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平安夜，大雪埋城。
“唉，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护士。圣诞节来医院值夜班，还得照顾最讨厌的明星。”
“嘘，你小点声。”
“怕什么？人已经躺了大半年，听不见的。”
时间快到零点，护士抽出病床前的病历卡。
姓名：寒霜霁
年龄：18
入院原因：慢性中毒
住院天数：197天
护士把天数改成198，低头瞅瞅病床上无声无息的人。
医院灯光泛白，映得他那张精致的脸血色全无，宛如用皑皑冰雪精细雕琢的观赏品。浓密睫毛投下扇形阴影，偶尔轻颤一两下，代表他还有生命气息。
身上穿蓝白条医院制服，解开两颗纽扣，敞开衣领露出大片大片单薄的胸膛。几根电线连接的感应片贴在心口，整个人脆弱到一触即碎。
寒霜霁的睡颜恬静美好，比天使更加圣洁。
见过的人，很难把他跟那个演技烂、情商低、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频频骚扰猥亵同性艺人的劣迹明星画上等号。
另外一位小护士端来半杯温水，沾湿棉签，润润他干裂的嘴唇。
被滋润的皮肤有了血色，红润柔嫩。饱满唇珠擦过棉签，短暂流连，想索要更多似的。
“他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喂水有屁用？走吧，咱们工作还多着呢。”
“哦哦！就来！”
病房门从外面带上，寒霜霁应声睁开眼睛，琉璃般干净的眼瞳静悄悄环顾四周。
普通的单人病房，熟悉的医院消毒水味。
眼前没有出现世界介绍和任务进度，脑子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系统提示。
——我成功回来了？
寒霜霁慢吞吞坐起身，掀开棉被，手边摆着相伴千年的无限笔记。
沉睡的半年时间里，他进入快穿系统，攻略了99个世界。获得过世界首富、千古一帝、仙道之宗等等身份，还拥有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不老不死之类的逆天成就。
寒霜霁每次开启新世界，就会迅速淡忘上个世界中，殚精竭虑学到的经验和技能。所以要趁着还有记忆残存，把学到的东西记下来。
手边的笔记本，竟然成了他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寒霜霁翻到修仙世界，指腹点了下纸杯边缘，水面只荡起浅浅涟漪。
他又换成医药世家，右手按住左手腕，认真对照笔记里描述的诀窍。虽然能大概摸出间歇脉，判断出自己体内有毒素未清。却摸不出为什么中毒，具体中了哪种毒。
按照过去几千年的生存经验，只要把医药世家部分的笔记，认认真真研习几遍，就能够找回当初的技能。
行吧，暂且先放放。
寒霜霁拉开抽屉，发现自己的手机和身份证件。
手机还能正常开机，联网前，所有消息停在6月10号。
连接医院wifi，打开微信软件，积攒半年的消息稀稀拉拉蹦出来。
住院期间，联络他的人寥寥无几，连99+都没有凑满。
其中还包括所属经纪公司两个月前，发来的长消息，以‘负面新闻太多，影响公司形象’为理由，单方面宣布解除合约。
寒霜霁懒得理会，直接搜索单独聘请的助理闵野，戳戳对话框给他发消息。
寒霜霁：野子，明天帮我接个通告。
闵野：？？？
闵野：卧槽！老板你醒啦？！
闵野：刚醒来就跑通告，你身体吃得消吗？
寒霜霁：当然能，你只管安排。
闵野：但是时间太紧了……
寒霜霁：我什么通告都接。
闵野：成，我给你物色。
对话结束，寒霜霁摘掉各种检测仪器，缓缓走到窗前，推开半边玻璃。
冬夜冷风卷起茫茫白雪，凛冽的寒意让他又清醒几分。
交叠的两扇玻璃，映照他现在的容颜。
半年时间，柔顺黑发长到齐肩的长度。一双风情流转的狐媚眼，变得更加灵动。
寒霜霁将手机摄像头换成前置，调整光线和角度，用原相机拍了几张整体照片。然后拢起墨黑长发，露出小巧耳廓和天鹅颈，拍下锁骨、耳垂和脖颈的特写。
镜头向上挪，才发现眉尾处添了一颗细小的红痣，大概是当初用枪膛所抵的位置。
指腹按住红痣，稍稍用力。指甲尖掐出月牙形印记，传来灼热的痛楚。
在快穿世界里，他永远没有痛觉。
那个克父克母，受尽厌弃的寒霜霁，真的回来了。
“啊呀，我忘记把杯子拿走了。”
小护士去而复返，匆匆忙忙推开病房门。
突然看见静立窗前，眼睫落了霜雪的清冷美人，她当场呆住。
“你好，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寒霜霁朝她弯了下眼，越过窗的冷风卷起发尾，顷刻冰消雪融。
“啊！”护士短促地叫了声。
寒霜霁顺手拿起一张红色广告纸，三两下叠成帽子，戴到自己头上。
“merrychristmas。”他嗓音清润，格外动听。
小护士立刻红了脸，慌乱地说，“我、我去叫值班医生过来。”
——我也不想心动，可是他祝我圣诞快乐哎。
七点半，寒霜霁悄无声息离开医院，坐进闵野的车里。
“我连夜发动人脉，只能接到当替身的工作。我知道，当替身委屈你了。”
替身算不上正式演员，稍微露过脸的小艺人，必定不愿意给别人当替身。
但寒霜霁情况特殊。
他以前演过两个角色，差点把导演气出心脏病高血压，演技出了名的一塌糊涂。
再加上他黑料缠身，又住院大半年，条件比素人还差。即使做替身，也需要竞争上岗。
