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京
几日后，被俘虏的林匪都处理完毕了。他们中没有罪的有些领了盘缠回乡与家人团聚，有些无依无靠的，就留在了军营里。至于那些残杀过官兵百姓的，都已伏诛。
而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山里去了，那些躲着的山匪都在私底下议论着。
“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
“那二狗回家了，听说那张将军还给他送了田地！”
“不止是这样呢，我出去时还撞见了小石头，他给我说，只要没杀过人，张将军就会为他们主持公道，那个上面有人的王员外都被杀了呢！现在回去，张将军还送田地和盘缠！”
“不会是假的吧！不是有人被杀了吗！”
“假不了！街上的人都这么说，当时砍了不少贪官呢！那被杀的人，都是当初杀了官爷被认出来了！”
“惨了，我伤过他们怎么办？”
“伤过的不算，那宋子不是也砍了吗？他都没事儿！”
“我要下山去，省得后面盘缠田地都分完了！”
顿时其余的人都悄悄附和“对！对！后面肯定没有了！”
渐渐的，山里的山匪都跑了出来。张迎甲干脆让人在山脚下搭起棚子，天天派人敲锣吆喝，“早下山有田地，晚下山吃泥巴喽！”
那些下来的人，有专门的士兵亲自送到军营。等到身份查明，确认无罪后，就可以去领回乡的盘缠和田契地契。
就此，燕南揪出了一大片官官相护，官绅相护的贪官豪绅。那些分出去的田地和盘缠全来自贪官豪绅家中，分到最后，甚至还剩了不少珠宝玉石。张迎甲便把它们当成赃物，准备运回京城给皇帝过目。
山里的匪徒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没了小喽啰，也不敢下山去，怕叫人认出来。
山里缺衣少食，再加上那些投靠了燕军的匪盗带路，他们没坚持几天也被消灭干净了。
百姓并不知道蒋世欢的存在，都以为林匪的剿灭全靠张家兄弟。所有人都守在大街上，欢呼着两位张将军的凯旋。
而蒋世欢并没有参与这场狂欢，她独自躲在屋里，写好一封信后，又放在烛火上点燃了它。
“小姐！天干物燥，你可注意点！”挽月收起烛台。
蒋世欢撑着脑袋看着燃烧的信件，心中感慨万千。
她不信鬼神，所以幸庆孙鸿死的早，什么都不知道。
孙鸿的妻儿并没有死，至少在张迎甲去抄王员外家前，孙鸿的妻儿并没死。他的妻子知道自己孤儿寡母不能和王员外抗衡，在孙鸿失去下落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只好做王员外的小妾。
但王员外可不是个好心人，他把孙鸿的儿子收作家奴，成了王家从小养到大的奴才。
等到张迎甲来时，孙鸿的妻子已经又生了两个孩子。看到王家被抄家，自己的儿子被贬官奴后，她受不住，跳河自尽了。
而孙鸿的儿子，那可怜可悲又一无所知的小家奴，也因为反抗官兵被杀了。
蒋世欢长叹一声，不知该感叹什么。人生如浮萍，风吹雨打，漂泊无依。好不容易靠岸了，别人轻轻一踩，半生皆无。
唉！古人活着可真不容易啊！
然而蒋世欢也要漂回京城了，三年的期限早就满了，今年她也要选择了。正好张迎甲他们也要回京复命，于是便顺路同行。
临行前，蒋兰心把信交给她，“欢儿，代我向爹问个好，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榻前！”
“哎呀！兰心姐！信我一定帮你送到。话就不说了，你这伤心话送过去，爹又得伤心了！”
“就是！”蒋若玉也说，“爹要是听到你在燕南好好的，他才开心呢！”
“那好！你们回去就和爹好好说说这凤黔的风光！”蒋兰心擦去眼泪。
十方束送出一个锦盒，蒋世欢警惕道：“这不是什么信物吧！”
“是……”十方束看着她拖着长长的调子，调戏道，“的话，你肯定不要吧！所以这不是！不过是友人临别的赠礼！”
蒋世欢松了口气，轻轻拍了一下他，“你说话不要拉这么长呀！吓死我了！”
十方束见张迎甲一直看着这边，就俯身凑到蒋世欢耳边小声道：“世欢，你若是不想让别的男人喜欢你，那就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蒋世欢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拍他了。
见她脸红了，十方束满意道：“那么，世欢！有缘再见！”
这没多久，小世子就和蒋若玉相处得十分要好了。小世子似乎知道蒋若玉不会再来，便伸出手去，哭着要她抱抱。
蒋若玉也哭着说：“小世子，我以后一定回来看你！”
直到马车上，蒋若玉还在那伤心，蒋世欢内心无语，直言道：“你那么喜欢小孩，回去赶紧嫁人生一个不就好了吗！”
蒋若玉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也顾不上伤心，转到一边去：“你又乱说！”
蒋世欢也想着自己的事，没去搭理蒋若玉。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回去的，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犹豫烦躁呢！恍惚间，她想到了张迎甲，可马上又想起了系统。
经过系统那么一闹，张遇圭现在是看她哪儿都不爽，她怕是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去找张迎甲了。话说，自己为什么总想着要去找张迎甲呢！
“啊！”蒋世欢心中呐喊，“为什么要这么两难呀！”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拿出十方束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步摇，顶上生出一朵盛开的玉雕白玉兰花。花虽不大却是十分精致，下面的流苏像是流动的水银。
她拿起步摇，感叹：“这要是小甲送……”
蒋世欢没有说出后半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在逃避什么？
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被时光时局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回京路上，长途慢慢，年关将至。
