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番外07
易鹤野脸皮薄, 平时除了大名之外，根本不好意思喊简云闲别的昵称。
这一回听到他喊自己“小羊先生”, 简云闲新奇得觉得太阳快从西边出来了, 立刻得寸进尺道“你刚刚喊我什么？没听清，再喊一遍听听。”
不出意外，易鹤野立刻一脚飞了过去“滚！”
小羊先生虽然挨了一脚, 但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还是非常强行地把易鹤野扒拉过来，狠狠亲了他一口。
……流氓。易鹤野无语地擦了擦脸, 想装作不在意，但是从脖子到耳朵根都烧得通红。
两个人又一边打打闹闹, 一边跟着小云朵四处乱逛, 走到岔路口时, 小云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了看简云闲。
它乖乖坐好，把小蹄子抬给简云闲看, 又指了指巷子口“咩～”
简云闲闻言，弯腰仔细看了看它的小蹄子“哦, 指甲长得好长啊, 是该修蹄子了。”
易鹤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抱起小云朵上上下下盯着它的小脚打量了一番“长指甲？修蹄子？”
精致的小云朵同学背着小书包，伸着小脚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妥。
于是他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简云闲，重复了一遍“长指甲？修蹄子？？”
简云闲也一脸无辜“嗯？”
易鹤野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组织好语言, 这才比划道“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这孩子不是机械羊吗？平时吃东西就算了, 为什么会长胖？还会长指甲？？这也太奇怪了吧。”
简云闲眨了眨眼, 这才无辜道“你怎么到现在才问啊？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这种关头，易鹤野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反应迟钝，只捏紧了拳头递到了简云闲的面前。
那家伙便也就瞬间乖巧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易鹤野的问题，而是拍了拍小云朵的翘臀“走，带你爹咪去见见世面。”
小云朵立刻开心地撅起屁股摇了摇尾巴，然后就开始晃悠晃悠走进了面前的小巷子里。
d区的街巷四通八达，易鹤野跟着小云朵走了半天，才发现似乎又绕回了那个熟悉都巷子。
但这一回，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那个藏着他们不可见人的角落，而是不远处，一家没有招牌的门面。
易鹤野想起来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云朵就是从那里出来的，那时候简云闲告诉自己，这是一家宠物医院。
“真是宠物医院？”易鹤野问，“你没骗我？”
简云闲笑起来“我在你心中到底是多没有可信度啊，长官？”
易鹤野一边跟着他们的步子，一边毫不客气道“完全没有。”
简云闲并没有在意他的不信任，而是一路带他走到店门口。
店铺用的还是比较老式的门，简云闲伸手按了按门铃，小云朵又象征性地朝里面叫了一声，门就应声打开了。
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不太能看清楚内部构造，但很快就传来一声骨碌碌的轮子声，一台穿着白大褂、款式老旧的机器人便迎了出来。
“简先生，小云朵，还有这位不认识的先生。”机器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d71医生。”简云闲礼貌地回应道，“我和我爱人带小云朵来修修蹄子，顺便再带它做个检查。”
小云朵看起来很喜欢这个机器人，弹弹跳跳跑过去蹭蹭他的铁轮子，然后把小蹄子举给他看。
“喔，指甲长长了很多。”d71弯腰看了一眼，然后赶紧给他们指路，“爱人先生也快请进。”
易鹤野的好奇心已经盖过了一切，完全不在意“爱人先生”这样奇怪的称呼。
随着里面的灯被完全点亮，他跟着探过身子，看清店铺全貌的一瞬间，他的步子顿了顿。
易鹤野心目中的电子宠物医院，应该是专门维修机械宠物的修理厂，满地的芯片和电线，一地的零件，还有其他等待修理的机械宠物。
这些东西确实也有，但只是零零散散放在一边，真正吸引易鹤野目光的，是笼子里缺胳膊断腿的活体宠物，和能铺满一整间房间的，无数瓶瓶罐罐里泡着的动物尸体。
这样的画面让易鹤野想起了在issac人体工厂看到的画面，他下意识感觉到了生理性的反感和排斥，甚至开始警觉地摸枪。
但是他的动作没有躲过简云闲的眼睛，很显然，他的反应也没有出乎这人的意料。简云闲，只是轻轻按住了他的手，然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别害怕，这里不是什么反人道实验室，这里不过是帮助那些心碎的主人，挽留爱的一个小店铺。”
