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高房上病殁白头翁,破窑洞掩埋…
且说那老天真是无情,当下的旱情持续不断,蔓延范围之大,灾情之重,谁也没有想到。人们只能无奈的忍受饥饿,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上级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决定引洮工程下马,等到以后合适的机会再来复工。这里去引洮工程干活的人,都被饿得前胸贴后背,像逃难一样地跑了回来。庄上其他的人见了都在问:“洮河水啥时候能引到这里”这些人就回答:“等到猴年马月吧。”
大家从引洮工地回到家中,都是些长时间忍饥挨饿的人,本想着回到家能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谁知各家的锅,早就被交去炼成铁了。人们都在集体食堂吃饭,整天就是两顿杂粮糊糊,根本就吃不饱。到了后来,连糊糊都喝不上了。
大家都听说,有人还在引洮工程建设中,为了舍己救人,把能从碗里捞起来的让给别人吃,自己喝点滚汤。领导被这好心所感动,就介绍入了组织。有人就开始讽刺说:“你喜欢喝汤,现在这食堂里的糊糊,正好合你的口味,能不能把汤也给别人喝,你干脆喝凉水算了。”这人听了,只好无奈地回答说:“不要再骚人的摊子”
且说这地方,当下分成好多个农业小组,各设一个食堂。只说这大庄农业组的食堂,就设在吴家老五的院子里。上级给调配了一个约五尺口径的大锅,每人每天定量供应点粮食,从外队还选了一个名叫侯金烈的人,专门负责给大家做饭。把粮食磨成面,不再用箩分粗细,连皮带糠,再派几个人在地里面搜罗着,挖上一点苦苣菜之类的,搅和在锅里煮熟了,就算是充饥的主食。
起初各家多多少少还存了一点粮食,自己除了在食堂喝点菜糊糊,到家再抓点粮食,不论生熟还能吃点。后来就全靠食堂的两顿糊糊,再后来糊糊都供不上了。管事的人为了让人们能解决一时的饥饿,就让做饭的人多加点水,就是稀一点,也能多喝几碗,大家都明白是在哄骗饥肠,也算是无奈之策。
人们实在无法忍受饥饿,就开始在这山地里,到处寻找所有能吃的东西,只要不倒胃口,就往肚子里填,没过多长时间,有的人开始胖了起来,娃娃们肚子都鼓胀起来,透亮得像刚出蛋壳的麻雀一样。
这场灾荒,说起来也算是奇荒,只要是肠胃不好的,或是老弱病残儿女不孝的,生了病不能行动没人顾救的,还有那些家庭不和的人,必死无疑。
吴家的祖坟对面,原来栽了一棵榆树,据说是祖坟的照壁,挡个风而已。长在对面好远的山坡上,到底挡住了风没有,谁也不知道。平时从来没有人关顾,只是自生自灭,不过是个样子,仅仅显示一下阴阳先生的妙招,安慰一下家族成员的心思。谁也没有想到,时下可顶上来用场。
真是:“眼前有余,树上有钱。”虽说天旱,但到了春夏季节,这棵老树上还挂了好多树叶和榆钱,成了家族人度饥荒的食物来源。摘上点榆钱树叶,稍微加点面,做成焪馍馍,虽算不上美味,还可以饱充饥肠,解决一时的饥荒。
庄上好多人看到了,有人除了摘取榆钱和树叶,榆钱和树叶摘光了,还偷着剥树干上皮子吃。这事被吴家的家长知道了,就开始喊叫说:“人活脸,树活皮,你们可以弄点树叶和榆钱吃,但不能剥树皮,树皮剥了,以后还能活吗。”大家听了,也就不再剥主干上的树皮了,等第二年再来摘榆钱。
当时这里的好多娃娃们,饿得忍受不了,就开始满地里胡乱挖东西吃,因辨不清哪些植物能吃,哪些不能吃,有的吃错了东西,就中了毒,丧命的也不少。吴家老大就问老五和这小字辈几个读书的:“当年大灾荒过后,你们的爷爷交代过,叫把这地方能吃的东西都记在纸上,你们还能记得起来吗?”