这是蒋世欢第一次在野外过年，那些大军并没有全部回京，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驻地。一路上，不少军队离开，剩下来的也还有几千人。
在这荒郊野外，士兵们都围坐在篝火旁边，用着他们的方式庆祝新年。一时间，歌舞声响彻云霄。
蒋世欢也很喜欢他们的氛围，可挽月说：“小姐，你的身份怎能混在男人堆里！”
再加上那群军人不见得会待见自己，蒋世欢就没过去了。但她还在和挽月赌气，也没去挽月的火堆旁边。而是自己找了一个小山包，抱着双腿坐在那里。
漆黑的夜空里，挂着一轮苍白冰冷的月亮，几颗孤单的星子各坐各的，散在无边的夜空中。远离了篝火，无边的寒气钻入她的身体。蒋世欢觉得冷，却不知这冷意从何而来，她不由自主缩紧了身子，眼中的泪水打着转儿。
忽然，一件披风落到她身上。张迎甲悄然来到她身边坐好，学着她的样子看着天上的星星。
蒋世欢靠在他身上：“小甲，你知道星星吗？”
“我不知道！”
“它其实离我们很远很远的！”蒋世凝望着夜空，轻轻说，“它的光芒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被我们看到！”
张迎甲疑惑道：“这不是一看就看到的吗？”
“不是哟！”蒋世欢振奋精神，起身站到张迎甲面，“这些光是千百万年前的光！”
她伸出手去，微笑着凝望着张迎甲，仿佛是在邀请他一样。她缓缓道：“这些星光穿越千百万年的时间，只为了与我们相见！”
见张迎甲只是愣在原地，她收回手，干笑了几声，眼泪却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蒋世欢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实话了，万一他接受不了怎么办？万一他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怎么办？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子呢！
张迎甲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想要去拉蒋世欢的手，可又怕是自己误会了。蒋世欢对谁都很友善，万一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呢？
接着，张迎甲又想到临行时，十方束的行为。他承认他嫉妒十方束，嫉妒他能坦然告知所有人自己喜欢蒋世欢。他在意临行时十方束对蒋世欢的举动，但却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沉默地守在夜色。许久后，蒋世欢深吸一口气，背着张迎甲擦掉眼泪，回头把披风还给他，对他轻松道：“这里这么冷，我们还是回去吧！”
蒋世欢没有回挽月她们身边，而是随张迎甲到了官兵的篝火旁。
一位将领见她来了，便称赞道：“蒋小姐不愧是蒋公之女，竟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方法。不战而屈人之兵，让那群匪徒自己下山了。”
蒋世欢有些愧疚：“我只是不喜欢打战，所以才想了那么个法子！结果还是牵连了无辜！”
那些官员的亲朋好友也被连累了，虽不是陈家那样满门皆灭，可也是平白受难。
张迎甲知道她的意思，安慰道：“那些人平时收了不少恩惠，如今一同遭难也算活该！”
但家破人亡，这代价也太重了！
蒋世欢一笑：“若是这世间再无纷争该多好！”
“蒋小姐想多了！”张遇圭叹道，“世人皆有所求，求得后皆为不满。如此一来，怎么能没有纷争呢！”
“哎呀！文绉绉的话，我也听不懂！”一位将领端起酒碗，豪放道，“这除夕夜，我敬蒋小姐一碗！”
蒋世欢也让人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张迎甲见状，连忙夺过来，劝道：“世欢，你不能喝酒！”
“你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能喝！”蒋世欢又夺了过来，一饮而尽。那白酒的辛辣味呛得她满脸通红，不停咳嗽。她把碗扔在张迎甲手上，“你看，谁说我喝不得！”
四周爆发出一阵喝彩，那些将领又开始相互敬起酒来。
没一会儿，蒋世欢便觉得昏呼呼的，一头栽到张迎甲身上。张迎甲抱住她关切道：“世欢，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才没醉！”蒋世欢晃了晃自己的手，“你看，这里有五根手指头呢！我没数错！”可她身子前后摇晃几下，又栽到张迎甲身上去了。
张迎甲叹了口气，抱起她送她回马车了。
“小甲！我要回家了！”
“我知道！”
“可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没事儿，我们一起回去呢！”
“我回去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张迎甲一顿，努力笑着，轻快道：“谁说的！我们两家都在京城，想见很容易的！”
“你不懂！”蒋世欢哭起来，“你不懂！”
张迎甲才把她放进马车，她就立即弹起来，抱住张迎甲，哭诉道：“小甲，我们以后真的见不到了，我再抱一下你好不好！”
张迎甲只当她醉酒后乱说话，一边往外挣脱，一边劝道：“世欢，现在不方便，你放开我好不！”
“我不放！”
彼时，挽月那边。蒋若玉觉得有些冷了，就让挽月给自己拿件袍子来。挽月领了命令，一如往常那样，来到马车边，掀开帘子。
但眼前这一幕，惊得她立即大叫。幸亏张迎甲眼疾手快，在她声音还没出来时，就捂住了她的嘴。
“你别叫！帮我把你家小姐放好！”张迎甲哀求道。
挽月点点头，张迎甲这才放开她。
“不是，小姐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你……”
张迎甲连忙否认：“她喝了点酒，就这样了！”
挽月踏上马车，准备扶过蒋世欢。可蒋世欢非要缠着张迎甲，挽月扒了半天才从张迎甲身上把她拖过来。
张迎甲下车时，蒋世欢嘴里还嘟囔着：“我再也见不到你！”
然而此刻，蒋世欢的身边已经有人了。他不敢多留，只不舍地望一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