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
“罗总，幸会。好久不见，教授近来可好？”罗少卿正偏头跟钱助理说话，一位穿灰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士上前。
对方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看着就像个刚出学校的大学生，但从眼角的细纹看来，又不像是纯粹的学者，和他们这些长期浸淫在尔虞我诈的商界上的人不同。能出现在这样的商业聚会上，这大概是个学术或者技术方面的人物。
罗少卿朝对方颔首，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一圈，从记忆中找到对方的名姓，便礼貌性一笑，“陆师兄，幸好，家父安好，劳烦挂念……”
这位罗教授曾经的学生特意过来，自然不只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罗少卿和他就双方所在公司未来合作的可能性相谈甚欢。不多时，对方有事需要走开，而罗少卿这边也有人找，双方便自然地分开。
会场的另一边，余澜秋举着托盘，盘上放着一杯红酒，正小心游走在各位客人之间。她今日兼职的工作，便是在这个会场做侍者，为场内众人服务，包括但不限于倒酒、换热毛巾、收拾用餐桌面、递纸巾等。
一位女士朝她随意一招手，余澜秋手腕转了小半圈，托盘上的红酒便恰到好处地呈现在对方的面前。“给我的朋友倒杯果汁，她不能喝酒。”对方取过酒杯，朝她随意一挥手。
“您稍等。”很快，余澜秋便送上一杯鲜榨的西瓜汁，离开的时候，两人交谈的话语大咧咧地传过来，不间断的。
“前面那个深蓝西装、个子很高的男人是谁？长得好帅。”
“哦，那就是百业集团的总裁-罗少卿，怎么看上人家了？”
“是我的菜，就是不知道结婚没有。”
商场上的人不缺男朋友女朋友，但有合法配偶的人不合适在这样的场合勾搭。
“听说罗总裁至今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女人，除开本人十分高冷，那个一直跟在身边的男助理也是功不可没。”
“你是说？”
“不是，助理有个多年女友，估计是罗总本人要求高。”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要求高很正常，你说我有没可能？”那位女士抚了抚微卷的长发。她是那种惊艳的长相，为了配纯黑色的长礼服，唇上涂的是大红的色釉，配上姣好的身材，攻击性极强。
朋友上下打量她一眼，竖着拇指，“你今天真就是女王般的气场，烈焰红唇很吸引人的目光，刚才一路走来，很多人在偷偷打量呢。”
“不过，”朋友看一眼四周，没人注意到待在一角的她们，她这才接着说，“罗家人普遍貌美，罗总不一定就喜欢好看的，如果想他注意到你，等下还是需要展现你深厚的涵养。”
言下之意，你长得虽美，但人家自小就是美人堆里长大的，自己长得也不差，就不要想着靠外貌吸引他了，还是靠内在吧。
剩下的话余澜秋没听到，她收拾完面前的餐桌，便接着做别的事。做一份兼职，眼里有活，主动帮主管解决问题，不要等对方来提醒，以后再有类似的工作，别人才会第一时间想到你，这是她做过无数兼职得来的经验。
会场中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所有人包括服务的侍者，尽皆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待见到一位女士，头上、脸上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坠落，黑色礼服领子处深色一片，侍者们意识到什么，纷纷避开目光，低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黑礼服女士一脸狼狈，一位男士避在不远处，正冷眼看着她，眸含怒意。两人所站的位置，被隐隐地空开一小片空地，周围的人打量着、窃窃私语着。
人群后，他的助理走上前，顺手从侍者手里接过洁白的餐巾纸，帮他擦拭衣袖处不小心沾上的酒液，同时解释道：“刚才这位女士突然站不稳，手里握着一个红酒杯就撞过来，我家先生为了避嫌，下意识躲开了，并非故意不扶她，希望各位别误会。”
言下之意，不是我们罗总没礼貌，是站不稳还非要凑过来的女人不礼貌，你们要讨论就两个人都讨论，别光讨论男人。
时人喜欢同情弱者，没看清前面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以为是罗少卿没修养泼女士酒，他那浑身冒出的冷气，看着就像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经过钱助理这一番话，众人马上想到另一种可能，对方想借机攀扯上他也的确说的过去。
如此一来，大家便不好再围着赶紧散开，毕竟盯着对方看，非绅士所为。
“早说过，你交个女朋友对外称非单身，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了，看吧，我才走开一小会，就有闻到荤腥的苍蝇围上来。”
“你不在，我一样能处理好。”
“靠你的一身冷气？”
“噗……”罗少卿当即冷眼瞥过来，余澜秋赶紧埋头做事，紧紧抿着嘴巴，藏起不小心露出的笑意。
“这圈子女朋友不顶事，得找个合法配偶，懂不？”
“那先生你的意思？”
“那位，就你，麻烦过来一下。”罗少卿没回他，反而看着前面某处说话。
余澜秋自然地放好椅子，拿着托盘往内勤处走。
“等下，短发小个子的这位女侍者……”
