船。
秦绾宁相貌惊人,一上花船就引了不少姑娘青睐,甚至有人将船靠近来搭话,秦绾宁不怯场,一一回应。
船上被丢了不少帕子,周钰一一捡了,各样的都有,甚至还有一对鸳鸯的。
扬州民风开放,多商贾,没有太多的束缚,秦绾宁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心中郁闷一散而光。
周钰将捡起的帕子都丢入河里,悄悄说道:“凌王会生气的。”
秦绾宁乐道:“他才多大呢。”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哦。”周钰抬眼望去,对方贞静而婉约,眼底波澜闪动,是个很美的姑娘。
秦家姑娘的美,并非楚楚可怜,天然雕饰成的美人,顾盼生辉。这样的美带着惊艳,带着天姿。
秦绾宁却回之一笑,她对感情没有想要的,眼内素淡无情,愈发从容,“不说了,回去吧。”
踏上岸后,忽而有一姑娘走来,鹅黄色的留仙人裙,摇曳生姿,楚楚动人,“郎君。”
秦绾宁初次遇到搭话的姑娘,这么近,就在眼前,她顿愕,对方走近,俯身行礼。
“有、有事吗?”
岸上有一排的花灯,将秦绾宁的面容照耀得极为清楚,精致的五官,明媚的面孔。
她不会搭话,一句话就将对方的路堵死了,对方一张脸涨得通红,“有、郎君有空去船上坐坐?”
“不用了,我要回府。”秦绾宁拒绝得干脆,拉着周钰就要回去。
姑娘的做法和她当年追萧宴几乎是一模一样,她甚至蛮狠多了,带人堵着萧宴的路。
秦绾宁匆匆而去,花船的姑娘都很好奇,“哪家的小郎君,竟没见过。”
“许是过客。”
“若是常住就好了。”
秦绾宁听不到这些话,回到府里后也没见到凌王,周钰送她回去休息。
一夜过后,凌王依旧没有回来,周钰领着她熟悉扬州城。
两人走街串巷结识了些朋友,秦绾宁的相貌让人一眼难忘。
待了半月后,凌王风尘仆仆地才回来,满面风霜,眉眼间的戾气也重了许多。
秦绾宁这段时间将院子里的事情打理得很好,以前她是家里的三姑娘,上有兄嫂阿姐,许多事情都不需要她去管,她成了最幸福的那个。从出城被萧宴抓到的那刻起才发觉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萧宴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变作笼中雀。
这几日里,她总在回忆被关起来的时候。
她靠在榻上,凌王直接闯了进来,声音里带了疲惫,“你适应得如何?”
“在这里待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回金陵,你不也要回去吗?”秦绾宁绚丽一笑,她斜躺着,很舒心,没有半分不郁。
凌王紧凝着那张脸,脸上有笑,愉快而自然,“对,我也要回去的,楚王就在附近,我做了些小手脚。”
他就是为这事离开的,“楚王去了临南,他人在这里,你说是不是很有趣的呢?”
秦绾宁抬眸,“你做了什么?”
“弄断他一条腿而已。”凌王笑得开怀,搬了圆凳在秦绾宁榻前坐下,放肆地看着她。
秦绾宁俏脸很白,眼若星辰,皱眉间多了几分稚气,“你想嫁祸萧宴?”
“你很聪明。”
“这是最自然的事情,楚王并非善茬,你弄断一条腿,玉贵妃会疯的。”
“疯就疯吧,本王很高兴看着她疯。”
秦绾宁沉默不语,凌王迫近,近距离地看着她,眼内带着疯魔,“绾绾,楚王玷污了一个民女,那个女人怀孕了,被我接了回来。”
“混蛋……”秦绾宁忍不住骂了一句,她最能体会被强的滋味,楚王是仗势欺人,她骂了一句后,又道:“一条腿便宜了,应该弄断两条腿。”
“哦,我刚刚话还没说完,我让他断子绝孙了。这个孩子应该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如果不能平安降生,那他就没有儿子送终了。”
秦绾宁:“……”我是不是该夸你呢。
“你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见母亲。”凌王又站起来,大步离开,一点都没有过多的想法。
秦绾宁翻过身子,凝视萧遇离开的方向,凌王的性子和萧宴很相似。
凌王是对待很多事情都很疯,唯独对她,平静而自然。
萧宴恰恰相反。
楚王被送回驿馆,下半身鲜血淋漓,小厮不敢耽搁,急忙去找了大夫。
大夫来后摇头,“命根子都没了,就一条命了。”
小厮吓得大哭,忙叫往金陵送信,楚王昏迷不醒,他想到了在扬州的凌王,赌了一把,让人去扬州报信。
凌王府大半夜的被敲开了门,长史不情不愿地接见,楚王小厮哭得难看,他懒洋洋地报给凌王。
凌王将事情推给秦绾宁,秦绾宁乐了,半夜穿衣去了,周钰半道追了上去,姐妹二人去了驿馆。
楚王昏迷不醒,小厮侍卫都慌了,秦绾宁到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大夫见来了家人就诚实说话:“命在,腿断了,命根子也没了,好好养着,活命不成问题。”
周钰没忍住,抿唇笑了,秦绾宁将她往后推了推,与大夫说道:“您辛苦了,开药就成。”
大夫叹息一声,“唉,有条命就成了。”
秦绾宁接连说您辛苦了,最后,开药灌了进去。
秦绾宁接手了楚王的事情,抖落出了抢占民女的事情,一番搜索,连证据都齐全了。
隔了几日后,汉王追了过来,见到秦绾宁怔了一句,他听说凌王雌雄莫辨,下意识就喊道:“凌王?”