易鹤野犹豫着看了一眼简云闲，又看了看面前的瓶瓶罐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面前的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只被开膛剖肚的死猫，这台手术应该是正在进行时，易鹤野能清楚地看到，那只死猫的肚子里满是正在拼接的机械部件，而这只猫的皮毛被养护得很好，脖子上还套了价格不菲的项圈，很显然，它生前的主人将它照顾得非常好。
“你可以把这里理解成一个标本制作厂，只不过做出来的标本会跑会跳，看起来和活的没有太大区别。”简云闲解释道，“一些主人会把自己去世的宠物送过来，将尸体改造成这样的机械宠物。现在很多主人会给宠物也安装脑机芯片，医生们就会根据这些芯片记载的信息尽可能还原宠物生前的性格和习惯，让这些毛孩子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主人的身边。”
易鹤野看着旁边的康复区，一只还穿着病号服的柯基犬，似乎在努力适应着新身体，它趔趔趄趄跑了几步就摔倒了，但是它又很快爬起来继续迈开步子努力往前跑着。
它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兴奋，圆圆的眼睛里充斥着光芒，它好像知道自己只要尽快适应过来，就可以重新见到自己最亲爱的主人了。
“比起改造人体会涉及很多人伦道德问题，宠物‘复活’技术目前为止虽然不算普及，但也相对没有太大的争议。”简云闲弯下腰，挠了挠小云朵的下巴说，“因为和人不一样，小动物们的心思很单纯。只要主人愿意给它们一些陪伴，它们就会全力以赴、全心全意地去爱自己的主人。”
“它们比主人更不愿意分离，它们才是最渴望得到永生的。”简云闲说。
易鹤野被他说得有些触动，又忍不住看了看这一排排死去的小动物。此时，他不再觉得眼前的画面阴森恐怖，而是隐约看到了它们萌动的爱意，那一簇簇已经熄灭的火焰，正排队等候着复燃，点亮这狭窄的房间，冲破生与死的屏障。
易鹤野又看了一眼小云朵，忽然有些难受起来“那它……”
“小云朵的原身已经去世了。”简云闲平静而缓和道。
“但是和这些孩子不一样，小云朵比它们高级一些，会吃会胖聪明——因为它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实验品。”简云闲有些无奈地说，“你知道e区一直在研究意识移植技术，也就是所谓的起死回生术，而在研究的最开始，实验都是在动物的身上进行的。”
易鹤野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正在专心修蹄子的小云朵。
“小云朵是一只瓦莱黑鼻羊，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被关在实验室的笼子里……那时候它已经死了。”简云闲犹豫了一下，略去了很多叫人揪心的细节，只尽可能概述道，“因为实验在它的身上还比较成功，但是在同样的技术转移到人体，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它被反反复复拆开、重组了很多次。”
对于一个被改造的机械羊来说，这样的过程就像是无数次满怀期待和思念醒来，又被自己最信任、最喜爱的主人杀死，一次又一次，永远看不到头。
“后来我走的时候，就悄悄把它拐跑了。”简云闲笑了笑，“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当时确实是看中了它超大的存储空间，想要拿它做数据备份，但后来，我的情感系统完备之后，我就发自内心的，真的希望它可以拥有一个好的主人，拥有值得留恋的一生。”
听到这些话再看小云朵，易鹤野忽然止不住地心疼起来，要不是这孩子在专心致志做美甲，他真想立马把它捞进怀里好好揉搓一顿。
他看了看小云朵一脸无辜懵懂的眼神，忽然放心起来，笑道“你看这孩子现在这傻样子，哪像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成熟小咩羊。”
易鹤野本意是自我安慰，劝自己小云朵过得很好，没想到简云闲却开口道“那是因为我把它过去的所有数据都清空了。”
“因为它不会说话，我就自作主张替它做了决定。”简云闲道，“因为我觉得，对于一只小绵羊来说，那样的记忆并没有什么价值，只会影响它后来吃草的心情，所以把它带走的那一天，我将它彻底进行了格式化，重新植入了我自己写的系统。”
“也就是说，现在的小云朵和过去的那只小羊没有太大的关系。”简云闲说，“从我带它走的那一天起，那只活在无尽痛苦的小羊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我们拥有的，就是这只整天除了吃没有别的心思的、无忧无虑的小肥羊。”
听到这里，易鹤野的眉头彻底疏解开来，他看了看小云朵，又端详着简云闲的脸，居然真的觉得这父子俩眉眼间有不少相似之处。
他偏过脑袋，问简云闲“你是说，它现在的数据都是你分出去的，对吗？”
简云闲弯着眼睛看他“是呀。”
易鹤野笑起来“那这是真亲生的，还有血缘关系呢。”
简云闲愣了一下，也豁然开朗道“对，是亲儿子。”
可不得宠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