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08
北方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
六点多风忽然变得很大，天也黑，路灯也开了，满世界都是赶着回家的人。火气上头的谢满星在陆明庚错愕的表情里起身摔门一气呵成，直接冲到了小区大门口，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她冲出门时只穿了件t恤，现在被风一吹瞬间冷静下来，尤其是孤苦伶仃地在小区花园里打了一圈转冻得有点孙子之后，她忽然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在气短信吗？还是气自己学习差？
谢满星有点纳闷。
她学习成绩差是像万有引力一样公认的真理，她有什么可气的呢？
天空黑漆漆的，风还很大。她仰起头，盯着深不见底的天空，有点泄气地想着：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和老陆比，好像确实能排名草履虫第一了。
唉。
家里没开灯，老妈还没回来。谢满星摸摸兜，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
就不该出来，冻死了。
谢满星顿时有点后悔，但让她服软回去她又觉得有点丢脸，只好哆哆嗦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小区门口的奶茶店。
店里只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女孩，看她风卷残云地卷进来时吓了一跳。
谢满星飞快占领了暖气旁边的位置，冲女孩招招手，“新来的？”
女孩站在棕色木质柜台后面，显然被她的衣着震惊了，好久才回过神，“是的，要喝什么？”
“青梅可可，标糖加布丁！”谢满星报出了会员卡号，补了句，“热的热的热的！”
女孩手脚很麻利地输入了卡号，“啊，不好意思，卡上没钱了，需要充值吗？现在冲100送30哦。”
没了？
谢满星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两个月没零花钱充卡了。
“不能下次给吗？”谢满星挺烦，“我老会员了。”
“不好意思，”女孩为难地笑笑，“我是新来的，老板也不在……”
“算了，换一个。”谢满星冻得嘴唇都打哆嗦，立刻报出了另一个手机号，报完她小声问，“有钱吗？”
女孩在她意外的眼神里点了点头，“有，密码是多少？”
“123456。”谢满星飞快回答。
小票上显示余额居然还有三百块。
简直巨款！
谢满星对着账户名上陆明庚的手机号啧了一声。
这卡是当时奶茶店开业做活动办卡买一送一时她帮老陆办的，只充过五十块，早就花完了，她今天只是碰碰运气。
结果老陆居然之后还充了值！
天天说奶茶是垃圾食品，怎么自己还偷偷充钱！还冲这么多！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家伙！
谢满星后悔没再点两杯。
估计是看她太冷，小姐姐的奶茶上的很快，送到她手边的玻璃杯冒着腾腾热气。
“密码太简单咯，”小姐姐笑着提醒她，“如果再充钱的话要记得换密码哦。”
“好。”谢满星低头喝了一大口。青梅可可只有她们家店有，甜甜的热巧克力里加了微量酸梅汁，味道特别神奇，谢满星很中意这个味道。
她叫住要走的小姐姐，“我能借你电话用一下吗？”
电话接的比平时慢多了。
“涂总，”谢满星劈头盖脸地问，“你干嘛呢？”
电话对面很吵，音响声音很大，涂乐说话几乎是用喊的：“还能干嘛，剪片子呗。我刚想到几个厉害的转景方式，我要试一下，可能得晚点才能给你。”
“没事，”谢满星把听筒拉开，热情地说，“咱们去吃烧烤吧！”
“现在吗？”涂乐似乎有点犹豫，“现在不行，我想快点把片子剪完。”
这是什么废寝忘食的精神！
要是涂乐能把这心力放到爆街上可能今天她就轮不到被马楠堵了。
