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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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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辛王和铁先生去蔗州困州走了一趟,听说走出了点麻烦来。”未帝看向孟西洲,开宗明义。

    “土地是国家的财产,事关国家安定,断不能成为个人谋取私利的工具。未国早已制定了完善的土地政策,任何人都应无条件遵守和执行。商者,国之大业也。所有的商业活动,均应在未国现行制定的商业政策下有序进行,绝不允许任何人私自破坏运行良好的商业运行。可偏偏有人,无视国策、无视国家安定,在蔗州与海贼勾结,私分国家土地,扰得蔗州民不聊生,扰得未国不得安宁。”孟西洲一番铿锵之词,为批判工作建立了一个良好的开局。

    “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居然如此不顾国之大义,还望孟首辅明示。”蒋溪一脸求知欲,看着孟西洲。

    “此人行此祸国殃民之事,却丝毫不知悔改。有正义之士试图阻止,却被其迫害,实在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孟西洲再一番慷慨陈词,为马上要进入的批判工作塑造了一个良好的氛围。

    “在面对祸国殃民之举时,有正义之士挺身而出,实乃我未国之幸也。不知那名被迫害的义士是否还健在?”孟皇后表达了对正义之士如滔滔江水的尊敬之情,以及关爱。

    孟氏兄妹一唱一和,为正义之士的粉墨登场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陛下,蔗州义士秦员外和许崆百想亲自向陛下禀报蔗州官府私自与海贼通商,私分国家土地一事。还望陛下恩准。”前期工作都准备好,孟西洲将秦员外和许崆百推了出去。

    从某种程度来说,殿前控告跟泼妇骂街并无二致,都是对某个人予以痛斥,不过是场合不一样罢了。孟首辅是体面人,这些脏活累活,当然由他人去做更好。

    “准了。”未帝道。

    “草民秦明信、许崆百参见陛下。”接到号令,秦员外和许崆百马上出列,拜见未帝。

    “无需多礼,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一说吧。”

    “草民遵旨。”秦员外与许崆百对视一眼,决定由秦员外先发起冲锋的号角,“草民秦明信,蔗州人氏。一直以来,草民遵纪守法,规规矩矩将陛下恩赐的田地出租给农民,让他们有地可耕种,有粮食可以温饱。可是自前几年起,农民却不再向草民租田地。蔗州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劳作方有一日温饱。如果农民因为懒惰,不肯租地耕种,衣食便没了着落,一家老小可如何是好。草民对此异常担忧,夜不能寐。”

    短短数语,秦员外忧国忧民的伟岸光辉形象迅速建立。

    “恰逢此时,有几位曾租用草民田地的农民主动来到秦府,告知草民,他们之所以不再租地,是因为官府允许他们私自开荒囤地,而且不需要向国家上缴赋税。有些农民知道土地是国家的财产,不敢私自开荒占有,却有迫于官府的压力,不得不去开荒。这几位农民不愿官府同流合污,于是向草民举报。草民对此祸国殃民行径自然不能听之任之,便前往官府规劝苏大人莫要以身试法。”

    借用几位农民之口,再次树立起秦员外的侠肝义胆英雄形象。

    “不料苏大人不仅没有听从草民的好意规劝,还对草民大声训斥,将草民赶出了县衙。此后,草民还多次前往好言相劝,希望苏大人迷途知返,不要影响未国稳定繁荣的大局。忠言逆耳,苏大人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反而不断要求农民开荒囤地。今日之蔗州,处处都是私自开荒的田地,令不少有识之士心痛不已。”

    一番义愤填膺之语,将秦员外不畏强权的硬汉形象与苏贺年知法犯法的恶劣形象形成鲜明对比。如果现场有刚好买满一篮子的鸡蛋西红柿的围观群众,说不定苏贺年都可以被‘赏赐’几个免费的鸡蛋西红柿。

    “陛下,请容微臣诉说一二。”眼见已经到了会免费领取鸡蛋西红柿的阶段,苏贺年担心自己再不开口,说不定就要午门问斩了,斗胆说道。

    “苏大人不着急,先让他们说完。”未帝没给苏贺年开口的机会,“私自开荒一事,朕已经大概明白了,与海贼通商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苏贺年没被未帝允许做出解释,焦心如焚看向蒋溪。

    蒋溪微微一笑,对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静待事态发展。

    言域看向蒋溪,询问自己要不要开口为苏贺年辩解,也被蒋溪摇头否定。

    “草民许崆百,斗胆向陛下禀告苏贺年与许崆牧官匪勾结,为害一方之事。”眼看着秦员外三言两语在未帝面前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忧国忧民有胆有识的国士,许崆百迫不及待要开始他的表演。“蔗州东边海岸线的对面,有个解风岛。岛上有海贼数万人,岛主许崆牧领着海贼四处作奸犯科为害一方扰得蔗州百姓不得安宁。可就是这样的臭名昭著之人,居然成为了苏大人的座上宾。苏大人不仅对为非作恶的许崆牧礼遇有加,还强迫蔗州百姓必须高价购买解风岛上所生产的毫无用处的草药,同时要求蔗州商人低价出售商品给许崆牧。民怨载道,蔗州商人百姓对苏大人如此行径敢怒不敢言。身为长兄,我曾多次劝阻许崆牧此等鱼肉乡里的行为,却遭到报复,被迫离开解风岛。”

