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色渐渐晚了。
吕媛媛蹲在中央家属楼一区内已经枯萎的花坛后方, 被渐起的冷风冻得直打摆子。
自从夏晴雪拿着她的手机进了顾敏之家里后，她就一直躲在这守着，可这都多久了, 夏晴雪怎么还没出来？
该不会是偷拍被逮住了吧？
就在吕媛媛胡思乱想的时候, 夏晴雪终于出来了, 她眼眶发红鼻尖发红, 脸上挂着泪痕, 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明显, 又带着些发神经样不明所以的狂喜。
吕媛媛心中哀嚎一声, 直道坏了坏了，夏晴雪肯定是被顾敏之欺负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让她帮忙了！
在夏晴雪走到小花坛附近的时候, 吕媛媛跳出来叫她：“小雪！”
夏晴雪被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吕媛媛痛心疾首道：“我一直在这等你。”
因为担心夏晴雪, 她忍不住靠近来等她, 小花坛这里也不算隐蔽，夏晴雪的两个保镖早就看到自己了，也只有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走神才没发现。
“你怎么还哭了？是不是顾敏之欺人太甚！”吕媛媛忍不住问, “唉, 她是不是发现我们准备偷拍了？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偷拍？
夏晴雪一愣, 说：“我给忘了，没拍到。”心情太激动，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吕媛媛啊了一声, 不是因为偷拍？那是因为什么？她安慰道：“算了算了，没拍到就没拍到，这个不要紧, 我真没有喜欢她。”
她一发话, 夏晴雪顿时顾不得沉浸在自己姐妹死而复生的喜悦里了, 她连忙拽着吕媛媛来到角落里，对她说：“你是帮别人拍的？那人到底是谁？知不知道珠珠的真实身份？！”
吕媛媛瞪大眼睛，不解：“珠珠还真有其他身份？”
夏晴雪登时便激动了，紧紧抓着她不松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
吕媛媛支支吾吾道：“哎呀，你不要想太多，我们只是单纯好奇她而已，毕竟她那么神秘，你知道的，关于珠珠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传言。”
这倒是，夏晴雪之前也是听了些珠珠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传言才开始好奇的。
但她还是有些怀疑吕媛媛：“反正你又不喜欢她，就别拍了。珠珠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要再传些奇怪的消息了。”
“朋友？你认识她？”吕媛媛心想拍不到人，那多打听打听也好呀，“快跟我说说，她是怎么回事？”
夏晴雪解释了一下：“她是我很好的朋友，之前有一次意外，我们分开了，我以为她死掉了……但现在看来她不仅没死还被人救回了基地，只是她失去了记忆，竟然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会如此。”这故事虽然简单，也叫人不禁唏嘘，吕媛媛安慰道，“人没死就是好事。”
夏晴雪揉揉眼，拉了下围巾：“嗯，没死就好，别的都可以慢慢来。唉……真希望我姐姐也能这么幸运。”
吕媛媛：“……”
夏晴雪仍旧沉浸在过山车般又悲又喜的心情里，实在没精力想别的了，把手机还给吕媛媛便离开了。
吕媛媛目送她走远，自个儿也赶紧往家跑，这事儿啊，得赶紧通知一下夏未霜。
……
精致的复式小别墅内。
珠珠站在二楼窗边，视野里已经看不到夏晴雪的背影了，她却仍然不肯离开。
“珠珠……”顾敏之很讨厌她这样子，这会让自己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敏之。”珠珠开心地说道，“原来我叫柯笑笑。”
“你叫珠珠。”顾敏之环抱住她的腰，强调道，“难道对你来说，那些遗忘的过去比我还要重要？”
“……不。”珠珠说道，“敏之，你是最重要的。”
顾敏之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只有我才是你的家人，我会一直陪伴着你。柯笑笑这个名字已经是过去了，珠珠才是你的名字，知道吗？”
