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离合
半月之后，湘江的水退了，绥州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蒋世欢又发动大家把城中的腐败之物放在一起，撒上石灰埋了，把街上的泥水都清扫干净。
还有灾民返乡，处置那些水患期间落马的官员等等一系列问题。蒋世欢觉得头大，她干脆把想法一说，让太子自己去安排了。
“反正都是你一直在外露面，不如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这句话，她心安理得呆在院子，品茶吃点心。
如此又是半月有余，蒋世欢一行人终于能回去了。
看着那明媚的天空，她心里忍不住感叹：我的心情就像这天空一样，晴空万里！这么好的天气，不去玩太可惜了。
然而，马车上的蒋世欢心情有多好，那路上的百姓就哭得有多大。张迎甲率军离城时，百姓们夹道相送，嚎啕哭喊，又是跪地，又是高呼的。整得蒋世欢都有些不自在了，更没心情欣赏这天色，只能躲到马车里面，才能稍微清静点。
晚上休息时，太子坐到蒋世欢身边，感谢道：“世欢，这次多亏了你！”
蒋世欢一脸无所谓“哪里，我就提了点意见，是你们厉害，居然把想法变成实践。”
“不过我不明白，那么多的账，你怎么算得那么快？”
那是你们算太慢了，一点效率都没有！蒋世欢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我比较擅长这个！”
……
关于太子治水的奏折早呈到皇帝面前了。等到一行人回京时，京城已经变天了。
若是说太子和蒋世欢的婚约，让众位官员还在观望，那这次治水结果，便意味着皇帝选择了太子。
众人不知缘由，但见风使舵的眼色还是有的，那些祝贺的信件像雪花一样飘到太子面前。
太子立在无人的书房里，抓起那些书信往空中一扔，大笑着感叹道“二十年了！母后，儿臣终于成了真正的太子！”
须臾，一个公公敲门道：“殿下，陛下叫你过去！”
太子立刻收敛神色，开门出去。
回到蒋府，由于蒋藏锋还没有回来，蒋世欢闲的无聊，就想找蒋若玉出去溜达溜达。
“玉儿！”蒋世欢一进门，便瞧见蒋若玉慌慌张张藏起一些信纸。
她眯起眼睛，走过去，审问：“玉儿，你在给谁写信呢！”
蒋若玉强装镇定：“没谁，我就练练字！”
“练字？”蒋世欢瞄准时机，一把抢过信纸，“那我看看你都在练些字！”
“哎呀！”蒋若玉跳起来和蒋世欢争抢信纸，“欢姐姐，还给我！”
蒋世欢一边看信，一边躲着蒋若玉，等她把信看完。蒋若玉一把夺回去抱怨：“你就知道欺负我？”
“宋公子？谁来着？”蒋世欢实在想不起这个人。
蒋若玉眼里冒着星星，抱着信纸甜甜道：“就是当年在我们府上借宿的那位公子，当时就是他从匪徒手上保护了我！”
蒋世欢受不了她那中甜丝丝的语气，赶紧搓了搓双臂，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嫌弃道“咦~玉儿，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好不好！”
蒋若玉没理她，脸色由喜转愁，叹道“唉~”
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人儿说道“可现在他在朝廷里当大官，仰慕他的小姐何其多，我又没什么能吸引他的地方！”
“谁说没有！”蒋世欢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身凑到她脸旁，看着镜中的人，笑道“咱们玉儿这么可爱！谁看了不欢喜！”
“万一就他不喜欢呢！”
蒋世欢起身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你姐我帮你看看！”
蒋若玉反问：“那你说，张家小公子喜不喜欢你？”
蒋世欢：“…”
“那我说直白点！”蒋世欢盯着她眼睛，“你想不想去见他？”
“是你想去看吧！”
“我这不是想看看谁把我家玉儿迷得神魂颠倒吗？”蒋世欢诱惑道，“今天不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他的，你要不要呢？”
蒋若玉红着脸低下头，捏着那些信纸，小声道：“我就出去走走！”
蒋世欢一笑，并不点破“那好！我们就出去走走！”
没一会儿，两人避开挽月，连忙带上帷帽就溜出了门。
“欢姐姐，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但是我会问！”
蒋世欢按照别人的指路，弯弯绕绕，都快出京城了。
“这看个八卦还真不容易呀！”她实在太累，只好和蒋若玉先在一个茶棚里坐会儿。
无意间，蒋世欢发现前面城楼下，张母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由于大树挡住了那人，她只好往蒋若玉那边偏去，整个身子都落到蒋若玉怀里了。