谢满星的语气立刻变得十分冷漠，“那算了，挂了。”
吃烧烤是次要的，其实她是想让涂乐帮她拿书包。
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她又不想去求老陆。
外面又冷。
而且，说不担心遇见马楠有点不现实，因为她和马楠不一样。
她今天才发现马楠是真的坏。
谢满星把手机还给小姐姐，又回到了暖气边愣着。
只能等老妈下班了。她今天真的不想去拿书包。
奶茶店不时有人进出，这附近有家挺有名的炸鸡店，她中午就点的这家，现在又有几个妹子拿着炸鸡进了店里，味道很快飘了过来。
唉，肚子饿了。
谢满星的目光一路顺着妹子们手里的炸鸡从门口移到点餐台，又从点餐台移到门口。女孩们倒是懂事地没在店里吃，但味道却散了一屋。
这什么人间疾苦！谢满星咽咽口水，目光依然定在门上。
又饿又冷又没钱tt
也太惨了！
奶茶店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框上挂着的风铃叮咚响了。
一件熟悉的羽绒服进了门。
她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她的衣服吗？
老陆怎么来了？！
还穿着家居裤？！
运动羽绒服配家居裤和拖鞋的陆明庚一进门就准确地扫射到了她。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有些气喘，神色明显很不爽，连把大衣扔到她头上都用了平时的三倍力，“你温觉系统失灵了吗？”
“是啊，”谢满星嘟嘟囔囔地飞快裹上大衣，“我生气的时候体温90度。”
“把你烧开算了。”陆明庚用手背碰了下可可的杯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明庚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身往外走，“你回家去！”
谢满星跟上来，耸耸肩，“我没钥匙。”
“去我家，”陆明庚说，“我去拿书包。”
“你去拿？”谢满星指着他裤子，“这样？”
“嗯，”他转身往外走，“你先回去。”
老陆只给她拿了羽绒服，所以她还是只穿了一条单裤，在老北风的独宠下确实有点刺骨，谢满星发挥了自己前运动员的特质，在冻得像个鹌鹑之前一路小跑地跑到了他家。
指纹锁，谢满星按住大拇指就开了。
她家也真该换一个！
地暖不知道被老陆设定成了多少度，像个大火炉一样暖和。谢满星一进门就在地上躺平了。扫地机器人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立刻跑过来清理，围着她转了两圈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垃圾。
“我是人，不是垃圾，”谢满星闭着眼睛嘟囔，“麻烦你往旁边走。”
机器人又撞了她一下终于转弯了。
真好，可以在地上躺，如果是自己家老妈非得骂死她。
当然她自己家也不会躺。因为陆明庚家的地板永远是干净的，连擦地的水渍都没有。
毕竟他是有台扫地机器人，甚至还有一台被他改装过的只能用来拖地的拖地机器人的不想擦地板的小洁癖。
改装那天她蹲在一边看他拆零件，点评此举纯粹脱裤子放屁。陆明庚闻言只是哼了一声，并在两个小时后用事实向她证明，一个摩擦力大三倍的拖地机器人能把地板拖得有多干净。以至于谢满星回家当晚就要求老妈买两个扫地机器人来代替她每次都做的差强人意的扫地工作。
老妈：买什么买？你勤快点咱家就能像玻璃城堡一样干净！
想到这里，谢满星不禁有些伤怀，两行老泪都险些纵横。她环顾着整齐的房间喃喃自语：“一个人住可真爽啊。”
和谢满星家到处都是照片墙不同，老陆家没有陈列一张照片，甚至整个家都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客厅里除了家具以外只有一台咖啡机，四人餐桌上连纸抽都没有，整洁的毫无人气。
陆妈妈几乎一年也不会回来一次。
谢满星坐起来盘住腿，四处看了看，然后起身去了陆明庚卧室。