“不委屈。只要有机会，我总能把自己推销出去。”寒霜霁从他手中接过化妆包，认认真真修饰自己的妆发。
抵达片场附近，闵野停稳车，转向后座正要叮嘱寒霜霁几句。
看清他的妆容，闵野惊恐地叫出声，“妈耶！你的脸怎么回事？”
“伪素颜妆。”寒霜霁优雅地抿了下唇，淡色的唇几乎看不出涂了口红。
他长得过分漂亮，只要稍微画画眉形和眼妆，走到哪都能艳惊四座。
闵野敲敲脑壳，痛心疾首，“祖宗，我滴祖宗！你住院半年失忆了？知道网上有多少人攻击你的长相吗？”
“目前有3176个。”寒霜霁当着他的面，打开微博私信列表，报出准确数字。
住院半年多，他收到3176条未关注人私信，全部是激情辱骂。
网友们对寒霜霁的爱称，在‘娘炮’和‘死同性恋’间反复横跳，充分展示文学素养的匮乏。
网暴如雪崩，每一片雪花都打字很快。
寒霜霁翻翻私信列表，感觉有点难过，并不是因为被骂。
对艺人而言，微博消息能显示具体数字，是莫大的侮辱。
半年前，寒霜霁整日哀怨感伤，以为自己是全网黑。如今看来，离那种程度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成为全网黑之前，至少先让全网记住自己的名字。
“三千多还少？”闵野叹气，“他们本来就嫌你男生女相，你还故意化素颜妆，会被骂死的。”
此前，寒霜霁为了迎合所谓的主流喜好，上镜时粉底必定黑三个色号，眉毛画得有棱有角，嘴巴恨不得拿石油涂。
结果就是，一部分人骂他娘，另一部分骂他丑。
寒霜霁宁愿被骂娘，但绝对不接受丑。
“野子，你听我说。”寒霜霁眨了下勾魂夺魄的狐媚眼，“住院这段时间，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我以前觉得，人人都讨厌我，这是个误区。因为我只看到讨厌我的人，其实大多数人并不讨厌我。”
“是这样吗？”闵野沉思。
不讨厌寒霜霁的人，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对。”寒霜霁掷地有声地回答，“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废话！”闵野差点翻白眼，“等于认识你的人都讨厌你，你打算怎么办？”
“不听不看不想，别把他们放在眼里。”寒霜霁仔仔细细整理长发，从容应答，“只要不把他们当人，我就不是万人嫌。”
“那请问，你现在眼里有几个人。”
寒霜霁优雅的竖起一根手指。
闵野感动了，“宝啊，原来我对你那么重要！”
好看的手指左右晃了晃，代表否认。
寒霜霁纠正，“是我自己。”
“……”闵野表情凝固，“你给我下去！”
停车场离拍摄地有段距离，寒霜霁穿过古色古香的街道，迎面感到经费燃烧的气息。
这是一个大制作古装权谋戏的剧组，有名导和顶流影帝坐镇，刚立项就确定了本年度收视率霸权的地位。
寒霜霁要替身的角色，是戏中男三号，主角身边的贴身暗卫。
即使没拿到剧本，寒霜霁也能猜到，暗卫充当活体肉盾的角色，肯定有许多打戏和受伤戏。
扮演暗卫的演员叫陈悠悦，非科班出身，由养成系爱豆转型过来。今年才十七岁，拥有妈粉无数。粉丝比亲妈还溺爱孩子，生怕自家崽崽受委屈。得知陈悠悦接了暗卫的角色，立刻向剧组施压，要求‘好好照顾’陈悠悦。
寒霜霁住院前，与陈悠悦身形相仿，而且年龄就差几个月。
剧组招他过来，主要为了替娇生惯养的大宝贝受苦受难。
即将进入拍摄区域，寒霜霁拿出淡蓝色医用口罩戴上。
闵野嘴角抽搐，好奇他这是什么糊比迷惑行为。
“宝啊，这个剧组里面，演员都是大腕，没人拍你。”闵野泼冷水。
“以后就有了。”寒霜霁把口罩压好，遮住大半张脸，“我要提前适应当巨星的感觉。”
闵野：？？？
祖宗，谁他妈给你的自信？
寒霜霁演技烂到令人发指，剧组要求面试通过才能上岗。
最近几天，剧组一直拍外景戏，没有能用的空闲房间，面试只能放到室外进行。
负责面试的主要是副导和演员本人。
雪天气温极低，陈悠悦戏服外面披了厚厚的毛绒大衣，怀中抱着暖水袋，脑袋上还带了熊熊耳罩。
妈粉们看见他的路透造型，纷纷表示超级无敌最可爱。
“寒哥，你是来当我替身的吧？”陈悠悦一脸天真纯良，主动跟他打招呼，“真不好意思。这几场戏，我本来打算自己拍的。但是我下个月要巡演，公司和粉丝都害怕我拍摄中受伤，只能麻烦哥哥了。”
寒霜霁快被扑面袭来的白莲茶香熏晕了。
敢情我下个月没工作，也没有人担心我拍戏受伤。
“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弟弟千万要保重身体。”寒霜霁假装咳嗽两声，虚弱地说，“别像我这样，在医院里一住大半年，出来只能当替身。”
副导大步来到寒霜霁面前，上下打量他，“我记得你跟悦悦个子差不多，怎么看起来高一截子？”
闵野连忙赔笑解释，“发育期，住院长高了。”
“哦。”副导随意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四下短暂寂静，周围工作人员目光或明或暗看过来，坐等寒霜霁发作。
冰天雪地，让一个出过道的演员当众脱衣服验身。稍微有点脾气的人，肯定受不了这种侮辱。
寒霜霁闻言，竟没有半点犹豫。
白净纤长的手指勾住外套拉链，慢悠悠往下扯，说话语调又轻又软。
“好，看哪个机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