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委实变胖了丢丢的米乐乐哪里想过自己有如此大的威力, 还不等内疚，就被桑露拎了起来。
“哭！”
米乐乐：“……”
夏未霜倒抽一口冷气，伸手盖到受伤的地方, 说：“松、松开……”
霜霜又对自己说话了，多想让她每天只对自己说话只对自己笑啊，桑露舔了舔唇瓣，忍不住畅想美妙快乐的这一幕。
桑露把米乐乐放到地上，米乐乐却主动站起来凑到夏未霜胸下。
夏未霜摇摇头, 把她的小脑袋拨开了一点：“里面受了伤，这样没用。”
“那我哭给姐姐喝。”米乐乐连忙道。
“没事。”夏未霜低哑着声音道, “我本来也躺了不少时间, 不差一天两天。乐乐，谁陪你来的？”
“魏云琅大哥哥。”
“他怎样了？”
“他也很好, 就在外面。”
夏未霜沉默片刻, 说：“乐乐, 你先出去找魏云琅好不好。”
米乐乐声音细细地应道：“好。”
小萝卜一回头, 就看到大魔王在幽幽的看着自己, 满脸不怀好意，还夹杂着掩藏不掉的嫉妒。
以前, 她哪里嫉妒过别人, 向来是别人嫉妒她。她不喜欢夏未霜和别人靠近，却很自信夏未霜最喜欢自己，所有外人都是蝼蚁, 是工具，可以轻易抹除掉, 根本无需嫉妒。
但现在, 她却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种滋味儿。
她快要按捺不住自己了, 想要把米乐乐撕碎让她彻彻底底消失，但不行，还不可以，她的霜霜还没有对自己笑——桑露双手背在身后绞的死紧，细长的手指几乎变成了麻花。
米乐乐浑身一抖，危险雷达开始报警——快跑！！！
不对，危险雷达里还夹杂了另一个声音，来自头顶！
就连小白都让自己快跑，米乐乐连忙爬起身，双腿哒哒往前迈，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拉开套房的大门，米乐乐被面前的大脸吓了一跳，魏云琅伸手把她拉出来，抬手去擦她脸上未干的泪。
魏云琅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米乐乐连忙把夏未霜醒过来的事告诉他，她是不知道夏未霜的过去的，但在短短的接触中也能看出夏未霜精神状态极度糟糕，便把这一起告诉给了魏云琅。
“她醒了？那她俩现在？”
米乐乐点点头，小声道：“暂时应该没事，我也没事，反正还没死。就是姐姐看起来瘦的厉害，我有点担心她。”
魏云琅摇摇头，说：“她是个大人了，思路清晰的话先不用担心，再观察观察吧。”
米乐乐垂着小脑袋点了点头，魏云琅从地上捡起来掉的泡面，说：“走，不然待会你给她送个吃的再看看。”
“嗯！”
总统套房次卧内。
只剩下了桑露和夏未霜两人，夏未霜躺在床上沉默着，只偶尔发出两声痛嘶。
桑露慢吞吞地走到她身边，在和缓了激动的情绪后，试图用温和的态度去安抚她的痛楚，她准备摸一摸夏未霜的伤情。
但夏未霜往后躲了一下，桑露就不知道要不要碰触她了。
夏未霜如行尸走肉时，她无比渴望能够得到她的回应，无论是怎样的都好，等她当真清醒了过来，桑露却又开始不知所措。
她感到了一点为难，不知道怎样做更好，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在差点彻底失去夏未霜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没事。”夏未霜的声音又轻又缓，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当她看向桑露的时候，好像在朦胧的秋雾中瞥见一道氤氲湖光。
“你好像——嘶！”
夏未霜的话还没有说完，桑露就好像被偷袭尾巴的猫一样腾地跳起来扑到了夏未霜身上。
当然，她仍然记得夏未霜身上有伤不能压到也不能乱碰，于是便将四肢撑在夏未霜身边，使自己腾空。
妖异的脸蛋上满是激动兴奋的神情，深紫的眼珠咕噜噜转着，飞快地将夏未霜的整张脸看一遍又从上到下把每一寸肌肤都扫视一遍。
霜霜对自己说话了，不是抗拒不是因为别人，她说了“你”！
她笼罩着她，将她完全圈定在自己的领域内，以为这样怀里的猎物便完全独属于自己了。
“霜霜。”桑露去抚摸她的脸颊，勾缠她的手指，后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无数触手像跃跃欲试的蛇在她身后冒出头来。“看着我，和我在一起！”
殊不知她表现的越兴奋，夏未霜便越感到恐惧。
夏未霜试图躲开，至少要从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制当中挣脱开来，但她一动，牵扯到伤处便痛的发出压抑的声音。
夏未霜扭头去咬桑露的手掌，自然没有咬动，她含恨望着她，直望的桑露慢慢冷静了下来。