珠珠笑着说：“敏之，你说我是你的掌上明珠，所以要叫我珠珠，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这样说，也算是让顾敏之放松了一点，她拍拍珠珠的肩膀，说：“没错，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与此同时，顾敏之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珠珠对待夏晴雪的态度不太一样，是因为夏晴雪认识她，可这又怎么样？珠珠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她即便不是丧尸，也绝非寻常的异能者，这样的珠珠是不会拥有正常人的三观和认知的。
珠珠喜欢夏晴雪，既然这样，岂不是更能让她主动对夏晴雪出手？
她刚才只是初次遇到熟人太过激动，没想到这点罢了，果然这怪物不长脑子，始终需要自己提醒才行。
顾敏之心念一转，对珠珠说道：“珠珠，既然夏晴雪认识你，你们关系那么好，不如就把她关进你的乐园，让她永远成为你的家人怎么样？”
话音刚落，珠珠温柔的眼神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她看向顾敏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敏之，你真的爱我吗？”
顾敏之甚是无语：“当然，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她真想怼她一句爱不爱的你心里没点b数吗，可惜，现在对珠珠不能那么凶了。
珠珠靠到了顾敏之肩上，幸福地微笑：“敏之，你真好。”
顾敏之却有些心累，真尼玛难搞，看来珠珠是不太想吞噬掉夏晴雪了。最糟糕的是，珠珠那些记忆似乎有复苏的迹象，刚才夏晴雪来的时候自己明明没有叫过一次她的名字，珠珠却脱口而出了一句小雪……
真糟糕啊，若是珠珠的记忆都恢复了，到时候，她还会心甘情愿受自己驱策吗。
自己还会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吗？
顾敏之越来越心烦意乱了，不仅仅是为了珠珠，也是因为种子实验室那边还没有找到成敏，怎么会这样！
……
夏未霜收到吕媛媛信号的时候，正在家里守着炉子烤火。
吕媛媛很是遗憾地告诉她没能拍到照片，但这个人好像是你妹妹认识的。
她把夏晴雪的话转述了一遍，夏未霜便轻叹一声，说：“不用拍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吕媛媛甚是好奇：“你们都认识呀？”
夏未霜说道：“是的，我们都认识。小雪和她已经见了面，你可知她们的态度怎么样？”
吕媛媛道：“我只知道夏晴雪的态度，不清楚珠珠的态度，没亲眼见到呢。”
夏未霜便道：“那就算了，这件事可以就此打住了。话说回来，郑珀蔷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吕媛媛说道：“那边已经和陈副市长搭上线了，不过……哎呀，我让蔷姐亲自和你说吧。”
“也好。”
而后吕媛媛就挂断了对讲机。
白倩正在洗衣服，闻言问道：“小霜，你忘了让她帮忙准备一只鸡了。”
独眼肥猫顺利完成了任务，却没能收到报酬，得知白倩要过一阵子才能把鸡给它的时候，好一顿骂骂咧咧。
然而现在这光景，想买鸡可没那么容易，要是让老余帮忙买，他肯定又要白送。
当然，宰郑珀蔷和宰平头老百姓可不一样，白倩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夏未霜笑了笑，说我给忘了，不如明天咱们去市场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东西喂小狗。拿他们带来的吃的喂狗有点太奢侈了，而且大部分都是包装食品，重油重盐，对小动物不太健康。
说到小狗，现在正在跟米乐乐玩，叽叽汪汪地叫着好不热闹。
门忽然被敲响了，魏云琅过去开门，见到了带东西过来的老余。
老余手里拎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六只老鼠和一只小兔子。除此之外，他还带来了成敏需要的放大镜等东西。
把这些所有都放下了，老余掏出了最后一件物品。
“这是我们送给桑小姐……不对，是送给陆露小姐的礼物！”
魏云琅接过来一瞅，乐了：“从哪弄来的护发精油？”
桑露：“……”
老余笑眯眯道：“哎呀，那不是那天瞅着陆露小姐又不带帽子，头发又那么乱，寻思大家别的应该也不缺啥，就整了这个送来。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收着吧。”
夏未霜行动起来比较慢，刚拄着拐站起来跟老余说了声谢谢，就听见那边老余咚咚咚地跑下楼去了——怕魏云琅非要塞给自己晶石。
魏云琅拎着一笼子老鼠和杂物，哭笑不得：“这也太热情了，不是，怎么没想着给我也整点礼物？”
“要不然，精油借你用用？”