老五哼唧着说:“当时是私塾先生写在纸上的,后来可能就自己拿走了,现在我也记不起来。我只是记得说,只要是牲口能吃的,人就可以吃。”小字辈的都回答说:“那次灾荒的时候,我们还小得记不住事。”
再说这吴家掌柜,原来都是靠家族中的婆娘娃娃们伺候的人,当下到了大家各自奔命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人伺候了,自顾也无其他良策,心里就想着,实在不行,就开始亲自到满山沟去,寻找些能吃的东西,眼下家中的行情,没有能靠得住的,只能依靠自己动手了。
如此年馑,除了依靠国家救济,大家只好在地里想办法了。人们整天在地里爮,到处寻找可吃的东西。只希望种上的庄稼赶紧成熟,有个好的收成,再也不想别的,其他杂事也少了许多。
谁知这旱情没有缓解,好年景只是当做喂猪,喂牲口的东西,当下那可是最稀罕的食物。很多人除了在这满地寻找苦苣菜,打麻雀,挖老鼠成了当时的主要任务。
稀稀不啦的作物,快要成熟的时候,飞禽走兽也与人们争食。麻雀被人们认为是一大害,大家就开始打麻雀,挖黄老鼠。一来保护作物,还能吃到麻雀和老鼠肉。
连续几年的饥荒,好多人家能够吃的东西,都打扫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补给的东西,除了依靠国家供应,就是期望春夏赶紧到来,地里能长出点野菜,树上挂一点树叶花瓣等,还能作为救命的吃喝。
这一日,吴家老五大清早出门,去驾牲口犁地,快到中午时间,歇了驾,背着犁地的家当,赶着牲口回到家。心里在想,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大哥的面,要不到高房上去看一下。
老五就来到隔壁老大家的院子,喊叫了半天没有人应答,就直接进门上到高房上去,到来高房一看,房门大敞着,家长闭着眼睛,平静地躺在炕上。老五就轻轻地叫了一声说:“大、大、大哥,起、起来到我屋里喝点茶去。”
谁知叫了几声,家长还是没有答应。老五就觉得不对,顺手在肩膀上摇了一下,这可不得了,原来人已经变成硬的,便知道早就没了。老五转身从高房上蹦了下来,只见家栋的大儿子应春在门前玩耍,就喊着说:“赶紧去喊你二爸,你大、大、大爷没了。”老五本来就是结巴,这心里一急,一个大字说个不停,这娃还没有等说完,就一溜烟跑到自家大门口,喊着给奶奶说:“我五爷说我大大没了。”
这里吴家三房头的婆娘张氏,趁家里的大人们都去了地里劳动,就把两个孙子,打发到外面去玩,自己在家闩上大门,开始要在炕洞里烧几个馍馍,才把和好的面擀成饼,放进炕洞的炕灰里面,刚回到厨房,准备收拾一下案板,就听见孙子在大门上喊着说,他大大没了。
这里三房头的张氏,一听孙子在喊,他大大没了,还以为是家栋没了。心里那个惊诧,连忙开了大门,要看个究竟。张氏拐着小脚出了门,二话不说,顾不得其他,就喊着大孙子说:“赶紧去喊你二爸去。”
那孙子应春一溜烟就跑到场上,站在场沿上伸着脖子,便直呼其名地使劲喊:“吴家梁,我大大没了。”张氏转身就去问老五:“他大大没在那里了。”老五说:“不是娃娃他大,是大哥没在高房里的炕上了。”
张氏这才知道是家长没了。就赶紧喊着孙子说:“你这鬼子胡说哩,不是你大,是你大爷没了。”这娃就继续使劲地喊:“吴家梁!你大爷没了。”
李瞎子正好从这里路过,听到娃娃们在喊叫,就走到老五跟前,小声问了一句,才知道吴家的掌柜没了。就赶紧找人报丧,召集庄上人,帮忙安顿后事。
张氏就准备托着两个孙子回院子,这孙子们还要在外面看个热闹,死活不回院子。张氏就自己回了。谁知这一搅和,把烧在炕洞里的馍馍给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赶紧在炕灰里拨拉,馍馍早已经烧成了灰,这张氏就抱头痛哭。
