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陆沉喉结滚了下, 眼眸微垂,表情莫测,盯着面前的这一小团软绒似得垂耳兔。
景深浑然不觉自己被哄骗了,仅有的一点思考能力让他觉得, 自己不用站起来, 团成一团睡觉, 是一个很英明的决策, 不用耗费体力, 很轻松。
椅子边缘这个位置,对于一只小兔子来说有些危险了。
很容易摔下去。
陆沉伸出右手,护在小垂耳兔旁边,拇指熟稔地蹭了蹭粉白的兔耳朵。
椅子虽然铺了一层兽皮,但对于睡惯了柔软兽皮的景深来说, 还是有些不舒适。
眼看景深在椅子上到处蹭蹭滚滚,但是始终找不到一个满意的睡觉地方,陆沉心中痒痒, 忍不住把自己的左手,平摊开, 放在景深身侧。
小垂耳兔嗅闻了一下, 脸颊蹭了蹭这只骨节修长的大手, 意识到是陆沉,发出一声轻呜表达认可,毫无防备地滚上了大狼的手掌。
手掌放得下小垂耳兔软软暖暖的躯体,甚至还略大一些。
是一个很适合睡觉的窝。
满意的景深, 爪子无意识碰到大狼拇指指腹,头枕着大狼手心,不再乱动, 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睡着了。
一点防备都没有。
就这么放心自己?
陆沉目光深沉,但只把另一只手覆上小兔子的额头,其他什么都没做。
他突然觉得,小睡筐,有些多余了。
景深在手中翻了个身,兔耳朵划过陆沉手指指腹,带来一种似痒非痒的感觉。
陆沉恍然从思想中抽离,眸色变成原来的明棕色。
最终景深还是被轻轻放进了睡筐里。
他的手太粗糙,温度又高,他怕景深呆着不舒服。
景深一开始被放进筐子里的时候,还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陆沉倒是侧耳听了一下,却分辨不出含义。
他只能知道小垂耳兔是不满的,却不知道原因。
因为小兽人不像呆在他手掌中那样安分,又开始蹭棉布,甚至抵住筐边,像是要把自己推的离筐边远些。
大狼用手顺了顺
小垂耳兔额前睡乱的毛毛,还是像往常一样认真地柔声哄他:“棉布材质更软,比我的手更舒服。乖,睡吧。”
却没想到,他的手指,被景深一口咬住!
陆沉怔了一瞬。
小兔子并没有使劲,牙齿只虚虚地碰在他手指侧面,轻轻磨了磨。
发出的声音还是刚才那种不明含义的不满嘀咕声。
陆沉差不多猜到了这种声音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不满小睡筐,还是觉得他的手更适合睡觉。
可能景深不知道,比起撒气,这种行为更像是在撒娇。
口腔的温度比大狼的手指要高一些,湿润的小舌头抵着指尖。
像是过电一般,手指头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陆沉呼吸一窒,脑中空白。
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景深早就撒开了嘴。
可能对这个惩罚方式很满意,小兔子惬意地呜了声,躺平。
这回是真睡着了。
陆沉深呼一口气,给小兽人整理被压住的耳朵,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遗憾多些还是轻松多些。
景深醒来的时候,天色半黑,澄黄月亮在流动的云纱后,若隐若现。
他的第一反应是懊恼,觉得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这下肯定得脖子酸头疼了。
但是却没有丝毫不适。
他晃了晃脑袋,恍然发现自己现在是兽型,正卧在睡筐的软垫上。
而睡筐,被放在饭桌上。
陆沉在他旁边,视线就在他身上,棕眸晦暗不明。
景深一愣,迷迷糊糊中,自己做了什么事,听见陆沉说了什么话,所有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让他想要忘记也不行。
他赖在陆沉手里……
还咬陆沉……
大狼还哄他……
他猛的跳上睡篮边缘,想要拯救一下自己严肃认真的形象。
但是由于重心不稳……
篮子翻了。
正好把他整个儿扣在下面,只有兔尾巴尖露在筐外。
丢人丢大发了。
景深心如死灰。
陆沉没看到午觉睡晕的景深竟然是这般模样,着实愣住了
。
但他立马反应过来,将篮子翻起,拯救出里面的小垂耳兔。
景深闭着眼睛:“叽。”
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兔子,没有智慧,不配是兽人,更不配是接受了义务教育的人类。
居然翻筐里了,还是在陆沉面前。
599丝毫不顾及自己宿主的感受,狂笑:“主人,我当值这么久,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醉午觉!我也看到了,你居然咬陆沉哈哈哈。”
景深脑中是一片死寂,但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叽叽。”
我就是个小兔子,我懂什么。
他曾经觉得自己离社死很远,但是没想到,万事英明,毁于睡午觉。
醉午觉么。
陆沉也觉得这样的说法委实新鲜,但是想到小兽人刚起床红扑扑的脸颊与迷迷瞪瞪的动作,又觉得这种说法很是准确。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醉觉的时候。
他总觉得,如果现在不哄哄景深,他可能会留下极为深重的阴影,再也不会睡小睡筐,也会哄不好。
景深已经放弃自我拯救,就是兽型垂耳兔,团成一团窝在桌子的一边,就,很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突然,温暖的,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他,开始给他顺毛。
一下一下,节奏缓慢,力度适中。
大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觉得语言可能不如行动,而且就刚才景深窝在他手中,甚至不愿意挪进小筐的表现看来,景深应该很喜欢自己的手。
景深的确很喜欢,他自己的手心很软,而且指节纤细,看起来就很不大气,但是陆沉不一样,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隐隐露着青筋,手心又温暖无比,是他最喜欢的一类手。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回忆,筐子扣下来的一刹那,陆沉正坐在桌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救救命。
景深再次绝望的闭上眼,随波逐流地享受着抚摸。
陆沉也不说话,就一直给他顺毛。
他觉得在此刻,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木屋中静默无比,陆沉只能听到景深略带急促的
呼吸声。
过了一会,陆沉感受到手下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小兔子被暂时顺毛。
他松了一口气,对景深道:“我去棚屋那里搬点东西回来,咱们今晚就睡这里好不好?”