可能是太熟了，谢满星从来不觉得进他的卧室有什么不妥。她在书桌前坐下，桌面上还摆着下午他刷的数学题，一边的草稿纸上有具体的解题过程。即使只是草稿纸也是整齐地按顺序写下来的。
谢满星翻翻草稿纸。陆明庚的字很好看，俊朗整洁，甚至有点大人风范，一看就是练过的，和她们班里那些小学生字体不一样。
她挺耐心地从头看了遍解题过程，居然没看懂！
谢满星心里一紧，立刻翻开数学书。
课后题还会解！！！
没事没事tt！！！
他到底做的什么玩意啊！
没过多久陆明庚就回来了。谢满星正在看小说，听见动静一骨碌从懒人沙发上蹦起来扒着门往外看，这家伙果然僵在门口，正盯着自己的裤子左右为难。
“又要报废一条家居裤了。”谢满星一边乐一边小声说。
陆明庚一直诡异地坚信出了门的家居裤就不是家居裤了，因为纤维里都带着室外的灰尘，不能玷污高贵的寝具！洗了也不行！
白雪公主都没他矫情！
谢满星看着他在玄关犹豫了半分钟，然后叹了口气，把书包和外套挂在门口，洗了手走向卧室。
“感谢~”谢满星主动推开门，双手合十，虔诚地鞠了个躬，“为了我的书包还让您报废一条家居裤，微臣深表遗憾。”
大冬天穿着睡裤在外面跑了一圈，陆明庚的情绪理所当然地不好，哼了一声表达了让她闭嘴的想法，然后在衣柜里翻出一套同款深灰色的居家服，“餐桌上有外卖。”
“要不然说你这人这么没意思我还跟你玩，”谢满星立刻撒着欢出去了，老陆打包的是牛肉面，还是电玩城附近最好吃的那家，“关键时候你真的还是比涂乐懂事。”
陆明庚用门板回应了她的夸奖——他嘭地关上了卧室门。
换衣服，开门，把脏衣服扔进洗衣篮，洗手，这一套做完了陆明庚才坐在了餐桌边，谢满星已经吸溜了大半碗面。
打包盒被装回了垃圾袋里，面都用家里的碗装的，配的也是家里的筷子。他拿起来，问：“你刚刚看书了？”
“我抽什么风？”谢满星叼着牛肉很疑惑。
“我看数学书拿出来了。”他说。
“没，就是你卷子我一道题都不会做，以为自己忘了。”
她说着摸摸脑袋，包还在。
居然有点安心？！
平常这时候陆明庚就要戴耳机了，但今天他没有，反而又把筷子放下了，神色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嗯？”谢满星挺茫然地抬起头，陆明庚的目光偏向一边，有些欲言又止。
对吼她刚刚还生气来着！
谢满星立刻装模作样地板起脸，“啊，那你什么意思，我草履虫听不懂。”
就知道她会蹬鼻子上脸。
陆明庚尴尬地清清嗓子，“我不该说你是草履虫，即使这是事实。”
谢满星的脸色开始变黑。
“比喻。”陆明庚适时地找补话茬，“毕竟你成绩确实不是靠实力。”
“能考试不就行了！”谢满星满不在乎地吃了一大口面。
“还是要看书，把这个意外真正变成自己的，”陆明庚伸手拨开她头发，包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了，恢复得异常迅速，“不然你的记忆大概率要消失。”
“为什么！”谢满星吼。
陆明庚收回手，目光坦然：“能量守恒。”
这什么情况？！
玄学在学霸的世界居然还有物理解释。
学渣真的怕了……
谢满星顶不住了，有气无力地栽倒在桌子上，“我知道，我开学就看。”
“明天。”陆明庚言简意赅。
“明天？”谢满星惊恐地抬起头，满脸都是拒绝，“不要，不行，不可能！”
“就明天，”陆明庚拿起筷子，愉快地夹了块牛肉，“不然我就告诉蓉姨你要早恋。”
谢满星：？
“然后你下个月也没零花钱。”他说。
混蛋啊！
为了自己的零花钱，谢满星决定忍辱负重。
第一天：睡觉→偶尔醒一醒→意外发现老师讲的课居然能听懂→坚持五分钟→好无聊→睡觉。
第二天：睡觉→涂乐叫她打游戏→被坑掉两颗星所以一脚踹翻他的凳子然后被老师发现→提问→居然答对了→兴致勃勃听五分钟→好无聊→睡觉。
第三天：刚要睡觉结果被陆明庚一掌拍醒。
“你到底要睡几天？”陆明庚低声说，“听课对你来说这么难吗？”
“是啊，”谢满星很无辜，“你不知道吗？”
陆明庚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物理课，老师正在讲考点，讲的内容很基础，陆明庚拧着眉，“难也要听。”
