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在去见杨路闻之前, 夏未霜认真整理了下仪容，以示尊重。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军营，而是和桑露、白倩等人到了军营旁边的一处位置, 郑珀蔷正在这里等她们。
“来了。”郑珀蔷靠在树上, 对着几人点点头，“走吧。”
“等等。”夏未霜却说道, “还有人没来。”
“还有人？”
白倩以为和郑珀蔷见面, 就可以直接去找杨路闻了, 她甚至这一路一直在想到了地方自己该怎么装逼才能让杨路闻不小瞧了自己等人。但没想到, 还有别人要过来。
“对, 还有一个也是老熟人。”夏未霜笑了笑，道, “你也认识呢，倩姐。”
“我也认识？”白倩有些吃惊，“难道是老余的人？”
白倩还真猜对了, 要来的人不能说是老余的人, 但也是曾在振华大酒店住过的人。
“你记得吗, 有一次桑露带回来一个高中生，后面又把她男朋友也带了回来。”夏未霜说道，“这女孩叫小婵，全名是章小婵。”
“姓章。”白倩略一想就明白了, “杨路闻他小舅子也姓章，他们两个是一家人。”
“没错。”夏未霜解释道，“老余只是个小商贩，却能做私卖子弹这种买卖, 搭上线的绝不会是普通的军人。”
之前夏未霜问老余能不能给杨路闻传消息的时候, 老余便说过小婵能自由进出军营, 但要五天后。小婵只是个高中女生，并非军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身份，她是军人的家属。
同时很明显，愿意为老余牵线让他做私贩子弹这买卖的也只有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小婵，再加上她的姓氏，一切就都明了了。
很快，小婵便在男朋友的陪同下吧嗒吧嗒跑了过来。
“陆爽姐！”在过来之前，小婵就已经得知夏未霜等人的假名，她很开心能再次见面，“白茜姐！”
小跑到旁边，小婵声音放低了些向桑露问好：“陆露姐好。”
小婵的男朋友小轩也依次问了好，两个小孩乖的跟见老师一样。
夏未霜看不到两人，也忍不住笑：“不用这么紧张，大家都认识。”
小婵看了看夏未霜的眼睛，在过来之前，老余就跟自己说了下情况，她便忍不住说道：“姐，我在军营里面住，出入不太方便，今天才见到你们，我真是……早知道你们来了，我就早点出来了。”
“这有什么，迟早都要见面的。”夏未霜道。
小婵有点激动：“怎么会，我要是早知道也是你们救了我爸爸，就该准备好礼物登门拜谢了！”
先是救了她和她的小男友，又救了她爸爸，夏未霜几人的恩情简直还也还不清，小婵是一定要报答的。
她说道：“姐，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出事的，但军营里有治愈系异能者，你放心，我都跟我爸爸说了，他会找人帮你治的！”
其实眼睛被治好这件事，夏未霜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但小婵的好意她没有拒绝，万一能被治好呢？
不过在治疗自己眼睛之前，夏未霜还有别的事情想让小婵帮忙。
“小婵，先不说这些，其实我这次见你，是有另一件事……”
夏未霜要促进杨路闻与陈佳伟的合作，同时，她需要杨路闻成为自己的后盾，让陈佳伟心生顾忌正视几人的价值，并达到最终目的——他们必须完全除掉顾家，不留余地，也不可想着将其收为己用。
而帮忙说服杨路闻的就有小婵和她爸爸。
小婵没想到夏未霜需要自己做的是这种事，但在听完夏未霜分析利弊后，便一口应了下来。
“我虽然不知道顾家到底有多可恶，但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你们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也不会想要伤害基地。”
小婵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相信你们。”
夏未霜便道：“那接下来，就得请你在杨上校面前帮忙说点好话了。”
小婵却忽然说了个不字，并想起什么了似的，说道：“这样吧，我们换一种方式，我得去通知一下我爸爸——你们先去见我姑父，放心吧，我肯定帮你们！”
说完，小婵就拉着小轩的手急匆匆跑掉了，搞得夏未霜都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不过她已经跑掉，也管不了了，夏未霜几人便在郑珀蔷与杨路闻的安排下，悄悄进入军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会面。
在进入会面室之前，郑珀蔷对夏未霜说道：“希望你能一次成功，不然，想离开这里可能有点难。”
夏未霜拄着手杖一派风轻云淡：“我还以为你已经和他谈妥了呢，原来没有，郑小姐，让我有点失望哦。”
郑珀蔷嗤笑一声，不再开玩笑。
杨路闻已经忍不住扬声说道：“进来吧，别在门口说小话了。”
门一开，白倩迅速扫视一眼，低声在夏未霜耳边说道：“我看到杨上校了，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壮，还挺帅的。他身后有两个警卫，靠着门口还有两个。”