桑露转了转眼珠，脸上激荡扭曲的喜悦渐渐消散，却没有立刻离开夏未霜也没有收回手。
她喜欢夏未霜亲自己，并擅自认为她已经开始再度喜爱自己了。
“要怎样……才能更喜欢我？”桑露迷茫地问道，“像之前那样，已经喜欢地不能更喜欢了那样，要……温暖的，要笑着的。”
夏未霜松开她的手掌轻轻喘息两声，因为牵扯到伤处会痛，她说话时的声音下意识一直很轻：“你想做什么？”
桑露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彻底得到霜霜，的身体，还有心。”
夏未霜唇瓣嗫嚅，听到这话时只觉得无比可笑，她当然知道桑露想要这些，她问的又不是这个。
以前她多傻呀，哪里知道桑露所想的有多血腥残忍，只以为这是她天真霸道的情话。
可现在她清醒了，夏未霜知道这话里暗含的含义到底有多可怕。
“你救了我。”夏未霜按着胸下道。
桑露弯起眼眸，唇角翘起对她笑。
夏未霜又道：“为什么不吃了我？”
桑露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我……不知道。”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想吃霜霜了？她依旧渴望吞噬她，却又抗拒恐惧不舍。
不过她还是找到了一个答案，如救命稻草一样，桑露急促地呼吸着，像是一个普通人那样无助：“想要霜霜喜欢我，没有喜欢，不可以。”
夏未霜觉得有点荒谬可笑：“因为这？”
桑露点头，深深地凝视着夏未霜，试图从她的神情里找到一点开心的迹象，因为她看起来有笑了一点点，但情绪却依旧不妙。
桑露失败了。
夏未霜冷冷地看着她道：“那么米乐乐呢？你不是想杀掉所有我关心的人吗？你又想对乐乐他们做什么？”
桑露想了想，说：“想，不敢。”
夏未霜：“……”
桑露求解道：“怎么办？”
夏未霜：“…………”
夏未霜一手捂着伤处一手捂着胸口，气的脑中气血翻涌嗡嗡作响，她差点晕过去。
“既然这样，你让他们走，走得远远的。”
桑露嘴角弯弯，对夏未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想，不行。”
夏未霜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为什么不行。”
桑露说：“直觉。”
“直觉？”夏未霜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没有办法反抗你，不用怕我杀了你。”
桑露却静静地看着她，一种珍贵的忧伤从她眼底浮现：“我怕你离开我。”
夏未霜一时怔了，随即猛地摇头，牵扯到伤处也顾不得了，她避开桑露的眼睛，心脏尖锐的疼痛。
这只是这怪物新一轮的手段，谁要是信了，谁就将万劫不复。
“是啊，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一个目的罢了——”忽然，夏未霜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他们都聚集起来一网打尽？！”
桑露耳朵一竖眼睛一亮，心想，这可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霜霜真是太聪明了她怎么想不到！
激动的桑露呼吸急促起来，露出期盼兴奋的眼神，里面是毫不遮掩的汹涌杀意。
夏未霜：“你真的想……？”
桑露：“不！”
她的声音沉下来，带着几分强硬的哑意道：“我忍不了那么久，那么多人，不可以，绝对不。”
夏未霜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那你到底想怎样，现在想怎样？就维持现状吗？”
桑露伸出舌尖舔舐她的脸颊，贪婪地吸入她的味道，说：“我不知道，如果现在可以让霜霜喜欢我，就维持现在。我不杀掉小萝卜，我让她活着，还有那个男的。”
“那我喜欢你之后呢？继续吃掉我？再杀掉其他所有人？”
桑露十分纠结十分不情愿：“我不知道，但是霜霜，为了霜霜我可以试着——尝试忍耐。”
夏未霜冷静地反问：“如果我说，我现在完全喜欢上你，眼里只看着你，再不关心其他所有人，你信吗？”
桑露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夏未霜冷声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只是说一说我就会相信你。”
桑露有些焦虑地舔了舔唇瓣。
夏未霜道：“你依旧试图切断我的一切，把我隔绝在孤岛中，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彻底属于你？”
桑露无言以对。