    为了突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将故土、胞弟、手下贬的一文不值,不得不说,许崆百很努力了。

    “身为朝廷命官,私自瓜分国家土地,破坏国家土地政策,愧对朝廷。身为一方父母官,与海贼勾结鱼肉百姓,愧对蔗州百姓。如此官员,简直是我未国之耻。臣恳请陛下,将苏贺年革职查办,以示效尤。”身为百官之首,孟首辅首先对‘于国于民皆是祸害’的官员提出处理建议。

    “苏贺年如此无法无天,背后必有指使撑腰之人,还望陛下明察,还蔗州百姓一份安宁。”孟皇后时刻谨记今日的任务所在,试图顺藤摸瓜将蒋溪和言域这两个‘背后指使撑腰’之人顺理成章揪出来。

    “辛王和铁先生前段时间到蔗州走了一趟,难道对蔗州民怨载道毫不知情,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报?”孟西洲这段疑问句,明为疑问,实则直指言域蒋溪二人知情不报狼狈为奸。

    “私分国家土地,目无法纪国法,与海贼私自通商,祸害一方,如此祸国殃民人神共愤之人,绝不能宽恕,必须依法查办严惩不贷,否则必定引起民怨沸腾国无宁日。”幕后黑手嫌疑人之一铁刚强,迅速加入孟氏兄妹讨伐‘祸国殃民’官员的队伍,慷慨了陈词一番。

    言域和苏贺年脸色大变。

    铁刚强一直阻止言域和苏贺年出声辩解,言苏二人均以为铁刚强已经有了辩解之策,便一直对孟氏兄妹慷慨激昂的讨伐默不作声。可是没想到,铁刚强的不仅没有为苏贺年辩解,反而在被怀疑是苏贺年幕后黑手之时,迅速撇清关系,抛弃苏贺年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如此弃车保帅行径,使得言苏二人既惊讶又愤怒。

    对铁刚强弃车保帅行为不满的不仅有原队友,还有现队友。孟首辅和孟皇后前期铺垫那么多,好不容易要收网了,结果发现他们要捕的那条鱼,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队友,孟首辅和孟皇后赫然而怒,自然要将这临时挤进来的队友踢出去。

    “铁先生处事,一向细心入微。年初仅凭一根盗贼掉落在现场的发丝,便帮助大理寺破了一桩偷盗大案。众臣均交口称赞,说没有一件违法乱纪之事,能逃过先生的法眼。陛下委派先生前往蔗州,面对蔗州遍地私自开荒的田地,横行乡里的海贼,先生难道看不到,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向陛下禀报,是别有用心,还是有心要包庇他人?陛下,臣以为,身为臣子,第一要求就是要对陛下忠诚。铁先生虽非朝臣,但辅助陛下处理政事,也理应对陛下忠诚。铁先生明知蔗州苏贺年违法乱纪祸国殃民,却没有向陛下禀报,有违忠诚之道,还请陛下严惩。”

    孟西洲先忆起铁刚强由细微之处破案的往事,证明铁刚强有识别苏贺年违法乱纪的能力,然后马上联系实际,指出铁刚强肯定发现了苏贺年违法乱纪,之前是故意瞒报。天子乃九五之尊,铁刚强居然敢瞒报,此等无视帝王尊严的行为,从古自今都没有好果子吃,

    “铁先生无权无势,如此胆大包天欺瞒陛下,背后必定有位高权重者在支持,还望陛下明察。”孟皇后唯恐遗漏了另一个幕后黑手,位高权重的辛王言域,忙出声提醒道。

    “铁先生,孟首辅和皇后均指控你欺瞒于朕,你可有话要说?”尊严被犯,未帝龙颜震怒。

    “草民知错了。私自开荒,私下通商一事,草民确实知晓,对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一心要中饱私囊之行为也深恶痛绝,早就想向陛下禀报。只是忌惮这些事件背后所涉及之人,位高权重,草民位低言微,不敢禀报陛下。”孟氏兄妹一番举事实论道理的指控之下,铁刚强迅速承认存在瞒报,还转头看向苏贺年和言域的方向。

    苏贺年神情从之前的震惊和愤怒恢复了平静,看向铁刚强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伤心。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从来不缺乏弃车保帅过河拆桥的故事。无论是私自开荒还是私下通商,都经过他明示或者默许,他也明知这些事件不可为,只是迫于蔗州的实际情况,不得不为之。铁刚强在孟首辅和皇后的共同指控之下,要向未帝检举他,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以来,铁刚强的为人处事,让他以为这是个能一起历经考验,共同战斗的战友。可是没想到,这是个完全经不起考验,威武马上屈的战友。

    言域则依旧愤愤不平,直接还了一个‘你是个叛徒’的眼神。

    “有些位高权重之人,从来不想着,自己所有的荣耀均是陛下馈赠,理应做好自己的工作,为陛下分忧。却借着陛下馈赠的权势,私自开荒通商谋取私利为害一方。但再高的权,再重的位,都是陛下的赏赐。在陛下面前,铁先生不必忌惮此人,大胆把知道的一切禀告陛下。自有陛下为你做主。”孟西洲鼓励叛徒铁刚强积极举报。

    “孟首辅,我真的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吗?您保证不会迁怒怪罪于我?”