杨路闻哦哟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下巴：“我也这么觉得。”
白倩顿时一惊，没想到她说话的声音那么小，还是被他听到了。
不过幸好，杨上校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并不介意别人讨论自己的外貌。
“来了都是客，随便坐。”杨路闻如此招待道。
夏未霜也不客气，和桑露直接坐到了杨路闻对面，白倩和郑珀蔷都坐在她那一边，但看人数的话两边差不多，虽在对方的地盘，己方却也不落气势。
“你就是郑小姐背后的人？”杨路闻颇有些好奇地看向夏未霜，“没想到年纪轻轻，还是个盲人，就能把这一潭池水搅浑，看来我真要严肃一点了。”
夏未霜转了转手杖把手，没有多余的寒暄与客套，她开门见山道：“杨上校，情况如何，想必你已经从郑小姐这边知道了，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做一个公正的人。”
杨路闻忍不住微笑：“公正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夏未霜说道：“一个选择揭穿谎言，维护基地百姓利益的人。”
杨路闻说道：“这当然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但你们呢？你们有什么目的，仅仅只是想对付顾家？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在基地内部经营的打算，也就是说，顾家倒台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夏未霜仍旧心平气和道：“杨上校，您问这么详细有意义吗？谁说顾家倒台对我们没有好处的，首先，我们在乎的人不会被顾家利用去死，这就已经是极大的意义了。”
她说完了，白倩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来，放到了杨路闻上校面前。
上面整整齐齐列举着基地内部近期牺牲或失踪的一部分人，而他们的共同点都在于，要么没有归顺顾家，要么与顾家敌对。
“您大可以自行验证。”夏未霜说道，“其中有谁是和顾敏之外出牺牲的，有谁又是在基地内部悄悄失踪——而这段时间，顾敏之同样在基地内部。我想验证这些事情，对您来说不算难。除此之外，基地里有一些奇怪的传闻，我相信您不会一无所知，这些我同样整理了出来，您打开对照着前面的名单，看看这些奇怪的传闻和那些不幸牺牲的异能者，是否能对上。”
一时间，会面室里只剩下了纸张被翻动的声音，片刻之后，杨路闻的声音明显严肃了起来，他问道：“你确保这些属实？”
夏未霜微笑：“我骗你有什么意义？杨上校，您应该能意识到，顾家远比您原先预想的还要危险，他们没有底线，没有道德，一旦成长起来，到时候所有不肯归顺的人，恐怕都会被他们控制住。”
夏未霜选择了控制这个词，而不是别的，她相信杨路闻能理解她的意思。
杨路闻倒了一点威士忌，喝了一口，忽然说道：“你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让我很没成就感啊。”
“怎么会呢，扳倒顾家还要靠您和陈副市长联手，我们只是旁观者。”
“我承认你的证据很有说服力。”杨路闻严肃地说道，“但我也希望你知道，我有自己的顾虑，我必须保证在事情过后，基地能更上一层楼，而不是因为内斗变得民不聊生。”
夏未霜道：“倩姐。”
白倩掏出来一个对讲机，放到了杨路闻面前。
“关于种子的事，最近成先生一直在研究，您可以自己和他通话确认一下。”
杨路闻瞅了一眼夏未霜，感到有点郁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一个年轻的盲人姑娘带给自己的。
不过他没有拒绝，他已经失了先机，但不想让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成敏那边其实一直在等着，杨路闻打开对讲机，就直接联系到了成敏。
“杨、杨上校……”成敏有点紧张，和大人物打交道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叔叔做的，现在让他自己来，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一个紧张，脑子一懵，成敏干脆背起了自己近几日关于那几株变异植株的研究数据。因为时间短，数据也不多，在背完这些之后，他又背起了种子实验室里育苗的成果数据。
杨路闻一直举着对讲机，安静地听他一串数字一串数字地背着，一个人是否有真材实料，有的时候仅仅听他说话就能确定。
“……我说完了。”成敏咽了口口水，喉咙都开始发干，他其实一直都有些胆小，是魏云琅每天给他洗脑，给他灌输反抗叔叔才能拥有真正光明未来的观念，他才能坚持到现在。
魏云琅适时地给他端了一杯水，让他缓缓。
杨路闻听着对讲机对面传来的喝水声和喘气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脱离种子实验室。”