这时候,家族的人们都从干活的地里赶来了。家栋一看,妈妈在痛哭,就劝着说:“不要哭,哭啥哩,死了少一个打人的。”张氏就说:“我不是哭他,是我的馍馍烧成灰了。”
吴家三房头的婆娘张氏,经历了当年地震灾难的悲伤,也体验过饥荒的痛苦,还度过了中年丧夫,养活一帮娃娃的艰难,对过日子那可是非常谨慎。当下又遇上灾荒,好在当年家栋贩粮食的时候,家里存有好多粮食。后来因土匪骚扰,贩运的行当难做。再到后来,国家规定不准贩运,就这样,当时好多粮食没有贩运出去,只好存在自家了。
这没有贩运出去的粮食,原来堆在磨头窑隔壁的一个窑里,每年倒腾着吃旧粮换新粮,家中总是有一些存粮。如今这可就顶上了大用场。但当下还不能公开吃,只好用麦草苫着藏在后院的窑洞里,其他人家基本没有多少存粮,都在吃食堂,这三房头的家里,到了晚上偷偷地做着吃一点。
原来这吴家的家长,当时已古稀之年,加上婆娘没了多年,自己也是苟延残喘。儿子前些年又找了个婆娘,带着好几个外姓的娃娃,后来又生了一个。当下遇上饥荒,那就是各自奔命的光景,儿媳妇光是顾救几个娃娃,都忙乎不过来,哪里顾得公公的死活。
再说这吴家的家长,自小父母娇惯,中年又是家族的掌柜,吃喝穿戴都是家里婆娘娃娃给伺候便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来就没有进过厨房,锅头上的事根本就做不来。自从婆娘雷氏没了以后,就开始沦落为可怜人的行列,只是因过去是这个家族的掌柜,平时余威尚在,家族中老少还得伺候着点。分家已多年,家长的威严渐渐失去,加之上了年纪,当下就遇上了麻烦。
要在食堂里喝点糊糊,你还得亲自去,人不到现场是不能给你饭吃的。家中米干面净,儿媳妇又不关照,自己又没有能力抓挖着弄点吃喝,只好忍饥挨饿。老五顾及弟兄情分,时常叫到自己家来吃喝点,到了后来各家自己都顾不住,只好各自奔命了。
时间一长,这家长就病倒了。当下大家都在为吃饭的是犯愁,那里还能顾得上照顾病人,时常也没有人顾救。自己从高房上也难得下来,只好躺在冷冰炕上,任由天命。真那是:“死烟儿焵,睡冷炕,吃不上,喝不上,连病带饿,把掌柜困死在高房上。”
吴家的掌柜没了,就得选一个墓地,葬进祖坟还是另选地场,家族人就叫罗阴阳给掐算了一阵。罗阴阳听了婆娘的闲话,怀疑地说:“这大哥不知是病没的,还是饿死的,不知死因还不好直接埋进祖坟。”
大房头的儿子和儿媳妇听了,只怕担当不起,落个不孝之子的名声,就连忙说:“是病死的。”老五就问这侄子:“害得是啥病,叫先生看了吗。”
这大房头的儿子一时不好回答,就辩解着说:“这年头,先生连饭都没有吃的,哪能顾上给人看病。再说,人都连饭都没有吃的,哪有药。”家族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到这家长的死因,只是不好说三道四。家族人合计,就在祖坟下面的一块地里,给这吴家掌柜选了个墓地。经庄上人帮忙,就把这掌柜的安葬了。
且说好多前年,有一家姓石的麦客,爷儿几个联手,时常往来于关川河一带,专门从事割麦子的活路。当年遇上灾荒,就逃到这歇马店来。正好遇上河湾里的大户人家,李明达家里需要雇人手,爷儿们就给李家做了长工。后来带着婆娘和三个儿子,在这里安了家。老三叫石虎,娶了个甘谷地方的婆娘,也生了三个娃娃,光阴过得很穷酸。只因这婆娘是个无底洞,石三也是无节制,时间一长就体弱多病,年轻轻地就没了。
这婆娘当下不过三十就成了寡妇。带着一女两男,家境本来贫寒,娃娃还小无人关照,家族成员都知道这婆娘的品性,就赶紧想办法给物色个男人。正好在这里修建铁路的人中,有弟兄两个,哥哥叫侯金才,弟弟叫侯金烈,是磐安镇一带人。经石家老一辈的托人说亲,侯金才就与这寡妇成了家。
