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香香
“笨蛋,”上到三楼的酒店,徐昭从后头摸摸白简脑袋,眼中带笑,“想什么呢,快进去洗澡。”
“我……”白简不知道该怎么说,蒙圈的间隙,已经被徐昭推进了房间,无知无觉被徐昭安排好了一切。
徐昭侧身看她,离开前又不放心嘱咐:“记得让包里的猫出来透透气,这里可以带宠物。酒店下面几层就是开生日会的饭店,洗澡前把衣服脱在脏衣篮,我会来收拾的,然后等衣服干了我会上来找你的,不用担心。“
“我……”白简有话想说,一句话卡在喉咙,就是冒不出来。
“什么?”徐昭安静等着,歪头瞥她,发丝落着一圈柔白色的灯光。
“……没。”白简咽咽口水,一手关门一手在半空挥挥,催促徐昭回去,“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你来的,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徐昭眉梢微挑,下意识抵住门,在门缝中冒头补充:“那你记得乖一点,带着猫,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胡跑胡来……”
“知道了知道了!”白简心跳莫名快速,说话速度也加快,再抬手摆了两下便卯足了力气一下子关了门。
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下来,身心皆像松了口气。
白简长舒口气,背靠门板慢慢滑落,最后坐在铺了毛毯的地面,包里抱着的小白猫好奇探头,喵喵叫着从拉链扣抵着脑袋出来,拼命迈动小步子,想爬到白简身上。
白简安静望着它,表情平和,心跳慢慢恢复如常。
小白猫拱着脑袋,挨着白简蹭啊蹭,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热情。
徐昭给她定的房间很大,白简这处正对着的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
从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外头大树翠绿冒头的新叶,和长满了绿叶的枝梢。
也跟着奔波了一下午的猫咪在她怀里钻啊钻,总算找到个舒服位置后,惬意晒着落地窗外投来的太阳光,窝在白简怀里惬意眯起了眼睛,准备进行自己一贯的长睡眠。
小白猫的毛摸着很舒服,从小小一只被白简养了两个月后,整只猫都胖了不少,缩在白简怀里的样子看起来更像只奶团子,触感也更舒服了不少,软乎乎且暖暖的。
就那么席地而坐,抱着那只小白猫的白简的困倦也慢慢爬上心尖,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全身的骨头都变得懒洋洋的。
大雨之后,天气很快转晴,窗外大树的叶片沾着不少雨滴,远处的景色蒙了层浅浅的雾气,看来反倒更生动葱郁,夏日盎然。
不知道睡了多久,正在睡梦和周公约会的白简,忽感脸被拍了拍,接后身子一轻,耳边传来朦朦胧胧的说话声。
有点吵。
白简蹙眉,翻身想躲开那些声音。
那些声音也挺不顺她心,她一翻身过去,那些声音就马上跟了上来。
接着她又翻身,那些声音便又跟过来……
重复几次,白简恼了,压在骨子里的起床气又要在这会儿冒出来,推翻文静和周公梦会的假象。
“小白,小白?”徐昭将白简抱到床上躺着后,再度拍了拍她面颊,想赶紧叫醒她。
生日会快要开始了,结果上来一看,却发现这场生日会的主人公还美美地睡着。
试了几次,白简虽然一副很厌烦的样子,但翻身、捂耳、用被子掩面的这些动作里,她都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看来在大雨里坐了老半天车,又跑来跑去好一阵,确实是累了。
徐昭手撑在床沿,摸出口袋里有些化了,表面变得有点软软的棒棒糖扔入口中,对着空大的房间自言自语般:“你不去下面陪你那些朋友吗?”
林友儿摸着猫,扬唇轻笑,就坐在白简的另层床沿,盈盈笑了一会儿才说话:“你不是不喜欢我带来的那些朋友吗。”
徐昭沉默,没承认也没反驳,嘴里咬着糖反问回去:“你不是知道小白不喜欢这样子吗?”
“白简妹妹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我只是在看着徐昭学长的意思行事呀。”林友儿好笑,手中一下下摸着同样熟睡的猫咪,“这只猫被养的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徐昭眯眸,词不达意:“她本来就漂亮。”
“嗯?”林友儿唇角噙笑,掀眼看向床那边吃糖像在抽烟的徐昭。
“没什么。”徐昭没什么耐心,一口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将塑料棍一嘴吐在边上的垃圾桶里,回头帮白简理了理被子,像是自动跳过了这话题,“——小白。”
林友儿很有眼力见,说了两句,在徐昭临在爆发边缘时又盈盈笑着将别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她抱着猫,起身,试图提醒:“不早了,我们……”
随起身的动作,林友儿抱着的猫被这点摇晃惊醒,接着闻到周围不是自家主人的味道,一下子炸开了毛,撕开原本安静温和的表面,伸出利爪来狠狠抓挠了林友儿两下。
林友儿还面向徐昭那边,身体和心神皆没反应过来,因为吃疼甩开怀里猫的时候,胳膊已经被抓出了两道血痕,泛着鲜血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这猫……”吃痛捂着伤口,她声线颤抖地看向已经跳到白简身边,哈气着想躲到白简身后的炸毛白猫。
徐昭站在边上,不紧不慢抽了边上的餐巾纸,往前两步递给林友儿,随而启唇,说清楚了些意味不明的话:“我刚说,这只猫就叫‘小白’。”
林友儿气不过,不爽自己被白简的猫抓伤了,徐昭却只是这个反应,“你怎么能给它取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怎么了?”徐昭挑眉,问。
林友儿突然被这么问,一时答不上来,气得捏紧了拳头,脑袋有点晕,没怎么控制好和徐昭本就快要崩裂的关系:“爸爸要是知道了——”
“别给我提他!”徐昭表情没多大变化,嗓音却一下子提亮,面庞因为愠怒,微微泛红。
这么长时间来,见过徐昭各种温柔不达底的样子,但始终没见过徐昭发飙模样的林友儿被吼得蒙圈,还渗着鲜血的伤口像是没了疼痛,她大脑只有懵,感知不到周围的气氛。
然后,她木讷好久,怔怔望着跟前慢条斯理坐到沙发上,继续剥了颗棒棒糖往嘴里扔的徐昭,十分不符常态地没眼色,“徐昭,我才是你妹妹吧,你为什么能这么偏心?”