夏未霜道：“你让我怎么喜欢你？你明知道，我喜欢的……”
夏未霜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她只是用失望又淡漠的眼神看向桑露。
桑露无法忍受这种眼神，她腾地坐直身体，压在夏未霜的腿上，伸手遮住了夏未霜的眼睛。
“我很大方。”桑露说道，“包容、忍耐。”
她咬牙切齿道：“我做到了，能做到……霜霜，可以不——不可以！”
她本想说霜霜可以不只关心我，但想一想又觉得无法忍受，于是连忙改口。
桑露咬着手指咯吱咯吱，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肉，一道红色的血流顺着纤长白细的手指流了下来。
一滴又一滴，落在夏未霜身上，她轻轻颤抖着。
继续对她撒谎吧，说自己真的很大方，不想独占她了。
把所有浓烈的情绪压制下来，伪装温顺的猫儿博取她的喜爱，忍耐贪欲的折磨看她对别人笑着说话。这样，迟早有一天她会再度落入自己的陷阱，被自己占据。
可是，桑露有一种直觉，即使自己暂且蛰伏下来选择伪装，也骗不过夏未霜了。况且她现在不信自己，谎言不被信任的时候便失去了意义。
但说实话呢，说实话自己会尝试忍耐——桑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多久，如果明天就忍不住了呢？这和谎言又有什么区别，也难怪夏未霜不肯信了。
夏未霜很失望，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不行，要霜霜，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这种对夏未霜心灵的渴求忽而拔高，短暂地压过了心中极端的占有欲。
恰好在此时，魏云琅和米乐乐端着泡面来敲门，桑露一下子站起来，踉跄地扑出去把米乐乐拉了进来。
大魔王如此热情，米乐乐简直受宠若惊。
“我给姐姐送晚饭。”
桑露看着她手里热气腾腾的加了野菜、卤蛋和火腿肠的泡面，眸光一闪，把碗从米乐乐手里夺了过来。
她端到夏未霜面前，一激动，又结巴了：“给霜霜吃，好吃的，霜霜喜欢这个，吃了就感动！”
米乐乐站在桑露背后握紧了小拳头，太过分了，明明是她端来的泡面！
虽然一开始，她和魏云琅就没想过会被放进来，泡面本就打算直接交给桑露。
夏未霜简直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了，她缓慢地扶着床头坐起来一点，米乐乐连忙上前递给她一个杯子。
“姐姐，这里面是我攒的眼泪！”
“谢谢乐乐。”夏未霜对她点点头，接过了玻璃杯，里面装着透明清澈的液体，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以前乐乐的眼泪可没味儿，估计是因为她头顶的花，只是一直没时间问那是怎么来的。
桑露幽幽地把脸挡到了米乐乐前方，把泡面往夏未霜面前递了递。
夏未霜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桑露歪歪头，把泡面放到桌上。
而后忍痛站起身，按住米乐乐的小脑袋瓜：“你，陪着霜霜，不许跑。”
然后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向后退去。
神情坚毅又冷酷，仿佛下了无比强大的耐心。
夏未霜无奈地摁了下眉心，说：“不用了，我怕过后你悄悄杀了她。”
“不会，她砸伤了你，我能忍。”
“如果不是你拎的那么高，她不一定能砸伤我。”
“……”
夏未霜安静地看着她，心虚的桑露重音强调了一遍：“不杀！”
夏未霜终于抿了抿唇，轻轻地说出两个字：“好，谢谢。”
终于听到那两个字，心里开始冒泡泡，咕嘟咕嘟不停歇，桑露仰面喟叹一声，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明明以前霜霜那么喜欢自己，为什么现在这种满足的感觉更甚之前？
桑露不太明白，她高高扬起嘴角退出房间，十分大方地把空间让给米乐乐和夏未霜。
从此她将在不介怀夏未霜和别人的联系？不！绝对不可能！
一时的退让，只是为了让自己有时间去找到能代替米乐乐等人，又不至于让自己嫉妒的那么厉害的东西。因为要外出，所以不得不让米乐乐帮忙看着夏未霜，免得她离开。
等她找到了，米乐乐他们就没机会凑近夏未霜了！
机智的桑露今天也在为自己点赞。
于是她转身拉开窗，迎着夜风跳了下去。
卧室内，夏未霜看着门板有些出神，米乐乐道：“姐姐快吃面吧，不然都坨了。”
“好。”夏未霜回神对米乐乐笑了笑，先把那瓶带着花香味儿的眼泪喝下去，效果立竿见影，肋骨的疼痛减轻不少。
而后她挑起面条，开始吃热腾腾的豪华泡面。
