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弑灵蛊
辰时已过,赌坊里沸热的气氛还没有冷却。“大!”“小!”“豹子,豹子”的喊声,震颤着耳膜。
“头儿,你看!”
程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人飘过他们的身边。
“封住出口!”程策冷声道。
那人被勘星司的剑拦住,也不停。把自己当成运输带上的萝卜,白菜,毫无痛觉般,只往刃上撞。堪星司的兵器,皆是筑基以上练器师练的的神器。肉身凡胎,岂能抵抗。一个身体,被剑刃分成上半截与下半截,撂倒在地。内里的血肉,如泄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
程策挑起他的衣服,发现胸腔与沈憨奴一样,也呈圆形穿透孔,皮肉消失,边缘整齐,连里衣都没染上任何的血迹。这人的脖颈处同样也有一排细小的牙印。程策皱眉,持剑划开此人的皮肤。只见一条黑色蠕动的虫子,露出细小的牙齿,伏在血肉上啃噬。他吃了一惊“弑灵蛊,先吸血再吃肉。所以这些人身上没有血迹”
“弑灵蛊?桑蛮一脉早已经灭绝,头儿,你不会搞错了吧?”
程策也期望是自己多想了。桑蛮一带,条件恶劣。寒冬一至,雪窝里埋着的尽是饿死的,冻死的尸体。为了活命,只能抢掠。虽然他们没有绝过攻下昭平国的念头。可是,碍于星碁阵的威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也没料到,六百年前,桑蛮鬼修,竟意外练得弑灵蛊献给当时的桑蛮王。桑蛮王如获至宝,把它当做攻入昭平国的秘密武器。随即下令,大量练蛊。
那年秋天,桑蛮王便大举率兵入侵,连接攻下了几座城池。鬼修们竟然还把饲喂了弑灵蛊的平民尸体,堆在星碁阵祭坛之上。煞气撼动星碁阵一角,若不是无量宗当时有位大乘修者出手,借了天符,震摄住煞气。昭平国怕是将有灭国之灾。桑蛮一脉因此受到天罚,已经绝脉。
前些时日,星碁阵被撼动的一角,生了异象,煞气暴涨,隐隐有冲破天符的迹象。如今弑灵蛊又在此时出现。会是巧合吗?
外面传来沈逸的哭声,其间夹杂着叫骂。“哪个杀千刀的,竟然下这么毒的手…”想到书案上还没递上去的奏折,杀人凶手的帽子已经扣到了永昌伯世子贺墨安的头上。
程策看了一眼手下,手下挑帘出去,片刻之后,外面的聒噪声终于消停下来。
程策赞许的看他一眼:“干的不错!”
“沈侍郎也是急火攻心。毕竟亲儿子遭此不测。”
程策可没有功夫跟这儿闲话家常。“把这里的人都挨个检查一遍。”
“总领!”身后响起毕恭毕敬的称呼。
程策转头:“总领!”
南荣川看了一眼尸体,面容凝重“辰时已过,弑灵蛊快要归盅了。”
年轻的勘星司面面相觑,竟然真是弑灵蛊。
本来如机器一般,不知疲劳,高声喧嚣的人们,忽然安静下来。啵的一声,什么东西撑破了皮,一个人影滩成烂泥倒在地上。接二连三的“人肉蛊盅”,被当做使用过的日抛物品,废弃一旁。一条条的蛊虫,破土发芽从皮肤中爬出来。
慢慢聚拢,扭缠成麻花。似要把偷到的会做一堆,反刍出来。此时南荣川持剑,把扭成一团的蛊虫劈开两半。
程策看到蛊虫团中刚刚升腾起的熹微的光,被这一剑彻底砍灭。
“只是形似”南荣川看着地上的蛊虫尸体,眼下一冷,遂又下令“仔细搜查,不要放掉任何一个角落。”
这件事情,如阴影一般罩在了勘星司与巡防使的头顶上。
勘星司出于职责所在,还是传讯了贺墨安、南容奢、以及不明所以的何温温。何温温是由那位说话如娇莺啼唱一般的美人领着去的。
勘星司的刑慎堂,是一个无论谁进去都要脱层皮的地方。
贺墨安早上刚醒便被带了过来。他还是在路上才知道沈憨奴死了的消息。当下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声:“谁死了?”
“沈憨奴。”
“被气死的?沈憨奴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自尊心了?”
“贺公子不知道吗?”
今天来提他的人是永平候的庶子,周恪。
贺墨安看了看周恪的红色吉云服,“若他是被气死的,也该由巡防使来管。你们来提我,莫不是他其实是被鬼吓死的?”
勘星司的职责就是管这昭平朝的灵异鬼怪之事。平常不见他们与人打交道,但凡见他们,必然是出了鬼事。
周恪斜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待他进了刑慎堂,便看到在一边坐着的南荣奢。第一句话便是:“沈憨奴真死了?”