徐昭沉默了好久,最后撩了头发,耸肩叹了口气,手肘撑在膝盖两侧,脑袋面向冰冷反着光的瓷砖,只是摇头:“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不信你。”
停顿几秒,他又低低笑了,幽暗的眼神意味不明,藏着阴翳,“你妈能和那老家伙在一起,是看中了他什么,还是急于要人接盘?那老家伙在离开我妈后,又出轨了几个,在遇到你们这对可怜的母女时编造了什么,才博取了你们相互吸引的同理心,最后名义上伟大的要和你们‘踏实过日子’?”
“徐昭!”被明着翻开伤口的林友儿怒火攻心,抓起边上的纸巾盒便朝沙发上的徐昭砸了过去,“你太过分了!”
纸巾盒是木头做的,被林友儿突然这么扔过去,砸在身上的时候还是挺疼的。
徐昭肩膀挨了一下,脑袋却是更清醒了,心头一幕幕涌上来林友儿之前明里暗里给他洗脑的话,以及先前因为太过共情和关心这个和他一样背景凄惨的名义上的妹妹,而忽略了白简的种种时候。
他现在意识很乱,但也好清晰。
徐昭掩面冷静了好一会儿,像只鸵鸟一样躲了起来,躲到林友儿下一轮崩溃,跌撞跑着冲出了房门。
房门没有被随手关上,门大开着。
周围貌似没了什么声音,只剩下外头有一声没一声的鸟叫。
又到了独自面对的这种时候,比起气恼,徐昭心里反而有种潜意识的怵。
面对那个混蛋父亲,面对儿时那个只会躲在同样孤立无援的妈妈身后,看他跟别的女人跑了的幼小胆怯的自己,他总是会怕,惶恐在夜晚入睡的时候梦见回忆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勇气,没有大胆站起来直面对峙自己混蛋生父的勇气,哪怕十七岁了还是只会躲在孱弱的妈妈身后。
越是想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其实越反倒是身边那些重要的人在保护他,他跟个沙漠里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实际什么也做不好,好多东西都会搞得一团糟。
阳光从外头落进来,将捂着脸颤抖肩膀的徐昭,一处一处都照得很清楚。
泪水顺着面颊滑下,短暂在下颌停留一会儿,最终滴在冰冷的瓷砖地面。
白简醒过来的时候,房间还是和她来的那会儿没什么改变。
唯一变的,就是她从睡在地上,变成了睡在床上,而且身上衣服什么的也变成了干净刚洗过的。
抬手摸摸头发,发现原本湿漉漉的头发正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甚至还热乎乎的,大概是刚被吹干没多久,摸来非常蓬松柔软。
奇怪地左右抬手看看自己,接着又胆战心惊地环视周围,生怕是有什么不法分子潜入进了她房间,然后对她做了些什么不轨之事。
窗户开着,风从那道缝隙中钻进来,轻轻吹动纱白色的窗帘。
看来看去,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白简也还是那个白简,没有什么变化。
她秀眉拢着,抓了边上的花瓶揣在怀里防身,瑟缩着身子一点点往前走,还是不怎么放心,想要去厕所或者阳台确认一下这个房间里是不是真的没别人。
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换了个地方睡着,而且身上还被洗刷的这么干净,甚至连头发都被贴心洗过后吹干了?