成敏一口水没喝下，把自己呛到了，咳嗽了半天，没办法魏云琅只好帮他说出与叔叔之间的矛盾，和自己的理想与追求。
魏云琅最后总结一句话：“都是为了人类啊！”
成敏气喘顺了，结结巴巴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杨路闻忍不住笑了，又问：“那你能确保在一个月内培育出高产的粮种吗？”
一般人就算做不到也会吹一吹，可惜成敏太紧张，没想到这一点，直接说：“不一定，我尽力。”
杨路闻笑着摇摇头，关掉了对讲机，转而面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我答应和陈佳伟联手，一起扳倒刘成平和顾樘。不过事情到底要怎么做，做到什么地步，以及什么时候开始动手，这些由我来决定。还有，你必须把成敏和变异种子交出来，我们需要……”
这是见面以来夏未霜第一次不客气地打断杨路闻的话，她脸上的神情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在这一刻，她好像由求着杨路闻合作的下位者，变成了上位者。
“杨上校，什么时候行动，做到什么程度，这些不该由您决定，这是我的条件，就该由我来决定。”
当进入谈判环节后，杨路闻就没那么客气了，他笑呵呵说道：“可你们找我还有老陈合作，不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夏未霜脸上的笑意淡的快要消失：“成敏和种子是我们提供的，谎言是我们揭穿的，资料证据也是我们搜集的。甚至我们的诉求和你们的诉求本就一样，顾家倒了，你们自然少不了好处，我们却没有额外的收获。”
潜台词就是，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杨路闻却说道：“既然这样，等顾家倒台了，我承诺分一批物资给你们做报酬。”
夏未霜冷笑一声：“杨上校，您可能真的误会什么了，我们找你们合作，并不是因为自己做不到，而是因为我们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直沉默的桑露终于动了。
其实一开始，杨路闻就在注意这个穿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又好像没睡醒一样的女人了，多年来的战斗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十分危险。
但她好像是夏未霜的保镖，他便也没多问。
此刻，这个女人动了起来，却仍旧没有从夏未霜身边挪开，她好像一尊守护神，坚定不移地守护着她的主人，又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让她威吓自己的敌人。
只见那凉滑的黑暗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延长动作起来，将夏未霜、白倩环绕住，与此同时，在她的袖口与衣角处，又延伸出十数条半透明的乳白色触角，那上面无一不覆盖着闪烁细碎白色磷光的细小鳞片，使其看起来仿佛某种冷血生物的皮肤与骨骼。
说不清是肉质还是骨质的结构，像群蛇飞射般忽而便延伸向四面八方，以常人无法抵抗的力量缠绕住了杨路闻以及他的所有警卫。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只是眼前闪过一片梦幻迷离般的白，脑海有一瞬间的抽离与茫然，再看清的时候，便已呈现出被挟持的状态。
一根尖端生有尖刺的触角正抵在杨路闻的眉心处，他感到一股无比冰冷阴寒的气息自前方那女人身上传来。
及至此时，他的警卫才反应过来要攻击桑露，解救上校。
“住手！”杨路闻大喝一声，勒令警卫停手。他的手抬起来，捏住了桑露抵在自己额头的尖刺，只见他的手忽然变成石头样的质感，并以极大的力道捏着那根尖刺一点一点挪开。
桑露的脑袋从帽子和围巾里钻了出来，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头一歪，靠到了夏未霜肩上。
“要杀了吗？”
夏未霜没有回答桑露的这个问题，而是对着杨路闻的方向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上校，我希望您能明白，一些事情不是我们做不到，只是我想做一个好人，也想让我的朋友做一个好人，所以才希望找到流血最少的方式。”
她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忽然变得无比阴寒，就好像桑露身上淡漠至极致的气息一般。
“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必须和你们合作，真正的底牌在我们手里。更何况，上校您远比我们更爱这个基地。”
杨路闻微微眯起眼睛，他听出来这女人话里的意思了，她在威胁自己，她能做到不靠自己就扳倒顾家。如果自己不同意她的条件，她就要不管不顾地动手了。
她不是个坏人，也会顾虑旁人，但——这种顾虑是有限的。
杨路闻暗中咬牙，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场谈判自己早就输了。因为本质上是自己需要对方，而不是对方非自己不可。