“姐姐刚才在想什么？在想桑露姐姐吗？”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真的聪明，可能小孩子确实心思会比较敏感一点。
夏未霜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困住怪物的笼子到底有多结实。”
表面上来看，她束缚住了她，可实际上呢？
夏未霜不知道该怎么跟米乐乐解释，便道：“和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吧，我怎么会在这？还有你，你头上的那是什么？”
米乐乐坐在床边，慢慢跟夏未霜讲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一切。
……
深夜，夏未霜正睡着，不安的感觉快要把她唤醒。
在那只冰冷的手碰触到自己的前一秒，她睁开了眼睛。
“喵、喵、喵喵……”
一声接一声细嫩的猫叫传入耳中，夏未霜又惊又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到底在哪，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一个深色的人影站在她身边，轻轻松手，软绵绵热乎乎的小猫崽就掉到了夏未霜脖子上。
把夏未霜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捧住不到巴掌大的小毛球。
“桑露，你干什么！”
桑露打开手电，对着自己，惨白的脸在手电光中更显阴森诡异：“送给你，我很大方不小气，不吃醋！”
一条幼嫩鲜活的生命啊，带着恐惧在夏未霜掌心中瑟缩，一声又一声哀哀叫着只为活命。
夏未霜情不自禁开始颤抖，她咬牙瞪着桑露，激荡的情绪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快要承受不住了，就连这样弱小低微，在常人认知中无论如何也是低人一等的脆弱生命，她都快要承担不住了！
“你在做什么……”夏未霜喃喃道，“你怎么能这样。”
强行将另一条鲜活的生命嫁接到自己身上，以为这样，自己就会为了猫咪而感动而鼓舞，从而再度热爱她吗？
可桑露为什么就不明白，她已不畏惧自己的死亡，却恐惧其他生命因自己而死。
亲人因为自己遭受危险，朋友因为自己利刃在喉，所有在乎的人都因自己被杀神盯上，唯恐一着不慎便害死他人的恐惧与压力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夏未霜心头。
她努力支撑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说服自己可以承担这一切。
她在乎的人还活着她必须保护她们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缘故——
而桑露来了，将一条幼嫩脆弱的生命轻飘飘地放到了那座大山山顶，她带着笑容试图讨好，却不过是把最后一根稻草放到骆驼身上罢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夏未霜眼角滚落，她忽然捧着掌心里脆弱的生命放声痛哭。
桑露惊呆了，不知道自己为何弄巧成拙。她想把惹哭夏未霜的小猫崽丢出去，结果她一伸手，夏未霜便坐起身呈保护的姿态，将猫崽拘在自己怀中。
桑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手电掉到了地上，她扯过纸巾想给夏未霜擦眼泪。
夏未霜摇头，仍是哭。
没办法了，桑露只好捧起她的脸，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舔掉她的眼泪，说别哭，开心。
然后对着她继续笑。
因为记忆当中，夏未霜曾经说过看到自己的笑就会感到很开心。
泪眼朦胧中，夏未霜看到了桑露的笑，可她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哭啊。因为在这一刻，在感受到桑露直白又特殊的思维之后，她再度被迫面对现实。
她明明已经认清楚了，却依旧感到痛苦。
不要笑了，不要笑。再怎么笑，面前的人都不再是记忆当中的模样了。
她已经深刻入骨地意识到这点了。
夏未霜狼狈地摇摇头，却因哭声说不出话来，她哭得厉害，桑露便越发努力地露出笑容。
这天晚上多么荒唐，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笑得僵硬浮夸。越哭越笑，越笑越哭，在冷清的月光下，就像在劣等舞台上演出的滑稽小丑，竭力献出一场荒诞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