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是礼物
五皇子得到了一柄刻着流畅祥云纹路的匕首。
寒夜的星芒都比不得手中的匕首银亮。
暗卫手里的东西必然是开了锋的,刀刃薄如禅意,目测一匕挥出能达到见血封喉的程度。
不仅如此,云铮认出这匕首手柄乃是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似乎是富家子弟闲暇之余把玩之物,不知为何落入暗卫手中。
匕柄上由细小刀刃雕出游纹,再将银线嵌入,是祥云与飞鸟,好似小小山河尽在匕中。
是一把不可多得,漂亮与武力并存的杀人利器。
任世上哪个爱剑之人瞧了去,都势必要倾家荡产买回来,日日擦拭,爱不释手。
而现在这柄匕首却沦落到一个废物皇子手里。
委实有些暴疹天物。
“十九……”
暗卫:“殿下喜欢吗?”
应十九的声音唤回了云铮的神思。
怎么可能不喜欢,一眼把能看出匕首的贵重,与暗卫对它的珍惜程度。
这是应十九一直带在身边的匕首,从未离身。
他多年带着,一朝送出去也不算不舍。只是应十九与自己的十八位兄长之间早便熟络,根本没有送匕首的必要。
现在送给面前的五皇子,得了一声喜欢,也算好的。
“很好看。”
果然,云铮笑说:“只要是十九给的东西,我都喜欢的。”
“不过我最喜欢这柄匕首,以后也最喜欢!就像喜欢十九一样喜欢。”
童言无忌。
暗卫睫扇簌了两簌,微微错愕后,转而将脸埋进黑色的围巾里,活像个躲壳子里的乌龟,无所适从。
他有些害羞了。
还有些朦胧。
恍惚间应十九竟然觉得,只需要五皇子笑笑,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这是玩笑话。
感情上头时冒出来的想法与话语,从来都不值一提。
在太子还在因为应十九与自己的暗卫同归于尽的消息中没有回过神来时,坚持等到暗卫半夜回府的五皇子在一晚过后,风寒加重。
得到消息又要熬药的应十九:“……”
五皇子较弱的像一朵寒风中瑟瑟无依的花花。
应十九进来时,五皇子正躺在床上,他一头青丝披散开来。肤色苍白,眸子极黑。
很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头发是如何长到能蔓延到床下的程度的,若是在水中,必是会像铺在水面的柔软水草般飘逸漂亮。
云铮捏着鼻子灌下了一碗药汁。
暗卫塞给了主子一颗蜜饯,比城边卖得饴糖珍贵。
自投奔新主子后,应十九接到了一个可以证明自己是否忠心的任务。
—
京城屋舍鳞次栉比。
暗卫轻轻落在墙与墙之间的遮掩之中。
动作轻速,无声又无息,像是灵活的大猫。
五皇子要他去找一个人。
—
“事情是这样的十九,我有一先生……”
皇子启蒙该去上书房,十五岁出宫建府时方才结束,五皇子显然还不到该离开的年纪。
但碍于陛下不喜,连带着众多皇子亦是厌恶这位皇兄弟。
所谓党派之争多是站队,皇族子孙在年幼时便耳熟目染了这些。
有的皇子在知道母族示弱又天资愚钝后,早早绝了争皇位的心思。只靠依附有权势被父皇所看重的皇兄弟,来确保日后可靠从龙之功安枕无忧。
一言蔽之,上书房是个势力极了的地方。
五皇子在生母死后,便一朝从皇嫡子沦落为上书房中人尽可欺的可怜猫崽。
再是入住冷宫,地位一落千丈,上书房便彻底没了他的一席之地。
他是要彻底成为一个废物了。
好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五皇子另有老师。
何许人也?
乃是当年三元及第状元郎,名方元啸。
此人寒门子弟,寒窗苦读入科举为七品翰林学士。后年二七,任地方郡守,乃四品官员。
在治水有功后,升迁至工部侍郎,三品,年方不惑。
其一心为国为民,在任期间两袖清风,人人称赞,是寒门子弟中不可多得,人人赞叹的榜样。在所有举人文臣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也正是因为他的影响力,在调任回京途中,溘然长逝的结局不知令多少人每每提起还要泪洒青衫。
这边,京茶颜酒肆。
人声寂寥。
老板娘熟练将桌子擦了,回头,便瞧见一位头戴斗笠的男子迈进门槛。
他生得身量极高,约九尺,虎背熊腰,看去只以打斗时此人可倒拔垂杨柳,只以为是镖师一流。
老板娘开始也是这般想得,直至相处久了,这才发现哪是什么魁梧镖师,分明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文人。
喝茶时所谓之乎者也。
老板娘虽然一个也听不懂,但不妨碍平民百姓间对举子的敬重。
只笑:“呦,方叔来了?不消说,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早烧好了。”
“凳子,给方叔上茶!”
那边水雾腾起来,店小二便走出来道:“来嘞——”
上好的碧螺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摆在了桌子上。
老板娘道:“叔,不出三日便要科举了。您早早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我便先恭祝您取得好佳绩啊。”
方叔没说话,他举子的身份本来就是自己捏造的。
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抿了一口茶。
再回神,身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青年。
高八尺,比方叔要矮,气质却足。
一身黑衣坐在旁边,长靴里还藏着一把匕首,人经过皆是控制不住打了个抖,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方先生?”应十九说话了。
方元啸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了,是生面孔。
不过也不算意外,他那个学生早便说想招揽人进王府,想来这便是那个他口中念叨的新人了。
拂袖,将茶抿了。
铜钱早早便结了,方元啸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