秦绾宁怔了下,周钰将证据递了过去,“楚王抢占民女,被人打了。”
汉王眼睛紧盯着秦绾宁,总感觉有几分熟悉,很快就被证据吸引了,“这、这……”
堂堂一王爷被人打得凄楚不说,连……他看不下去了,“我这带他回金陵去治病。”
周钰瞄了汉王一眼,“这人脾气很好,不摆架子。”
汉王去屋里查看楚王的伤势,皱眉不语,秦绾宁不好跟着进去,就在外间等候。
周钰在屋里走来走去,瞧见秦绾宁镇定自若,心中好奇,“你认识他?”
“汉王为人憨厚,性子好,对朝政不太上心。”秦绾宁双目无神,脑海里想着一些事情,汉王知不知道秦家的事?
一炷香后,汉王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凌王。”
秦绾宁下意识去开口:“怎么了?”
“瞧清楚了,短时间内不能移动,怕是要多待上半月,你可知晓那个姑娘去了哪里?”汉王面露无奈,出了这种丑事,他都不知怎么开口。
“姑娘去处不晓得,你该去问楚王的随从。”秦绾宁站起身,漠然地看着他,“你来了,我就走了。”
汉王颔首,郑重道谢,周钰朝他笑了笑,“你可别学他哦。”
汉王脸色涨得通红,冷哼一声,周钰捂唇笑了,好有趣哦。
秦绾宁与周钰翻身上马,打马回扬州,一路上也很安全。
进入城门就被人拦了下来,“太子来了。”
秦绾宁眼睫一颤,“这么快?”
萧宴进入扬州后,凌王府就收到了消息,凌王巡视营地去了,不在府上。
萧宴扑了空,长史迎着他去见贤妃娘娘,进入后院后,气氛有些阴森。
树木青翠,遮天蔽日,踩在林间有些鬼魅。
出了林间,萧宴的脸色就愈发白了,眼睑下一片乌青,脚步虚浮着踏上屋前的台阶。
贤妃坐在榻上,手中拨动着佛珠,年过三十的女子过于憔悴,眼睛却很温柔地看着太子,“殿下来了。”
萧宴站在她的面前,“贤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行将就木,哪里有什么好的。”贤妃唇角苍白,鬓角头发白了不少,“阿遇不在王府,要不殿下等等?”
“孤来得不巧了,可能见见凌王妃呢?”萧宴目光锐利,贤妃与他印象中想比老了近乎二十岁,不及皇后端庄,更不及玉贵妃美貌,就像是一位五十岁的老者,看上去比他的父皇还要老一些。
这样的女人回到金陵城,不会得到他父皇的喜欢。
贤妃手中的珠子啪嗒作响,笑道:“我的儿媳绾绾不在。”
贤妃的话很巧妙,用的是我的儿媳,萧宴心口翻涌,生生忍了下来,“王妃去了哪里?”
“跟着她的丈夫走了。”贤妃又是一句巧妙的话。
萧宴脸色渐渐绿了,“何时回来?”