听说原先在修铁路期间,侯金才就和这婆娘有点瓜葛,当下正好男人没了,就顺理成章接了班。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侯金才本来也是个好色之徒,在铁路上干活吊儿郎当,到了晚上,总要到周围地方,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骚扰当地的农家妇女。一日,天还没有黑,在菜籽湾一个野地里犯了事,叫人家发现了,当地好几个人联手,把这侯金才打了个半死,多亏弟弟搭救,捡了一条命。
当下侯金才和这寡妇成了家,两个人光明正大到了一起,那可就是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顾虑。起初这侯金才年轻力壮,样样能行,尤其是伺候女人,那可是风月场上的好手。两个人干柴烈火,鱼游树枝鸟戏水。年岁不饶人,谁知这几年又遇上年景不好,整天为吃饭犯愁,哪里顾得上男女之事,这女人常被冷落,就不如愿,总是唠叨个不停。
眼前恰逢特大灾荒,大家都为糊口犯愁,婆娘只是顾救几个娃娃,给这男人只供心上欢,难熬腹中饥。这男人生活自理能力本来就不足,一时间就生了病,婆娘根本就不再顾救,没有多长时间,连饿带病,便是躺在炕上爬不起来。
当下大家都在吃食堂,要求自己亲自到现场,才能给一碗糊糊喝,让别人给带点糊糊去,那要有人监督才行。何况这侯金才家庭不和,外面人员不好,躺在冷冰炕上,除了弟弟侯金烈时常还惦念着,其他根本没有人关顾。
侯金烈心想,哥哥好几天都没有来食堂吃饭了,不知是个啥情况。手里干着活,心里总在惦记着,鉴于手足同情,忙里偷闲,一日就到哥哥家来,把侯金才看了一下。侯金才见弟弟来看自己,就把自己遭遇,都说给弟弟听了。
其他的事,侯金烈也没有在意,只是当时快要饿死的事,总是揪着弟弟的心。自己虽然在这食堂里掌勺,但不能给哥哥一点的偏心,就连基本的都没有办法关照。便给侯金才说:“食堂打饭,人不到现场不行,你能不能到每天吃饭的时候,挣扎着到食堂来,你来了,我就是给你舀点稠的也行,别人也不好说个啥,你不来我就没有办法顾救你。”
侯金才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走不动了,你能不能给我偷上点面来,让我吃上两嘴,我好多天都不见一点五谷麺食了。”侯金烈悄声说:“偷面的事,要是叫人知道了,那可就要坐班房子的。我想办法,给领导说一声,看能不能允许,把你的一份糊糊送来。”
侯金才听着,眼前一亮。便鼓足全身的劲说:“只是这婆娘人家还臭着哩,我都求了几次,人家就是不给我带饭。要是有人能送来,那就太好了。”侯金烈说:“你等着,我想办法试试看。”
侯金烈来到食堂,总在想着给哥哥送饭的事,还想偷上点包谷面。就找管事的说了情况,管事的回答说:“带饭的事还得有个人监督,不然谁能知道,糊糊到底是进到谁的嘴里,入到谁的肚子里去了。”侯金烈就说:“我亲自送去能成不?管事的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后表示同意。”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饭,侯金烈就把锅底粘着的刮刮,铲到一个碗里,还趁人不注意,从麺缸里捏了一大把包谷面,装在衣服口袋里,端起碗,直奔侯金才而来。
侯金才见弟弟送来一碗锅底的刮刮,那可好比干粮,没有顾得其他,双手接过碗来,用手抓着往嘴里喂,好似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随后还用舌头在碗里舔了好一阵。侯金烈偷偷地说:“这点麺你存着明天吃,”说着就从衣服抽抽里掏出点包谷面麺,没有东西装,就顺便装在原来装过烟渣子的一个小荷包里,放在枕头下面。侯金烈不敢久留,只是交代说:“这麺可不敢叫人看见。”便端着碗出门忙活去了。
侯金烈走了,侯金才就从枕头下翻出这烟荷包,实在没有忍住,就倒了半把,喂到嘴里吃了。当时就感觉瞌睡得不行,也算个吃饱喝足,就睡着了。没有睡多长时间,只觉得这肚子胀得难受,准备起身,还是没有力气,只好忍耐了。这侯金才吃了一半,留了一半还没有舍得吃,就昏昏沉沉睡过去,谁知这一觉就再没有醒来。