“行吧给你个面子，”谢满星不情不愿地从窗台上的书山里翻出物理书，“讲哪了？”
老师根本没讲书，讲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资料。
“……”陆明庚艰难地说，“我也没听。”
谢满星惊了，“那你还叫我听？”
“听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压抑的询问声。
俩人同时回头，裴一舟正捧着手机兴奋地瞪眼看他俩，“有什么好玩的分享给我呀？”
陆明庚递给她一个“这人是谁”的眼神。
谢满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万事通，”谢满星把美工刀推出来，“你什么时候能割掉你这个偷听人小话的耳朵？”
“怎么这么血腥，”裴一舟立刻捂住耳朵后撤，“你平时从我这套消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听点有用的吧。”她收起美工刀。
“我有有用的啊！”他又兴奋地凑过来，瞄瞄老师，确认没再看他，“我听说四眼狗钱包让人给抢了，又听说你给抢回来了。”
谢满星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万事通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这事鲁文闪肯定不会告诉别人，也没人告诉。冯琳那样子也肯定不会主动提，那他到底从哪知道的？
“有点东西啊你。”谢满星挑挑眉。
“我是谁！”裴一舟拍拍胸口，“不过你多此一举干嘛，你不帮四眼狗他肯定被撤职了，咱班就没人天天去给李夜叉嚼舌根了。”
“他是不是班长都爱给李夜叉嚼舌根，”谢满星说，“再说了班费里没你的钱？”
“可以让他自己贴啊！我早就想弄他了，你倒好，还帮忙。”
谢满星想了想，“他家挺困难的。”
主要他爸爸挺好的，每次去他家早餐摊吃饭鲁叔叔都会多给她盛一点。
真想不通这么好的爹怎么生出这么讨厌的儿子。
“我也很困难的！我都没钱充会员了！”裴一舟把手机丢在桌上，“不过你挺6，敢和马楠正面刚，他没再找你事儿吧？”
“没有。”谢满星说完一愣，“马楠？”
班费跟马楠什么关系。她再次转身，裴一舟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牛批。”谢满星真服了。
“你敬我是万事通，我敬你是条汉子！”裴一舟说，“你知不知道你救的人是谁？”
“马云爸爸。”谢满星感觉就算裴一舟现在告诉她玛雅文明为什么消失她都敢相信。
“不是！”裴一舟神神秘秘地凑近她，“是附中第一。”
附中第一？有老陆厉害吗？
谢满星瞧了陆明庚一眼，这人也正看着她。
“哦，”谢满星盯着陆明庚点点头，“所以呢？”
“人家正四处打听你呢。”裴一舟说。
“找我干嘛？”谢满星挺意外，“要给我送锦旗？”
“那我就不知道了。”裴一舟耸耸肩。
“消息不到位啊！”谢满星责备道，“你告诉他了？”
“用我告诉他？”裴一舟拿起同桌的镜子对着她，“请问一中谁不知道你？”
有道理，谢满星满意地转回头。
裴一舟收起镜子，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看着他。
他身体向后靠了靠，也盯着陆明庚，“喂，学神，看什么看。”
陆明庚没说话，收回了目光。
“嘶……”裴一舟不乐意了，探身追着说，“你挺牛逼啊，我跟你说话呢，你以为你还在一班吗？你现在没光芒了兄弟。”
他说着话就上了手，伸出一根指头捅陆明庚肩膀。
在碰到之前，谢满星眼疾手快掰住了他指头。
“疼疼疼疼疼，星哥你干嘛！”裴一舟没控制住音量，周围几桌吃零食的打牌的同学一时间都看了过来。
谢满星松开手，“你少惹他。”
“知道了知道了，”裴一舟连忙收回手甩了甩，“你俩很熟吗？”
“比跟你熟。”谢满星转回身。
“天，老谢你这话有点伤人了啊！”
