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章 闹事的
入了冬后，天气一日冷似一日。
柳氏的身旁放着绣筐，一边用手指沾了吐沫捻了丝线，待穿好针后，又在头上顺了几下，然后麻利的做起了针线活，外头的日头正好，晒的人暖洋洋的，她做了一上午针线活，颈子正酸疼的厉害，刚一抬头就看到秦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对秦老太太将秦月嫁妆那二十两银子给了老三秦达这件事心里正不自在呢，前几天跟自家男人闹了好几天，火气却还没下去，又不敢给秦老太太甩脸子，如今见着了秦月，立马就说起了酸话来，也好出出气。
“我说大姐，您可也瞧见了，这些上好的料子，那可都是老二媳妇特意拿钱买的，又给了我工钱让我帮着给柳英那丫头准备的，你瞧瞧说到底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可如今却是便宜了外人，也不便宜你，你也不想想是为的什么？”
“还有啊，等明儿你成亲了，我是一个钱都没有的，你要想体面嫁人去，只管找咱娘去。”
秦月性子本来就软，这些日子为了孙祖德一事将秦九那头的人都得罪尽了，现如今被柳氏这么一顿编排，只咬着唇，默默的掉泪。
柳氏见她默不作声的回了自己房间，心里的火稍稍小了些，嘀咕道：“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要是到了孙家早晚不还被人给摆弄死啊。”
横竖这些她是管不着的，谁的儿女谁管，家里那个心里头只惦记她那个三儿子，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她都不管，她这个做嫂子的又何必管？
她只管管好她的孩子就是了。
这头秦月在屋子里哭了一阵子，又想着这些日子柳氏在外头轰轰烈烈的张罗着，她的婚事虽在柳英的后头，可也要准备起来了，这两日她有意无意的在自家娘的跟前说了一两嘴，不想她娘竟然跟没听见似的。
不巧刚才又听了柳氏的话，心里愈发的难受了起来。
不管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她得自己为自己打算，于是抹了泪，便去了秦老太太的屋子。
“娘，你给我几百钱，我去镇上买些布，回来做两身衣裳，再做些被面。”
秦月站在门口，低着头，手不停的捏着衣角，外头的光自她身后照了进来，愈发显得人拱肩缩背的。
秦老太太正在纳鞋底，闻言也不抬头。
秦月等了等，见没得到应答，便又喊了一声“娘”。
“听见了，我又不是哑巴，用得着这么左一句右一句的吗？”秦老太太厉声喝道，“一个一个尽是个赔钱货，还好意思来要钱，我养你们这么大，我容易吗我？”
秦月委屈的又掉了泪，可也不敢反驳。
秦老太太坐直了些，“做了女儿家到底是别人家的人，既是别人家的人要那么些东西干什么？横竖到时候你跟他们去了孙家也就完了，实在无需这些好看的。”
秦月想起这些年在家受苦受累，心里愈发委屈了起来。
“娘，孙家不是给了定礼了吗？我又不拿家里的钱，你只需给我一点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太太给打断了，她尖着嗓门喊道：“我养你这么大难道不要钱吗？我告诉你这钱是给我的，可不是给你的。”
秦月又想起大嫂柳氏这些天阴阳怪气说的话，只道：“娘，你是不是把那银子全部都给三弟了？”
秦老太太整个人像是刺猬一样跳了起来。
“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用得着你个死丫头来管？”
秦月知道是要不到钱了，哭着就跑了出去。
秦老太太见人跑了，又坐了回去，喃喃道：“就没一个省心的，就知道从我这要钱，我难道是神仙，能变出银子来不成？”
知返林。
细细密密的光落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点，几个月的功夫原本的小黄已经长成大黄了，它躺在柳英和花婆婆的脚边晒太阳，偶尔伸个懒腰，或是舔
舔毛。
附近有鸟雀飞来或是有异响，它的耳朵便竖了起来，警惕的四下看看。
花婆婆养了这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帮着柳英在那理丝线，柳英则在缝被面，大红的缎面上绣着鸳鸯，赵渡除了去学堂，便在家里抄书，或是看书。
柳英跟着她学了些日子，倒也认得了几个字，只是不解这书能有什么好看的，为何赵渡得了本新书便看的如痴如醉的。
“丫头啊，你真是遇到个好人了。”
花婆婆自顾自的说这话，心里却想她也是遇到好人了。