贤妃慢慢摇首,“阿遇昨日刚走,每回离开最少半个月。”
萧宴等不及了,他没有动怒,揖礼作别:“孤等凌王回来。”
“也成啊,当年分别的时候你都是个小小男子汉,绾宁那个丫头跟在你屁股后面整天宴哥哥长宴哥哥短的,没成想,现在竟成了凌王的王妃,成了你的弟媳,真是造化弄人。”贤妃感叹,一双眼睛都红了。
萧宴待不住了,转身就走,大步离开,片刻就出了后院。
离开王府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凌王府,双眸锐利,浑身散着冷气,他可以确信萧遇抢了他的绾绾。
那头在城门处调转方向的秦绾宁去了周钰的别院,而周钰一人回了凌王府,在府门外恰好见到太子。
东宫侍卫逼停了她的马。
萧宴骑马走近,扫视她一眼,“周钰?”凌王有一表妹,唤周钰,听说与凌王一道离开的。
周钰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被萧宴阴鸷的眼神吓得心口砰砰跳,“嗯,您是?”
“萧宴。”萧宴自报名讳,眼中闪着冰冷的光色。
周钰倒吸一口冷气,忙从马上下来,跪地行礼:“周钰见过太子殿下。”
“凌王呢?”萧宴开门见山。
周钰没说实话:“凌王还在楚王那里。”
萧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吗?”周钰大胆抬首,“楚王强占民女被人打了,腿断了,还成了内侍呢。”
萧宴的脸色由青转红,捂唇轻咳一声,拽紧缰绳就吩咐道:“去楚王处,你带路。”
周钰没得拒绝,乖乖地上马领路,一行人疾驰而去。
躲在暗中的秦绾宁目视着马上的男子,心无波澜,更没有一丝波动,她对萧宴的喜欢在岁月中一点点消耗殆尽了。
马上的萧宴似有感应,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环视左右。
周围都是茶肆酒楼,行人也不少,两层的楼堂更是站满了人,并没有他熟悉的人。
失望过后,就是一阵心悸。
前面的周钰也停了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暗处的秦绾宁,吓得眼睛阵阵发黑,忙催促后面的太子:“殿下,怎么了?”
一声催促让萧宴从悲中走出来,他勒紧缰绳,策马离开。
暗中的秦绾宁慢步走出来,凝望远去的人,唇角弯了弯,萧宴一步步走进了凌王的圈套里了。
这么一去,他很难洗脱嫌疑。
回到王府后,贤妃终于愿意见她。
走过林间,她与萧宴有同样的感觉,阴森诡秘。站在院门前,她有些畏惧。
回首去看那些树木,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很对,贤妃面前的老人张嬷嬷来迎,“姑娘来了。”
“贤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秦绾宁笑着回应,之前就想给贤妃请安,来了两回都被拒绝。
张嬷嬷走到跟前屈膝行礼,“好多了,都是些旧疾,拿药养着。”
秦绾宁颔首,跟着张嬷嬷进屋。
屋门是关着的,张嬷嬷推开门,白日的光线顺着门缝透了进去,照亮了门前一块地。
屋里很暗,比起一般的屋子暗了不少,张嬷嬷将门推到最大,站在一侧等着秦绾宁进去。
进去后,她再将屋门关上,秦绾宁回首看了一眼,迈步走进去。
“绾绾来了。”里面传来贤妃的声音。
接着是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秦绾宁顺着声音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妇人,苍老得有些厉害,“贤妃娘娘。”
“见到我是不是感觉我很老了?”贤妃声音温和,笑了笑,“绾绾,近前来。”
秦绾宁朝前走了两步,站在贤妃跟前。贤妃抬首,目光很温柔,“你比你母亲漂亮多了,也难怪萧宴对你起了歹毒的心思。你不想嫁阿遇也可以,留在扬州城,你还是自由的。”
“不,我还是想回金陵,许多事情都该弄明白的。”秦绾宁微微一笑,干净和煦。
贤妃也笑了,“好,你有胆量,回去也成,阿遇还小,你照看一二。”
秦绾宁笑意更深:“娘娘说笑了,凌王有勇有谋,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嘛,你也是聪明的,可惜你父亲不够聪明,养虎为患了。”贤妃重重一叹,面对秦绾宁,她坦然开怀:“当初陈帝怪罪是你父亲通风报信放走了萧家满门,他当初若交出萧家等人,陈朝不会灭,秦家依旧是徐州的掌权人。”
当日有人举报萧家私藏兵器欲谋不轨,陈帝派了大军前来讨伐,秦州私自将人放走,萧家带走徐州一半的兵,造成后来徐州兵败如山倒,不得不走上了起义的路。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秦州对现在大周的皇帝恩重如山,而皇帝呢
灭了秦家满门。
贤妃笑了,“绾绾,你若是你的父亲,你会怎么做?”