裴一舟开始诉苦，从她刚转到十八班两人就是前后桌诉苦到他家小区昨晚有猫打群架导致他没睡好，事无巨细且毛用没有，谢满星恨不得抢过陆明庚耳朵上的降噪耳机戴上。
“他什么时候能停！”陆明庚终于忍无可忍，拉下耳机问她。
“估计下课吧，”谢满星看看手机，“还有2分27秒。”
“你……”陆明庚不知道该说什么，“真严谨。”
“那是，不然你又给我切成西红柿泥。”谢满星抿嘴笑笑。
陆明庚知道她在皮，不想理，四周看了看，“你们班总这样吗？”
“什么样？”谢满星没听明白。
“就这样。”他说。
谢满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班里的同学们睡觉的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还有人用作业纸自制了一副三国杀在跟前后桌玩。
只有偶尔几个学生在认认真真听课，不过总是露出很疑惑茫然的表情。
谢满星见怪不怪，耸耸肩说：“对，好不好玩？”
陆明庚皱着眉没说话。
物理老师是个软妹，大学刚毕业半年，已经被她们班气哭了不下十次。
是个又玻璃心又坚强的女孩，总觉得爱心能融化坚冰。
但问题是十八班的学生明显都是干冰做的。
谢满星对她这种精神很有敬意，所以上她的课一般只睡觉不捣乱。
陆明庚没见过这种阵势，她知道。
真是个纯情小孩啊。她以前的体育班比这还乱呢。
“所以赶紧回一班，”谢满星撑头对他说，“嗐，回个屁，这半年是没机会了。想起这事我就气，你怎么回事，你分班考那天是瞎了吗？我每天看你坐我旁边就气。”
“谢满星，”他把手里的笔记本拍到她脸上，“我也是这个心情。”
能感觉出来陆明庚也很气。因为她被拍的眼前一片金星。
“这什么？”她拿着本子问。
“下周五之前把这里面的所有题都解出来。”陆明庚说。
“什么？”谢满星一下子精神了，“这什么东西。”
她打开笔记本，里面的内页根本不是线条本内页，全是a4纸打印的各个知识点的典型题。
这居然是一本习题集？！
陆明庚让她在周五之前做完这一本习题？
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我不干！”谢满星浑身都在拒绝，“我是个病号！我头疼，我现在就疼。我不行了。”
刚好下课铃打响了，她弹起来撑住椅背踩着万事通的桌面跳了出去，边跑边喊，“我不行了不行了。”
然而陆明庚的字典里似乎没有“不行”这两个字。
一直到周五，谢满星一节课没睡过，所有的时间都被陆明庚用来嗑题了。
周五最后一节语文课，老陆依然没有放过她。
“第三道，”陆明庚指着题，“五分钟解出来。”
这都第几个五分钟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谢满星吼，“我他妈解不出来。”
啪，她手背被敲了一下。
陆明庚拿着中性笔，“再骂一句？”
“我……”谢满星咬咬牙，忍住了后半句。
疼倒是不疼，就陆明庚那二两劲像挠痒痒似的。
只是她星哥哪受过这委屈，被强迫做题也就罢了，还被笔敲？
但她敢怒不敢言，适时地去掉了修饰词，“我解不出来。”
“解不出来也五分钟后问我。”陆明庚继续写自己的习题集，“你必须自己想五分钟。”
蒋帆偏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但被谢满星火气很大的眼睛吓得赶紧转回了头。
然后涂乐又来看热闹，神情无比同情，“星哥，你才17岁就要为五斗米而折腰了吗？”
“废他妈什么话，”谢满星听得怒火中烧，“滚一边去。”
啪，陆明庚又给了她一笔杆。
没天理了！
“我没骂你！”谢满星握住拳，现在只想把陆明庚所有的笔都偷走。
“骂谁都不行。”陆明庚扫了她一眼。
“太惨了，”涂乐的表情看起来明明是幸灾乐祸，“咱妈把你的零用钱都给陆大爷了之后你是真的惨，不过其实就咱俩这关系，我可以借你钱的。”
“微信转我谢谢。”谢满星掏出手机。
“不许转。”陆明庚说。
“你听。”涂乐笑呵呵地摊手，“陆大爷不让。”
“你他……”谢满星一个急刹车，飞速斜了一眼陆明庚，他已经拿起笔等着要敲她第三下了，她立刻改口，“踏雪纷飞飞花雪月月满大江江河湖海的故意的吧！”