就算是白简她妈妈,就算是她很小的时候,都没对她那么耐心过,小到连吹干头发这种事情都记得,且做得那么细微入至。
窗帘、客厅、阳台、衣柜等,都被白简警惕确认过——真的没人。
现在,只剩下最后个地方,厕所。
面对着厕所,白简的心脏莫名提起,心跳很快,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脑海里涌出各种恐怖片桥段。
厕所这种地方,总是各种可怖片频发的重要之地,指不定一进去,就有一个正拿着刀咧嘴笑着恭候等她的歹徒,就等白简自己落入他的圈套中。
……
白简咽咽口水,把怀里的花瓶抱得紧了些,为自己脑子里的各种恐怖片桥段直犯难。
她到底该不该进去呢,或者歹徒到底会不会在厕所里呢,会不会躲在其他她看不见的地方,就等她在厕所前纠结害怕的时候,从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上来把她——
白简用力拍了拍脑袋,自己被自己吓得两腿直哆嗦,牙关紧咬,眼泪汪汪。
越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脑袋里的那根弦就越是绷的紧,然后更给她跳出来好多恐怖片段,一副非要把她先吓死在这里的汹汹气势。
蓦然,白简害怕得弓起身子,紧紧抱着花瓶和自己的时候,厕所那还真没发生什么好事,猛地冒了个模糊的人影,在门后一闪而过。
白简吓得心脏从嗓子口冒出,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手中的花瓶也无情往地上坠落。
里头“歹徒”没什么所觉,慢慢悠悠再晃着身子从门后路过,看来正兴奋白简这只可怜虫真的上钩了,待会儿要怎么处决她比较好。
慢慢的,里面传来了花洒的声音。
白简的脑洞大开,脸上满是泪痕,酸软的腿脚没有一丝力气,连手都在颤抖。
完了完了,她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歹徒开始放水了,是准备过会儿溺死她,然后分尸她吗?
亦或这只是各类变态动手前的通病,非常有仪式感地先洗个澡什么的,洗刷去身上的污垢,迎接接下来盛大的鲜血淋漓场面……
想着想着,白简没忍住一阵反胃,手捂着嘴巴,差点直接吐出来。
不行不行,她不能就那么原地待命,然后白白送死,她得振作起来,振作!
现在可只有她自己可以救自己了!
白简咬紧牙关,屏着一口气,用力掐了两下自己软弱的双腿,而后边在地上爬着边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同时还弯腰拿起了地毯上的花瓶,准备继续用它防身。
大门就在那边,她可以的,可以的!
用力憋着一口气,将所有勇气背在心头的白简,抱牢那只花瓶,迈动步子眼神坚毅地往前一步步走去。
逃生的大门也随之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已经近在咫尺!
砰的一声,花瓶碎在地上的声音,和白简摔倒在地面的声音很好融合在了一起,摔得白简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出师不利脚下不小心被毛毯一勾,步伐摇晃没站稳的白简,即便勇气再深,方才试着挣扎了好几番,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凄凄惨惨戚戚地狗吃屎般摔在了地上。
白简屁股挺疼,腰也挺疼,五官吃痛地皱在了一起,委屈巴巴极了。
完蛋了,她要被歹徒鲨掉了!
“呜呜……”
雪上加霜貌似还把脚给崴了的白简,疼的泪眼模糊,心里叫苦不迭,默默哀嚎早知道该乖乖听徐昭的话,进了房间后就乖乖去洗澡,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乱跑胡走,在半路睡着功亏一篑。
没了她,这场生日会应该也要办不下去了吧,而且死亡地点悲催的就在生日会正上方,她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呜呜,徐昭不是说会来找她的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会不会已经先步被歹徒给——
“小白!”腰上松松垮垮围了件浴巾,就急匆匆从盥洗室冲了出来的徐昭,发丝不停滴着水,眼角也染着雾气,身上湿漉漉的。
他跟抱小孩子一样抬着白简的腋下,将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抱了起来坐好,同时弯腰下来轻佻眉梢柔声问,“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脸都疼白了的白简,听到熟悉的徐昭声音,下意识忘了别的什么,汹涌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个宣泄口,埋头在徐昭怀里哭诉,“疼、好疼啊!我觉得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我身上的每一处都好痛,是真的马上要痛死的那一种——”
哭诉到一半,苦着脸委屈巴巴后仰脑袋,拽着徐昭胳膊哭泣的白简,面色忽一变,正色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美人出浴”的徐昭看,剩余到了嘴边的话也急转弯变了个道:“不是,你……”
怎么没穿衣服?
怪不得胸口的触感好像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后面的话,白简被徐昭一把握住她手腕的温度,烫的拉回了神。
徐昭这会儿就下身套了个随手系了下的浴巾,禁不起白简和平时般的撒娇拉扯,阻止的便有些着急,声音带着嘶哑:“别动,你先乖乖待在这,我给你找药箱来。”
面前人拉着有些松的浴巾起身,迎面扑来一阵沐浴露清香,清新怡人。
快速划过眼前的那幕,也不知道是白简使力太好了,还是徐昭身上实在太湿漉漉了,她清晰看到了顺着徐昭腹肌往下滑,最终落进腰间围着的浴巾的那几颗水滴。
刚洗完澡的徐昭体温很高,白简缩回手,乖乖坐那等徐昭的小片刻,腕部还残留着徐昭掌心的炽热。
以及和往常一样埋脸过徐昭胸膛的面庞,这次出奇地沾着点湿漉漉。
不由自主抬手抹了把脸,将从徐昭胸口染来的水雾触到手心查看的白简,思绪一顿,唇瓣微张。
“靠……”
原来,徐昭刚洗完澡的时候,体温可以这么高吗。
而且身上还这么香香的。
不是——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