几天以后,婆娘发现侯金才已经死了,就给队上的人说了。庄上人知道后,不论如何,还得把这尸体给埋了才合适。当人们准备埋掉尸体的时候,才发现这侯金才的肚子是破的,肠子都在外面吊着,怀里面还藏着一个烟荷包,里面装着一点包谷面。
弟弟侯金烈知道了,心想,前几天送了一碗饭,还偷了一把包谷面,说不定是胀死了。听老人们说过,长时间过度受饿的人,还不敢多吃面食,要不然会胀破肚子。心里明白,但还不敢多嘴,自己都顾不住身程,只好靠庄上人安顿了。
当时大家都是被饿得半死不活,都没有力气挖个墓坑,好在这里最初的拓荒者,同姓异族的祖先们,还在这里留下了几个窑洞,虽然塌落得不成个样子,大家只好随便找了个窑洞,安顿在里面。就找了一块破草帘子,把这被饿死人的尸体卷起来,就在侯家湾,用土掩盖住窑洞门。
这个窑洞曾经是一代拓荒者的栖身之地,从此便成了这地方,迄今为止唯一的饿死鬼的墓穴。人们为防止这地方以后再出现饿死鬼,还在这窑洞门上立了一片犁铧。
这场灾荒和几十年前的奇荒差不多,当年幸亏大户人家的存粮,好多人通过借赊讨要,死磨硬缠等各种方式,度过了艰难,这里饿死了不少人。如今这灾荒各家都没有多少存粮,农业社也没有储备,主要靠国家调配供应,加上这里的干部们,在产量和土地耕种面积上,采取了一些灵活多样,务实的措施,使得这里的饥荒损失与其他地方相比,减轻了好多。
好在这里的土地,总能生长些救命的野菜奇物。还有那苦苣菜,槐树花,榆树钱,承救了好多的生命。不像当年,有的家户男女老少全部饿死了。当下侯金才被饿死了,虽说是无奈,属于天灾无情催人命。但这里的有心人都觉得出现这样的事,那是对道义的毁伤,也是乡土人情的耻辱。
人常说,穷死不撵看家狗,饿死不杀犁地的牛。虽然是出奇的饥荒,这里也饿死了人,但没有杀牛的事,供应粮,苦苣菜,榆树钱,还有人们相互之间的照应,就是度过饥荒的窍道。
且说这一日,一个婆娘抱着一个孤女,从远路来了到吴家梁门上讨饭。张氏一看,要是无情地把母女打发了,估计走不了多远,虽是外地人,也成了这地方的饿死鬼。便起了怜悯之心,除了施舍点吃喝以外,就让吴家梁给庄上人说点好话,希望大家给点宽容,让他们生存下来。庄上人也不想看到,这地方再出现饿死鬼,也显大气,那母女就在这地方落了脚。
历次的灾荒和饥饿,使得这里的人们不知不觉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唆筷子舔碗。不论男女老少,也不管吃什么饭,只要是用碗碟吃了饭,都要用舌头把筷子和碗舔干净,不得含糊。即是好年景,就算是客人,只要是懂点规矩,讲点礼貌的,吃了饭都要舔碗,这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也许是贫困的烙印,或者是节俭的习惯。
这一年旱情有所好转,庄稼长势不错,等到豆子扬花挂豆角的时候,有的人就开始偷吃豆苗,豆角,当地曾经经历过灾荒的老年人,就告诫大家,千万不敢多吃,要不然就会胀死的。当年下来,收成还算不错,灾荒逐渐过去,这里的人们,好不容易度过了连续几年的艰难岁月,又开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这场饥荒,不仅给这里的人们留下了永恒而可怕的记忆,同时也给九州大地上的人们造成了莫大的灾难。这所有的现实,只有那些经历了的人才有体会。
后来的人们,只是通过文字去了解当时的情景,但根本无法想象,过度饥饿到底是个啥滋味。也许多少年以后,人们在饱食终日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地淡忘了这段历史。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