他只是习惯性地想要掌控局面，想要争取更多利益，想要避免不确定的因素。
但现在看来……这几个女人，当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到了现在，他也该认输了，就是这个面子……实在是有点过不去啊！
夏未霜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没有自己喝，而是喂了桑露一口，她在安静等待杨路闻的抉择。
要不怎么说她不爱和别人打交道呢，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别人，尤其是男人，特别是久居上位的老男人，就是爱整的颠来倒去看起来好像很复杂一样。
其实除了浪费时间什么意义都没有。
杨路闻在思考该怎么挽回一点颓势，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女孩推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姑父姑父，我找到当初救了我的恩人了！哎呀，这不就是我的恩人姐姐们吗，怎么会这么巧——呃，姑父，你们在干什么？”
小婵愣住了，轮椅上的章父也愣住了。
杨路闻哈哈一笑，说：“没什么，就是切磋一下。好了小郑，我现在知道你们的实力了，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夏未霜捏捏桑露的手，无数仿佛自有生命一般的触角和发丝一点一点被她收了回去，她仍旧沉默冷淡，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小婵弱弱地说道：“姑父，真的巧啊！没想到我的救命恩人就在这里，她们都是好人，姑父，你一定要帮我报答她们呀！”
章父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诶呀一声说道：“姐夫，你不是说帮了我的恩人今天就来吗，看来就是她们了，没想到这么有缘，竟然是我们父女共同的恩人！姐夫，你可得帮我好好款待她们！”
杨路闻哪能看不出来小舅子和侄女这一唱一和的做作演技，不过夏未霜几人还救了小婵，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同时也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当初小婵赶回基地后，便和他说过自己被救的经历，杨路闻很敬佩这种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但小婵说他们不想被人打扰，便放弃了派人过去把他们一起接回基地的打算。
原来……就是这几个人啊。
忽然之间，就连夏未霜也没有想到，在杨路闻心里自己等人阴暗古怪不怀好意的形象，正慢慢向真正的好人形象靠去。
本以为这群人是顾家的死对头，因为干不过顾家，所以只能使用阴谋诡计来挑拨离间，掌控住成敏肯定不怀好意，行动一点不光明正大必是小人。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大概也许可能……她们真的是心怀大爱为了百姓才对付顾家的？
毕竟能持之以恒救助他人，又不追求金钱权势的人，不是善人是什么？
一场拙劣的表演，让杨路闻看夏未霜几人都顺眼了起来，他甚至不介意刚才桑露突然的冒犯，哎呀，都是自己太欺负小姑娘，这不人家也没真动手……
“唉。”杨路闻叹气道，“今天就先到这里，老陈那边就交给我吧。还有，我希望能及时跟进成敏的研究成果，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这样吧。”
夏未霜点点头，不卑不亢地站起来，向前伸出手：“合作愉快，上校。”
杨路闻盯着她看了三秒，而后跟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指尖晃了下：“合作愉快，陆小姐。”
双方交换了通信频道，方便日后联络，没用手机和基地信号是担心被桑家的人监听。
之后他们会一直沟通事态进展，夏未霜这边有什么条件也会及时告诉杨路闻。
在夏未霜等人离开之后，杨路闻一拍桌子，吓了小婵和章父一跳。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帮着外人呢！”
小婵躲在父亲身后，弱弱说道：“可是姑父，她们真的是好人，再说了，是姑父你太过分了吧？”
杨路闻：“……”
章父：“姐夫，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姐的，你要好好照顾我啊！救了我那事，咱们还没报答她们呢！”
杨路闻：“…………”
小婵/章父：“姑父/姐夫——”
杨路闻头疼地拍桌：“行了行了，给我安静！小婵你过来，再跟我仔细讲讲她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别装傻，你肯定偷偷和她们见面了，都说了什么话？不许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