小垂耳兔还是圆球状,静默无声,但是也没反对。
陆沉便知道这是同意了。
他走出去,把门给景深带上,对着外面的烈古兽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在应激状态消退后,景深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棚屋边,是陆无忧带着狼柏几个人,还带了松蓝松灰姐弟。
陆沉对二人印象不错,便点了点头。
这几个小兽人凑在一堆,点着火把照明,旁边摆的是麻绳网和铁钩之类的东西,陆沉差不多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走进屋,拿上景深比较喜欢的兽皮,还有锅小凳子陶罐等零零碎碎,想了想,他又把门外的桑树分离开土地,放进空间里。
小兽人现在应该没有心情催生植物,所以把桑树带过去,吃点甜的应该心情会好。
陆无忧见他哥默许了动作,于是做的愈发开心,甚至在陆沉要走的时候扬起笑脸:“哥收拾好啦!”
陆沉嗯了一声,从空间里扔出一只切割好的羊:“一会你们自己用这里的灶台做着吃。玩开心。”又对着陆无忧道:“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彩纹鸟带过去。”
早就想自己做吃的的几只未成年兽人,齐声清脆脆应下。
其中以陆无忧最为感动。
他哥真是对他好好,没规定回家时间,就连他打算使坏也支持。
殊不知,他哥只是急着回去安抚,因为醉午觉而心如死灰的景深罢了。
松蓝松灰不常见陆沉,原本还有些防备,但看见他这么大方又好说话的模样,都忍不住夸了几句陆沉。
闲着也是闲着,陆无忧的手往树上装麻绳网,一面和松蓝松灰聊天。
话头转着转着,回到那只烈古兽。
松蓝眼睛好奇:“陆无忧哥哥,能让我们看一看那只异兽吐火吗?”
陆无忧摇头:“看看它可以,但
是它还没完全被驯服,吐火就算了。”
松蓝:“也就是说,如果能驯服异兽,它就能随着兽人的指令做事?”
陆无忧点头。
他不知道,正是这只烈古兽,在松蓝的心中种下种子。
景深此刻已经变成了人形,他脸有些红,粉唇抿到发白,在心中努力开解着自己。
“就,摔跤嘛,摔跤很常见的,不平衡会导致摔跤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不用因为这个担心。”
陆无忧此刻推开了门,见到的便是,坐在桌上的,两条白皙小腿荡来荡去的景深。
他喉咙发干,找不准自己的声音,只沙哑道:“我回来了。”
景深看到高大人影推门而入,忙从桌子上蹦下来,又因为动作太过急促,把脚踝墩了一下。
景深:“……”
屋内点着光线柔和的油灯,景深能看清楚陆沉的表情。
这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无论他多么犯蠢,陆沉的表情一直如一,对他的态度也和平常一样。
就像现在。
陆沉拿出他最喜欢的几个小陶碗,摆上桌子:“我记得你平时比较爱用这些,碗是这个小圆碗,这个小凳子也经常坐,就给你拿过来了。其余的东西等你明天过去决定。”
景深看着这一堆,都是他喜欢的东西,感觉有一股河,以迅猛之势席卷心中各地,冲溃了他心中的堤坝。
他愣在当地。
陆沉离近了些,看着他,想了想景深目前的身份,便认真配合他道:“小兔子听得懂兽人语吗?叽?”
景深:“……”
堤坝又盖回去了。
但是大狼一本正经学他叫的样子,也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景深是随便叫的,兔子总不能“汪汪”或者“喵呜”,只能“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