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殿下
最近应十九总能看到五皇子。
他可能是不受宠的缘故,总看人带着三分怯懦。
除了最开始他们打交道时暴露的野心,其余时间都像个胆怯又急切讨好每一个人的小兽。
应十九是暗卫,是下属。
主子该颐指气扬指点江山,再不济也要端着威风。
偏偏他不这样。
每次醒来瞧见人不在了,便一路找到了。
现在就是这样,躲在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眸子在曦光下罩了一层雾,水淋淋的。
是个十足的小可怜。
该是怯懦到令人厌恶的。只是五皇子将分寸拿捏到恰到好处,反而激起强者发自内心对弱者的保护欲,应十九很吃这一套。
“十九……”
祁王府地盘并不大,因为它的前身是丞相的府邸,比不过皇子府宅规模。
只是五皇子府中无人,后花园空旷的厉害。
云铮被应十九从后的环抱住,暗卫屈膝,那只修长匀称的手向前伸过来,一只握住云铮的手,另一只同样握着拉开弓弦。
暗卫无奈:“殿下不要看十九啊……”
云铮莫名脸色一红,眼神胡乱看着,躁动蹦起来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脑袋顶到了暗卫的下巴。
咚一声,“啊,十九你没事吧?十九你痛不痛?!”
或许很多年后五皇子细细回忆旧事,会知道他此时的情绪叫心猿意马。
暗卫哪里能和主子计较,应十九捂着钝痛的下首。蹲着,手指向上将深红色的弓抬了抬。
花园中即将吐蕊的花朵淡雅,云铮不自觉便低下眸,正对上暗卫抬起的眼睛。
应十九道:“殿下向前看才行……眼神不要飘。十九脸上没有花。”
云铮可不管有没有,他眨着眼睛,像是撒娇的猫。
“十九好看。”
应十九愣了一下:“殿下就算夸十九,十九也不会放水的。”
“……”
他们前面是一圈布制靶子。
元后诞下麟儿,也便是云铮时未满十月,早产儿,力气羸弱,拉不开弓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种体力活不可一蹴而就。
云铮说累了,应十九也不变强求。
现在暮春时节,他们要赶几月后的秋猎。而皇子并非人人都要擅长骑射,五皇子透明人物,只需保证不被其他皇子看了笑话便是。
这些时日应十九负责府内杂物并教导五皇子武功事宜,午时后便是方元啸方先生的教诲时间。
只是暗卫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本来还是怯懦的五皇子一改柔弱,三支箭矢齐发。
砰砰砰,箭矢尽数穿过靶心。
木屑扬起,第三支箭呈千钧之势将一二支完全射裂开。
午时的阳光下,坐在房顶上的江辰司空见惯打了个哈欠。祁王府里‘太平盛世’,因为五名山案子,最近盯着祁王府的眼睛都少了不少。
也不知道主子要骗应十九到什么时候,那人到现在还以为殿下柔弱不堪,孤苦无依。
花园,云铮徒手将这三支箭射在了靶心上的同一位置,轨迹丝毫不差。
发髻被风吹得打了个转儿,他手里的弓轻,已经因为他的拉弓力道出现了细细的裂纹。这弓是初学者练手之用,与军中的大弓完全没有可比性。
云铮随意将那弓扔了。
旁边新长出的草叶被吹弯了腰,他心里没来由有些焦躁。烦闷堵在心口里,上不去下不来,像春日里都要发情的猫躺在地上,不得其法的喵呜大叫。
方元啸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衫,坐在石桌上问:“疑惑什么?”
“在疑惑我要骗十九到什么时候。”云铮实话实说了。
比如关于他有武功,私兵养在江南之地寻找镇国大将军叛国案情的疑点。
他并非无一人可用,也不是柔柔弱弱的病秧子。诚然他一月之内患上三次风寒,但那只是病情反复,他不算强,却也不可怜……
细究起来,应十九尊他为主,他却只把他当一把什么都不需要知情的寒刀。
小祁王心想,这委实不太公平。
他求助于自己的先生。
方元啸叹一口气,却不是劝五殿下坦白:“我知殿下年幼,心有恻隐。只是应十九此人……不可信,信不得。你留他在身边只是一时之需,日子久了,难免生反心将刀对准殿下。”
“那先生您怎么就知道十九没有对我们付出了全身心的信任呢?”云铮不赞成道:“您这么说他,是因为他叛了太子吗?”
祁王府里枝叶簌簌,茶水入杯,方元啸道:“殿下不是明知故问么?”
叛主之人,他叛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如何信?
云铮默了一次,嘴唇翕动一下,没有说话。
外面监视他的人又来了。
说也奇怪,自从与付一成一面之缘后,应十九总觉身边多多少少会出现这个人的影子。
前面说过,五皇子很穷。皇帝对他态度不明,势力的内务府糊弄傻子一样对云铮剥削严重。
寐下来银钱在宫中娘娘们眼前得了好,日后都好升迁向上爬。
当然以钱生钱,开商铺也是一种赚钱的方法,总不能一直靠着皇帝的赏赐月俸救命。
江南私兵损耗甚大。五殿下真金白银供着养着,万般家财都要被啃成一个无底洞。
做主子的穷,应十九负责采买事宜后,一枚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使。
他昨夜还做了一个囡囡会吐金币的美梦。
那只五名山胆敢咬暗卫手指的花兔被它抱回来后,本就肥硕的花兔肥得流油,油光水滑。日常去啃方先生的茶叶。
应十九思绪飘忽一阵,知道有些跳远了。
付一成身为大理寺卿,对他这个凭空出现的五皇子家奴有怀疑说得过去。让应十九奇怪的是,这位大人亲自来查,是不是或多或少……有些奇怪?
“府中都是你负责采买吗?”付一成目光不善,“五殿下府中是没人了吗,怎么能把你派出来?”
“……”这话说的,下属不出来,难道主子亲自出来逛菜市场吗?
应十九觉得这人脑子里有个大病似的。
“大人见谅。小人刚被买回来,府中管事有意栽培,顾才得了这能见世面开眼界的好事。这些天来,可是小人貌鄙,唐突了大人,怎招惹了大人这般不快?”
付一成眉头一蹙:“啧,你说话文绉绉的令人觉得难听,和你兄长完全不是一个娘生的。”
应一从未说过自己有个寺卿做兄弟。
暗卫也从不是血脉相连。
应十九:“大人说什么,小人没听清楚。那所谓的兄长……难道大人与我家兄相识,是想看在家兄的面子上,照拂小人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