柳英手里的活不停，便也道：“嗯，我时常想着定是我上辈子积了一段大福，这才遇到了我哥。我哥这人就是一点不好，做事总是藏着掖着的，就像是给月姐准备的这些嫁妆，还非得瞒着她，我瞧着这是好事，作何要瞒着呢？”
花婆婆到底是有了年纪，又经历了一道生死，看事自然也通透了许多。
“你们年纪轻轻的懂些什么？你只想着你哥对你好，是不会害的就行，其余的便听他的话就是了。”
听了这话柳英便笑了，“婆婆，我哥瞧着比我还年轻呢，他怎么就什么都懂？”
两人正说着话，赵渡下了学堂回来了。
柳英起身去泡了茶，又端了点心。
赵渡喝了口热茶，又吃了块糕饼，心里很是受用，只躺在躺椅里摇了摇，“哎呀，你说我这么好的妹子，平白就给了杨忠，待你走后，我可就难了。”
柳英羞的脸绯红，笑道：“有啥可难的，有我秦九哥在，难不成还能累到你了？”
赵渡笑而不语。
这话倒是在理，横竖里外都有秦九呢，他是累不着的。
眼瞅着天越来越冷，秦九进山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为的就是多打些猎物，好换些钱，或是找些草药，并一些皮子，等到了年下拿到县城里去卖，这样便能把先前盖房子欠的钱给还了。
这头赵渡才歇下没多久，外头杨虎颠颠的跑了来，小家伙见了柳英这个未来嫂嫂，倒是怕生似的，红了脸，只趴在门口喊了声先生。
赵渡见他面有急色，便起身走了出去。
杨勇见他出来了，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先生快去我家里瞧瞧吧，有个人躺在我家门口又哭又闹的不肯离开。”
赵渡心里纳闷，什么人会跑到杨木匠家去闹呢？
“那人长的何模样？你可认识？”
杨勇也不知如何描述，只摇着头道：“先生快些，要是我哥一会儿生了气，那可是打人的。”
等赵渡到了杨木匠家的时候，杨家的门口已经围了好些人，他拨开众人走了进去，这一看才知道是认识的，原来是柳大志带着一家老小在杨家闹呢。
赵渡前脚才到，老村长后脚就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走了过去。只见柳大志跟滩淤泥似的躺在地上，任凭旁人怎么劝就是不起来，一旁的杨忠气的脸面涨红，要不是他爹娘拦着，只怕他早就将那柳大志给扔出去了。
老村长将围在门口的人都给哄走了。
又对着杨木匠道：“怎的？我来了也不请我进屋喝口茶？”
杨木匠正被柳家三个人缠的头晕脑胀，闻言只指了指地上，赵渡知道老村长的意思，便笑着道：“这里何曾有旁人啊？我怎么没瞧见？婶子，难得我跟村长爷爷来了，今儿晚上少不得要在您家喝酒吃饭了，你快去厨房里备着吧。”
说完一行人就跟没看见柳大志一家似的，自顾进了屋。
进了屋后，杨木匠搓着手道：“你看这咋办啊？”
赵渡却看向了杨忠，“我妹子家里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今儿就问你一句，这亲你还要不要？”
杨忠刚要开口，却被赵渡抢了先，他又道：“你且仔细想好了再答我，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也知道的，如果你铁了心的要娶我妹子，那也好办。
若是你怕麻烦，也无事，只管说明了，咱们还是以往的关系。只一样不许现在答应了，回头反悔，这我可是不依的。”
杨忠拱了拱手。
“这事都定下了，岂有反悔的道理，我倒没什么，只是”他看向了杨木匠，“我爹娘”
赵渡摆了摆手。
“既如此就不必多虑了，左右我和秦九都在村里，哪里还容得旁人来村子里撒野的？你们且放宽了心，我倒也瞧瞧这个柳大志能躺多久。”
眼看着天快黑了，也越来越冷了。
周围的人早已散了，柳大志躺在那儿冻得直哆嗦，先前还能骂一骂，这会子嗓子早已干了，连说话也难了，只蜷缩着身子取暖。
一旁他的媳妇拉起儿子，“你能受得住，儿子可受不起，我说不来，你偏要来，你那女儿是个铁石心肠的，岂有给你钱的道理？”
柳大志哼唧着道。
“我是她老子，她是我闺女，哪有嫁闺女不通知自家老子的，我告诉你这钱他们杨家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要是怕冷你就先回去，若是回头要到了钱，可别怪我不给你使。”
他媳妇见状只摇了摇头，带着儿子家去了。
屋子里不时传来说话声和劝酒声，并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柳大志馋的口水直流，最后实在受不住了，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去了堂屋里。
他这刚要进门，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谁啊？为何要强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