“欢姐姐，你看谁呢！”蒋若玉不解。
蒋世欢没理她，自顾自说了句“你呆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就悄悄溜了过去。
“小甲？”蒋世欢很是惊讶，张迎甲来这里做什么？
她怕别人看到自己，便躲在一棵树下，偷偷瞄过去。
张迎甲那样子明显是要出征，可最近又没听说哪里要打战了，他出去干嘛？
蒋世欢为了能听得更清楚，又往前面那棵树摸过去，结果又发现了张遇圭也在。
“啧！他哥也在！”她既想听得更清楚些，又怕张遇圭发现，只能躲在树后面咬手绢。
最后，张母擦着眼泪上了马车离开。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在说些什么，蒋世欢一咬牙，借着张母的马车遮挡，迅速跳到下一棵树。
但这棵树，身材不行，完全挡不住她。她只能默默祈祷张迎甲不要发现自己。
奈何天不遂人愿，一声“蒋三小姐？”打破了她的幻想。
蒋世欢尴尬地从树后走出来，一边甩着手一边笑着说：“这么巧呀！这都能看见你们！”
“是挺巧的！这离蒋府有好几里！都能遇到蒋三小姐！”张遇圭冷笑道。
蒋世欢不敢看张遇圭，只好问张迎甲：“小甲，你这是要去哪里？”
“离嵘！”张遇圭在一旁替他回答。
“离嵘？那不是燕国边境去了吗？”蒋世欢关切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哥！”张迎甲打断张遇圭，对蒋世欢道“蒋小姐，你回去吧！”
“什么叫拜我所赐！你们把话说清楚！”蒋世欢不依不饶，拦在两兄弟面前。
“那好！我就和你说清楚！”张遇圭拦住张迎甲，言词激切道，“你和迎甲同处一室一夜，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你真当别人不说些什么？”
蒋世欢没想到张迎甲是因为自己才去离嵘的，心中很是愧疚，一把拉住张迎甲道“我去求皇上把你留在京城……”
“不用了！”张迎甲收回自己的手，“是我自己要去的！”
“你为什么要去！”蒋世欢很着急。
他走了，那自己不是不能和他告别了，自己什么话都还没和他说，就这样匆忙离开？
她心里慌乱起来，胡乱地解释着“小甲，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张遇圭：“那太子呢？”
“太子也不在乎！”
蒋世欢心想：反正她和太子只是合作关系，等他登上皇位。他们的婚约就会解除，在那之前，她说不定都回去了。
“可我在乎！”张迎甲大声道。
想到那一夜，心爱之人就在自己怀里，他没点想法那才是不可能。
他帮着蒋世欢剥下一件件衣服，每一次触碰到她的肌肤，那冰冷如玉的感觉，都烧灼着他的理智。
蒋世欢不知道，他其实一夜没睡，心里不断挣扎煎熬。终于熬到天亮，落荒而逃。之后，更是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蒋世欢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眼睁睁看着张迎甲翻身上马，出了城门。
等到人都走光了，她才敢小声呢喃“可这样，我们连最后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蒋若玉之前只敢远远地看着，现在人都走了，她连忙来到蒋世欢身边，小声道“欢姐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了！”蒋世欢调整好心情，笑笑说：“今天可是来见你意中人的！”
……
蒋世欢和蒋若玉躲在墙后，看着不远处的宋野。蒋世欢心想：人还挺帅的！难怪玉儿喜欢！
蒋若玉一脸倾慕：“这么远远看看，我也满足了！”
蒋世欢看了她一眼，骂道“没出息！”
说完就要走出去，蒋若玉急忙把她拉回来，着急道“姑娘家私自与男人相会，宋公子能喜欢这种人？”
此话一出口，蒋世欢顿时就惊住了，迷茫地望着蒋若玉。曾经天真无邪的她，也开始讲究这些规矩礼数。
忽然间，蒋世欢心里涌出一股恶寒。不由自主地想道：若是自己留久了，会不会变得和那些女子一样？
她不停地想着这个问题，心里的恐惧更甚。
可若是现在就走了，那就再也见不到小甲了，她都还没和他告别呢！
蒋世欢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
最后，宋野进了屋子，两人也没走过去说上一句话。即便这样，蒋若玉也心满意足，开心不已地回去了。反观蒋世欢心事重重，只有在蒋若玉和她说话时，她才扯出一个笑容来应付。
岁月如水，蒋藏锋护送着使臣回京，确定了燕国和寒国交好的消息。之前水火不相容的两个国家转眼间便像是亲如一家。
不过蒋世欢来不及感叹这些了，蒋藏锋回来，府上就要开始准备婚事了。
难得有一件开心的事，蒋世欢也求着崔婆子给自己安排了一份差。她和蒋世欢负责给家里的窗上贴喜字。