秦绾宁没有正面回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娘娘,许多事情都是有苦衷,不能以偏概全。我相信我的父亲一旦有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你我都是女子,不懂大道理。”贤妃道。
秦绾宁:“确实,我们都是女子,懂得太少了。”
贤妃:“刚刚萧宴来了,他对你没有死心。”
秦绾宁:“我对他死心了。”
贤妃怔忪了会儿,很快就释怀,“你做得很对,萧宴这个孩子重情,有本事,有担当,未必是个良人。”
“您为何要夸他?”秦绾宁不大高兴。
贤妃言道:“他值得让人夸赞。”
秦绾宁沉默下来了,萧宴确实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权势在握,他会是将来的皇帝。
但不会是她的丈夫。
她的心耗尽了,被困住的时候,她在想如果萧宴死了,她是不是就自由了。
这么一想,她几乎很多时候都在盼望着萧宴死。
从贤妃的院落里出来,又是黄昏了,背着夕阳走在王府里,影子在她的前面,走一脚踩一脚,颇有几分意思。
回到院子里,白貂来迎,秋潭端着酸梅汤,“姑娘喝一口,可甜了。”
“这是酸甜的。”秦绾宁接过来,貂儿趴在她的肩膀上,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来人了。
来的是王府长史,他手中捧着一只带锁的匣子,“姑娘安好,我来是凌王吩咐的,将府里对外应酬的事一律交给您。”
秦绾宁放下酸梅汤,“为何给我?平日里是给谁的?”
“平日里是贤妃娘娘,但近日她刚交给凌王。凌王无心于此,就拜托给姑娘。”长史据实答道。
秦绾宁没有感到意外,接过匣子,长史又道:“王府事务繁杂,除去对公的事务外,凌王与贤妃娘娘还有许多良田庄子,也一并给您打理了。”
秋潭惊得长大了嘴巴,那姑娘岂不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一日间,凝雪阁里堆积了许多账簿,不仅如此,府里的管事都来露面问安。
素日里凌王不着王府,大事小事都由贤妃做决定,当日里求娶秦绾宁的奏疏都是贤妃口述,长史代写。
当然,凌王回来后并没有反对,他很孝顺。
凌王府来了新主人,管事们都很好奇,顶着烈日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秦绾宁初次当家,有许多事情都不明白,压着这些管事做下马威。
半个时辰后,一人一碗酸梅汤解暑。
给了巴掌又给甜头,管事们都不敢小觑这位姑娘。
众人只知姑娘姓萧,全名不知,打探后也没有结果,他们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各自见面后,秦绾宁定了些规矩:“各房管理办事来拿手牌,没有手牌,其他房不准配合,一旦出事,自己负责。另外月例都涨一成,夏日里发些解暑的物什,算作奖赏。”
这么一听,众人都露出喜色,纷纷表明态度,感恩的时候又觉的这位姑娘好糊弄,各自都有了心思。
等他们一走后,秋潭就好奇,“姑娘,你这么给他们那么大的好处?”
“给些甜头罢了,以后且等着。”秦绾宁揉揉脖子,略有些疲惫,她不明白凌王是什么意思,为何将偌大的王府交给她打理。
长史在一侧趁机说道:“扬州城内有许多商贾,每年都会送些礼,凌王都送进库里了,钥匙也在您的那只匣子里。”
“这就不必了,你喊他房里的婢女过来,这些按理是交给她们管理的。”
长史为难:“殿下房里都是些小厮,没有姑娘,给那些小厮也是不妥。”
“平日里是谁管的?”秦绾宁奇怪。
“平日里也是贤妃娘娘打理,这次一并送来的。”长史回道。
秦绾宁也是没办法了,凌王就是撒手掌柜,光拿不管,也是位心大的王爷,她勉为其难道:“好,先放在这里。”
长史如释重负般退出凝雪斋。
秦绾宁累得依靠着迎枕,秋潭给她捏捏肩背,乐道:“姑娘,凌王是不是喜欢您?”
“闭上你的嘴巴。”秦绾宁冷斥一句,捏着鬓角在想凌王的打算。
凌王为何对她这么放心,就不怕她卷款私逃了?
秦绾宁莫名觉得耳根子热,热完,又看到桌案上堆积如山的账簿。
临了,她给凌王做长工了。
入夜的时候,凌王就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绾绾,我回来了。”
秦绾宁从案后站起来,满面笑意,就像长姐一般关切道:“吃了吗?”
“没呢。”凌王大步走近前,目光在她面上一阵徘徊,忐忑道:“你喜欢这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即将开始了,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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