余澜秋脚步一顿，仿若不其然地望过来，见客人看着自己，便谦卑地弯腰问道，“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过来一下。”
待人在面前站定，罗少卿冷不丁问道：“你有男朋友吗？介不介意做我女朋友？”
钱助理忙说：“先生，女朋友不是这么来的，那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见一面就说要谈恋爱的。”
余澜秋沉默着待着原地，没回话，等他们商量。然后，罗少卿偏头问她：“我是罗少卿，目前在深城百业集团本部任职，你叫什么名字？”
余澜秋抱着托盘，淡定地看着他，“没有，介意，敝姓余，您可以叫我小余。”
罗少卿一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我见你经常到处打工，商场、酒店晚宴、展会都碰到过，你很缺钱吗？我这里有份兼职，可以开出比你现在这份工作更高的酬劳，有兴趣吗？”
“请说。”
“这里不谈方便细谈，”罗少卿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楼下的茶餐厅见面，可以吗？”
余澜秋学着他动作，手臂抬起来，瞄一眼不存在的手表，淡定地，“抱歉，一小时后我还有份兼职，恐怕不太方便。”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得下去干活了，不好意思。”说完，余澜秋一鞠躬，起身就要离开。
“等下，”着急之下，罗少卿牵了一下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后飞快地放开，把情急之下来不及构想好的计划一口气说完，“我缺个女朋友，目前想聘用一位，价钱方面好商量，如果双方合适的话，不排除发展成真正的男女朋友。”
“不是缺个老婆？”余澜秋一时嘴快，没忍住。
“谈恋爱的话，不排除结婚的可能性。”
“恕我直言，您缺的不是女朋友或者老婆，而是一个挡箭牌。”余澜秋露出职业微笑，不妨把话挑明，“这份工作不太合适我呢，请另请高明。”
两人正在谈话，钱助理不太好插进来，只能默默围观，顺便留意四周有没有偷听的人。
“为什么呢？你一天做好几份兼职，赚的钱或许还抵不上这份工作，而且我的要求不多，会比你现在做的工作轻松。”
“因为我想站着赚钱，并不想跪着。”
“咳—”钱助理半握拳抵在下唇处，有些尴尬。
然而，余澜秋无动于衷，仿佛听不到对方的提醒，坚持把未尽的话说完，“更不想躺着赚。”
她的面容带笑，唇角却冷凝着。
罗少卿瞥一眼钱助理，再看面前人的神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惟一偏头，眸光闪烁，耳尖微红，气氛有一刹那的静默。
他很快坚定地继续盯视着余澜秋，承诺着，“在没有真正确认关系前，我不会违背女方的愿意，我们会签订一份正式协议，你只需要按照上边写明的条约，配合一下我这边，这样可以吗？”
“承蒙您看得起，不可以呢。”外面开始散场，三人站在一角躲在众人视线后说话，余澜秋担心主管怀疑她躲起来偷懒，不想再跟这种观念不合的人纠缠，一心打发他。
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是三两句就回绝。在钱助理忍不住帮腔替罗少卿说好话时，余澜秋不得不认真解释：
“可能是两位经常在这样的场所巧合见到我，以至于你们第一印象是我故意借机在你们面前刷存在感，接着便觉得我只会做这种靠体力劳动付出的工作。”
说道这里，余澜秋不由自嘲一笑，她的确找的更多的是这样的兼职，无怪乎对方对她有这样的印象。
“但我其实还有一份兼职是靠脑力的，也是和你们一样，需要坐在电脑前完成的工作。”
“你正职是坐写字楼的吧？跟文职有关的工作？”除开跑市场、销售方面的女强人，还有部分女性是做后勤方面的文职工作。
他们碰到余澜秋，大多数在周六日或者晚上的时间，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猜测她是趁着工作时间以外，找时机接触有钱人，因为那种场合，的确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出现的几率更大。
“跟正职无关，我是一个兼职写手，而我，”余澜秋脸上带着隐隐看透他们的，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管向实体杂志投稿，还是向网络平台投稿，写得最多的是感情故事。”
她的故事里，不乏替身文学、合约恋爱、先婚后爱这样的梗，而这些故事的走向，往往变成因一方产生感情从而无视合约精神，对另一方死缠烂打。
她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没有尊严的人。
“我是需要钱，但不想出卖感情，更不想跟你们这样有钱人玩游戏。有钱人合适跟有钱人玩。所以，罗先生—”
这是自从接触以来，余澜秋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罗少卿一愣，不知为何，心中一动。
他低头，垂眸看着她，“余女士。”
余澜秋先是一呆，接着笑了。会场角落的灯光渐次暗出来，终是曲终人散。她在人声远去的夜里，仰起头看他，认真地。
“听说豪门之中，流行商业联姻，所以，罗先生，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跟她联姻吧，如果想谈恋爱，也从那里面找，找一个承担得起后果的人。”
在对面的人渐渐冷下来的神色里，她说，“不要来祸害我们这些拼命生活的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