挽月一边搅和这浆糊，一边感叹：“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少奶奶，好不好相处！”
小怜整理着喜字，也跟着感叹起来：“是呀！绮罗郡主也算皇亲贵胄，脾气肯定不小！”
对他们下人而言，最要紧的是新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省得被刁难欺负。
蒋世欢安慰道：“放心，我们还在呢！她再怎么也欺负不到你们头上！”
“可两位小姐总是要嫁出去的！”
蒋若玉拿着喜字说：“万一，嫂嫂人还不错呢！毕竟人家是郡主，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
“就是！你们还是想点好的吧！”蒋世欢从蒋若玉手接过喜字贴在窗上，又拍了拍，满意道，“好了！我们真心待她，她也会真心待我们的！”
大婚当天，可是蒋父最开心的时刻。肃亲王也带着蒋兰心回来了，整个蒋府都充斥着欢笑声，家里的下人们也忙成一团。
蒋世欢想到现代的婚礼习俗，早早让人备制了几百个小红包，还让下人们去钱庄上兑了很多铜板回来。然后发动下人们，一个红包装两个铜板，准备好。
蒋藏锋见了，摇头笑道：“这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你去接亲时，就叫下人撒给街上的百姓，就当给他们一杯喜茶！”蒋世欢笑道。
接亲的队伍还没回来，蒋世欢已经迫不及待分享这份喜悦了。她挎着一个装着红包的竹篮，笑盈盈，挎着小篮子哼着歌，一蹦一跳，见到一个下人就给一个红包。
无意间，她又来到当初和张迎甲见面的大树下。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不见，不由得停下来，抬头看着上面的树冠。那伸进院子里的枝丫，在蒋世欢生病跑出蒋府后，就被蒋藏锋砍了。现在面向蒋府这一面光秃秃的，很是违和。
蒋世欢叹了口气，“还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恍惚间，她又好像看到了张迎甲，连忙开心地追上去，拍了一下那人。
那人回头，蒋世欢的笑容凝固了，这不是张迎甲。她记挂的那人，已经去离嵘了。
即便如此，蒋世欢还是笑盈盈地递过去一个红包“给你！”
“多谢！”那人领了红包，便离开了。余下的蒋世欢苦笑一下，叹道“算了！这么高兴的日子想那些做什么！”她挎着篮子回头看了一眼大树便离开了。
和蒋世欢这个散财童女不同，蒋若玉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和宋野见面。便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想了想自己要说的话，信心满满走向宋野。
“哎呀！宋大人！”两个中年男子先她之前，赶过去和宋野打招呼。
蒋若玉再不好意思过去，只能气得跺脚，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独自伤心去了。
“谁又惹我们玉儿生气了！”宋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蒋若玉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心里又惊又喜，半点委屈都没有了。赶紧站起来摆手道“我没生气，我就是一个人在这里玩。”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嘴角眉梢的笑意全然藏不住。
宋野看着她害羞的模样，轻笑一声，问道“玉儿，能带我一起玩吗？”
蒋若玉惊讶抬头，反应半会儿，赶紧道“我愿意！”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失礼了，她又把头低下来。
宋野轻轻一笑，“玉儿，你能看看我吗？”
蒋若玉缓缓抬头，脸上飞满红霞。
“玉儿，你这样子可真好看！”
“其实宋公子你也很英俊，也很有才华，还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你！”蒋若玉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宋野说：“可我心里只住着一位姑娘！”
“谁呀！”蒋若玉紧张地问。
宋野解下自己的扇坠，拿起蒋若玉的手，放在她手下说：“拿着我扇坠的姑娘！”
蒋若玉的脸又红了起来，她震惊又欢喜，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宋野，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正好一声“宋兄！”让她回神，捏着扇坠，飞快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