魏云琅仰面吹了吹自己几个月没好好打理变长了的刘海，说：“别，这就不用了。”
谁叫桑露的头发，确实有点毛躁？
其他东西魏云琅拎进屋里去了，那瓶护发精油塞进了夏未霜手里。
握着手中的小瓶子，夏未霜忽然笑了笑，又塞给了桑露：“别人送你的，露露，开心吗？”
桑露接住精油瓶子，有点不明所以，开心或者不开心，并不因此而引动。但夏未霜在笑，便应当是在开心，于是她说了句开心。
夏未霜拄着手杖哒哒啪啪地走到洗手间，找到梳子，又拿了个盆，用炉子上烧的热水兑了温水，和桑露坐在小板凳上，准备帮她收拾头发。
正如桑露曾经说过的，她要照顾好夏未霜，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夏未霜因为目盲不方便的时候，总会及时出手帮她一下。
时间久了，桑露的生活能力竟然与正常人无疑，没有谁会再怀疑她什么都不会做了。
不过同样，这也意味着当她不做一件事的时候不是不会，而是不想。
但与之相对的，在失去眼睛之后，夏未霜对桑露的关注却被迫降低了，她看不到桑露衣服上的污迹，看不到她头发被风吹乱的样子，也看不到她或冷或暖的神情。
她无法再事无巨细地关注着桑露，所能给予的，仅仅只是在竭力照顾好自己后分出来的余力。
“你看，别人都发现你的头发乱了。”
夏未霜让桑露躺到自己腿上，用手撩着温水给她洗头发。
“可我却没有。”
可其实就算夏未霜能看见，也不会为此特意弄一瓶护发精油来，和老余那种保持很远距离所以不知桑露本质的人来说，他们这几个离得近的，其实已经习惯了桑露的样子。
他们清楚，桑露的头发只是看起来是头发，实际上是另一种东西。他们也知道，桑露从不在意这种事情，她不喜拘束，不受人类约定成俗的审美观束缚，她如天地间肆意生长的野兽，思维和观念都与他人不同。
但老余忽然送来了这瓶护发精油，恍然间，夏未霜发现，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桑露好像越来越“正常”了起来。
大家清楚她的不正常，所以有的时候，就会在别人眼中应当一视同仁的时候忽视了她。
这样不太好……这不关桑露本身的意见，而是当大家越来越习惯这种忽视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演变成排挤，即使是无心的，即使并没有真的想要排挤她。
夏未霜清楚，怪物和人之间的矛盾是无法彻底调和的，实际上桑露并不在乎白倩等人，也没有对他们展现关心，所以别人对桑露有所忽视再正常不过，况且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桑露，但自己不行。
夏未霜只想警醒自己。
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只管自己。
夏未霜打湿桑露的头发，不可避免地把水洒到了自己腿上，桑露就要自己来，她的头发像无数条游蛇一样摩擦摩擦，自己打泡自己清洗。
夏未霜把手插进去的时候，感觉仿佛被蚯蚓堆包围了，触感十分诡异。
不过她没有收回手，看不到的时候，用触觉感受桑露也不错。
自从夏未霜瞎了，桑露的自理能力也直线上升，她仍旧躺在夏未霜腿上，却能自己给自己冲头发、打新水、擦头发、加甩干。
夏未霜哭笑不得地发现，桑露有心之后，自己竟然插不上什么手。
桑露的头发像太阳光线一样四面八方发散着，忽然哗啦啦甩了起来，就变成了小风扇，一边吹风一边甩水。
“啊，露露姐姐，你把水甩到熊猫身上啦！”米乐乐连忙抱着小心熊猫跑开。
白倩目瞪口呆：“就算不脱发，也不能这么搞呀。”她连忙带着刚拧干的衣服去阳台。
日夜颠倒的成敏迷迷糊糊推门出来说：“我好像听到老鼠叫——打扰了再见，不用帮我洗脸。”
夏未霜：“…………”
桑露干了，夏未霜又湿了。
桑露停下来，坐在夏未霜身前，夏未霜小心翼翼地拧开护发精油的瓶子，挤了一点在手心里，而后为她捋着头发擦香香。
她用梳子轻轻地为她梳头发，感受到掌心下的顺滑，嗅着鼻端好闻的玫瑰香味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你喜欢这个味道？”桑露以为是这样的，于是要帮夏未霜也抹点精油。
夏未霜没有拒绝她，她摘下帽子让桑露帮自己护理头发，她能感受到，桑露对于照顾自己这件事好像能收获到不一般的乐趣。
“不是因为香味感到开心。”
桑露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嗯？”
夏未霜说：“别人关心你，你开心吗？”
桑露想了想，说：“不知道，没注意。”
但夏未霜却笑了笑，将下巴抵到了桑露肩上，掌心握着她的发丝，对她说：“可我却很开心，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我在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