    “当然不会,老夫用首辅的名誉保证。”

    “那我就放心了。”

    铁刚强这番话问得有些奇怪,有未帝在,就算要怪罪,也是未帝怪罪,为何是首辅孟西洲怪罪。但是孟西洲听到蒋溪有松口的迹象,心里只顾着欣喜和给蒋溪塑造坦白从宽的良好环境,并没有察觉到有异常。

    “陛下,蔗州确实存在私自允许农民开荒和私下与海贼通商的情况。”蒋溪一开口,便向未帝证实了蔗州确实存在与国策国法不容的现象。

    开局良好。

    孟西洲和孟皇后相视一笑。

    苏贺年轻声叹了口气,缓缓面向未帝跪了下去。

    言域勃然大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怒视蒋溪。

    “在与许崆牧通商之前,海贼每个月到蔗州抢掠几次,蔗州的商铺每个月都要翻修一遍,生意惨淡。商铺基本上是十门九闭。普通居民更是常年闭门不出,整个蔗州各条街道都是行人稀少,了无生气。蔗州每年上缴国库的税收寥寥无几,有好几年遇上灾荒,还向朝廷拨款救援。在与许崆牧通商之后,蔗州社会治安秩序稳定,民众不再担心。各大商铺将来自解风岛的草药卖往各地,生意兴隆,户户面前都是车水马龙,街上人来人往,整个蔗州生机勃勃。百姓生产积极性很高。私自开荒之前,蔗州农民都是依靠租种田地耕种,要向农田主缴纳极高的租金。很多农民辛苦耕种一年,到头来,发现一家老小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干脆不再耕种,举家出门乞讨。农民不事耕种,不仅导致流民增多,影响社会治安,也导致蔗州上缴国库的粮食越来越少。开荒几年来,蔗州农民私自开荒的田地共计三万多亩,每亩田地每年上缴国库的粮食约为一石。这几年,国库里陆陆续续有了盈余的粮食,这些盈余里,有一半以上是来自蔗州。陛下,如草民所说,蔗州确实存在私自开荒,私下通商的现象,但这一切并没有对未国对蔗州带来损害,反而造福未国造福蔗州。这一切,草民并不认为是蔗州祸国殃民,而更倾向于认为,这是蔗州从解决问题的实际出发,作出的有效探索。”

    蒋溪并没有顺着蔗州确实存在与国策国法不容的现象,要严厉批评郑重警告,而是话锋一转,对蔗州之所以存在这种现象作出解释,并认为蔗州的这些决定虽不合法但合理。

    对于蒋溪的不按常理出牌,孟西洲和孟皇后很不愉悦。

    苏贺年自进殿便一直愁眉不展的老脸,少了几分愁容。

    原本怒目而视蒋溪的言域,则神情缓和了一些,缓缓坐了下去。

    “根据户部现有记载,未国目前田地储备1200多万亩,从事耕种农民600多万人,人均土地两亩。国库每年可从每亩田地收的粮食约为一石,国库每年可收入约1200万石粮食。国库每年支出约为1000万石粮食,按理说,国库应该每年盈余粮食200万石。可实际情况是,国库每年都入不敷出,颗粒全无。未国600多万农民每日依然在辛勤劳作,每年依然按照规矩每亩地上缴一石的粮食,这几年国库的支出也没有出现暴涨的情况,那么这本该盈余的200万石粮食,为何就没了踪迹?那是因为,在户部记载之外,还有另外600多万亩田地。这些田地之所以在户部记载之外,是因为这些并不是朝廷开垦的田地,而是各地官员私自开荒的田地。各地官员私自开荒之后,便强迫农民放弃朝廷的田地,转而租用这些田地,每亩田地上缴一石的粮食给各地官府。官府当然不会将这些来路不正的粮食上缴给国家,各地官府便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本该收入国库的粮食截胡了。私自开荒祸国,实非虚言。”

    “铁先生说的在理。”蒋溪前一番话,有为蔗州开脱的意思,孟皇后担心蔗州开脱之后,言域也‘逍遥法外’,正暗暗着急。眼见蒋溪又把话题扯回‘祸国’的正轨上,忙出言赞道,以资鼓励蒋溪继续努力。

    孟首辅却心事重重,若有所思,没有随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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