第二句便是“你爹还真是公私分明!”
南荣奢到嘴的招呼,便咽了下去。
“我这还没起床,便被拘了过来。他们不会是收了沈侍郎的好处,想要屈打成招吧。”
周恪本来目不斜视的站在一旁,听到此话,嘴角抽了抽。
“不是程策来审我们吗?”南荣奢稳稳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周恪问。
“还有一个人没到。”
“还有一个人,是谁?”贺墨安疑惑的看向南荣奢。
南荣奢心思一转,便知等的人是谁。“是该好好审审。”
何温温好奇的跨进刑慎堂的门槛。她也是来的路上,听说死了人。死得还是那个穿蓝色玉墨绫长衫的公子。
一见堂上的两个人,便明白了,自己被当做目击证人指认凶手来了。可惜了,自己没有看全程。
“程校尉,人都到齐了。”周恪来到后堂通知程策。“贺墨安那小子,还懵着呢。不过,我去永昌伯府请他的时候,永昌伯当即命人备马直奔皇宫,相必现在贺贵妃已经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我们按章办事。怕什么!”
周恪犹豫。程策瞄他一眼:“怕永安候怪你?”
“毕竟是我出面请的贺墨安过来。永昌伯这仇肯定记在我头上了!”
“你都说是请了。等审完再完好无损的给他送回去,谁还怪你。”
“真能完好无损?”周恪道“不用刑?”
“贺墨安不过是个公子哥,练气都摸不到路的纨绔,你觉得他能炼出来像弑灵蛊的东西?”
周恪摇头“奢公子呢?”
“无量宗绝不容邪门歪道。”
周恪明白程校尉的意思。南荣奢从小便被送进了无量宗,且是与焰衡峰的小师叔一起修行。他是绝不会有问题的。那就只剩一个人了。“奢公子带回来的姑娘也来了?”
“恩,到了。那就去瞧瞧。”
程策进来的时候,目光先落在了何温温的身上。丝毫不见她慌乱。
贺墨安也在好奇的打量她。
“你就是何温温?”听到程策的第一句话,何温温心下一惊,脑袋嗡嗡响。原来自己才是这场审讯的主角。她忍不住看一眼南荣奢,他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对于昨天如意茶肆的口角之争,三人又做了一遍详情描述。既然没让三人单独陈述,应该也知道与他们无关。只是程策在问道何温温的来历时,
她说自己来自外邦,程策皱着眉头问:“桑蛮人?”
何温温赶紧摇头。她这两天的茶水不是白喝的,也听人议论了那场差点灭国的战争。“我是南乐人。”
“南乐哪儿的”
何温温道:“梧城。”
这是她这两日想好的说辞。总得给自己编一个靠谱的身份。外邦这两个字太笼统,说出来跟闹着玩一样。桑蛮是敌帮,南乐是友军。为了活,自己当然做友军。幸好南荣奢没有拆穿她。
程策点点头,伸手指向她的灵台。意外的道:“废灵根?”
见过她的人都要重复念一遍这三个字。何废柴就算有自知之明,听了这话也不开心。
面上努力的克制,最后却问“废灵根有问题?”
贺墨安见何温温竟敢当面质疑程策,赶紧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只怕两人的矛盾不够大。活脱脱一个人形搅屎棍:“程校尉,你竟然看不起废灵根?”
程策笑道:“贺墨安,我们勘星司可是有上好的客房,怎么想住两天?”
贺墨安赶紧摇头:“程校尉,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如今的世家子都这般能屈能伸了。程策不惯与这些世家打交道,不了解他们的交际手段。勘星司里的人都挺正常,这外面的人似乎都不正常。
可是程大校尉似乎忘了,别人都叫他人间判官。刚正不阿,油盐不进呢。
程策最后问无可问,大手一挥,让三人离开。南荣奢没走,何温温不知道该怎么走,贺墨安是觉得要走一起走。总之三个人齐齐留在了堂上。
“怎么,我让周恪准备三间客房?”
南荣奢开口:“沈憨奴的死与桑蛮有关?”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要管。”程策看了一眼南荣奢。“若是今年能进勘星司,那就另当别论。”
南荣奢抿紧嘴巴,忽然道:“我不进勘星司。”
程策也不多劝,只道:“眼下昭平有难,或许还得去趟无量宗。”
南荣奢打量一眼程策:“凭南荣川的境界,已经解决不了了?”
程策道:“还要看总领的打算。”
三个人是周恪亲自送出来的。永昌伯看到贺墨安出来,赶紧上前询问有没有用刑,有没有受伤。见他果然完好,才放下心来。只是看到周恪却没给一个好脸色。
何温温来的时候是单独一辆车,回去的时候跟南荣奢拼了一辆车。她忐忑的想“自己得早点走,否则那一天真的会扯上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