此话一出，连内向的蒋帆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转头看着她。
裴一舟游戏都不打了，跟着涂乐二重唱似的笑。
谢满星在暴风眼中表情很严肃，“别笑了，再笑收费了。”
“嗯，”陆明庚接话，“转给我。”
靠。
谢满星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明庚，他正低着头，嘲讽她的时候也没耽误解题。
她终于没忍住也笑了。
“我真是服气了，”她拿起笔，“散了散了，五分钟，现在就开始。”
这几天做题，谢满星发现自己脑子里的知识真的是复制粘贴的。
遇到简单的题目她能拿出公式，甚至记得是书上第几页，但遇到问法比较精妙的题目，她就又懵了。
陆明庚说这是因为她不理解公式的内涵。
公式还有内涵？！公式不就是公式吗？
于是谢满星这几天一直在被迫理解公式。
“我理解了，”谢满星头都大了，“我现在也希望公式理解理解我，别填鸭式教学了，我今晚想玩跳舞机。”
陆明庚不置可否，看来是对她这几天的学习成果不满意。
“下周就正式开学了哥，”她看看四周放低声音，确保没人看见她星哥如此低声下气，“放我一条活路吧哥哥。”
估计是她态度太好，陆明庚意外地居然点了头。
“再给我十块吧，”她说，“就买杯奶茶！”
“不行，”陆明庚又很陆明庚了，“垃圾食品不许吃。”
“……”
简直了，自打老妈把自己零花钱全转给他了之后，陆明庚就变得无比事妈，翘课扣钱不写作业扣钱骂人也要扣钱。谢满星想要拿回自己的钱居然要如此忍辱负重！
“行，给我十块买健康食品！”她忍耐地伸出手。
陆明庚在手机上点了点，“给你五十，打车去。”
这五十块太得来不易了，谢满星没舍得打车，蹭了涂乐的小电驴。
当涂乐开始往小道上拐的时候谢满星就后悔了，电瓶车不让载人啊！
不过还好平安无事地到了。
周五的游戏厅很热闹，兑币机前排了不短的队，她刷了个脸卡请老板来给她兑币。
“好多天没来了。”老板说。
“嗯。”谢满星应了声，“这周有点忙。”
“挺好的，”老板把币推给她，“高二了是该好好学习了。”
“高三再说吧。”谢满星满不在乎地看看跳舞机，今天围的人很多，欢呼声此起彼伏，但看不到中间的人，“他们怎么了？”
“lin111，”老板撑住下巴看过去，“你不是也好奇？”
“谁？”谢满星问完恍然大悟，“被我碾压的最高分？”
“对，星哥最厉害。”老板笑了，“不过他也不差哦。”
能被老板说不差，那应该就是真的不差了。
谢满星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她跳下椅子走过去，别说围观群众了，连涂乐都在举着手机对着lin111拍。
不至于“不差”到涂乐连相机都来不及架吧！
她万分好奇地转过身，一个男孩穿着一身街头风牛仔装，戴着黑色鸭舌帽，背对着她随着鼓点做着动作。
舞蹈力度很好，男孩也改编了一些动作以踩到键位。
甚至比原舞蹈呈现度还好。
显示屏里连续不断的bo，还个个prefect。
这是不差吗？
谢满星啧了一声。
这是和她有一拼了啊。
一曲终毕，屏幕上刷出ss。
围观群众里有几个上了头的一阵高呼牛批，搞得像在看小型live一样。
lin111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背对着大家，直到系统弹出赠送一曲的提示框。
人群开始喊“再来一个”。
在一片闹哄哄里，lin111选了曲目，然后在开始之前忽然转过头。
帽檐遮着半张脸，谢满星只能看到这人的下巴，接着看到他摘下了棒球帽，目光定在她身上。
谢满星仔细看了五秒，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这合资产品的感觉……
林旭嘉？
那个附中第一的倒霉蛋？
跳舞机上的林旭嘉似乎早有预谋，轻笑着向她伸出手，“谢满星，请问我有没有荣幸和你跳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