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章 教书先生
“村长爷爷！”
赵渡的声音传来时，正在院子里扎扫帚的村长险些被工具给划了手。
他这一辈子都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别临到老晚节不保了。
说话间赵渡已经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
“又出啥子事了呦？”
老村长的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赵渡脸上的笑容更盛。
“村长爷爷，你别怕。我这不是来给您赔不是了吗？”
老村长抬头看了看他，一脸的狐疑。
“什么意思？”
赵渡在他面前的小马扎坐下，“村长爷爷，我问你咱们村子里的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纪都去哪儿读书识字啊？”
说到这老村长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要知道他们这山沟沟里想要有出息，读书科举那是唯一一条路了。
这几十年来除了秦家老三还念出了点门道来，其余一个都没有。
说起来倒也不是山村里的孩子比旁人笨，只可怜有好苗子，却也没人教导啊。
前年各家各户好容易凑了些钱，请了位老先生来教书，只这老先生学识不怎么样，脾气却清高，只待了半个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直接逃了。
村子里的人赚些钱不容易，好容易下定决心凑了些银子，不想就这样打水漂了。
想要再凑钱另请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再请教书先生一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赵渡指了指自己。
“村长爷爷，你看我来当这个教书先生如何？”
老村长上下打量着他，说实在的自打第一回见到赵渡，便知道他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只城里也有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他也不知道赵渡的底，所以便也没朝着那方面想。
如今见赵渡自己提了，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赵渡见他愣住了，便抽了根细木棍，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他这露了一手，让一向来慢吞吞的老村长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把拉住了赵渡，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真的愿意吗？”
“只是我们……我们这个村子太穷了，也凑不出多少束脩来，你看……”
他虽见识不多，可字如其人，赵渡的字比他见过的人写的都要好，而且要好很多。
先头那个半吊子的老头还那么清高，真有学识的人哪里肯到他们这里来啊。
赵渡握住了他微微发颤的手，拉着他坐下，柔声道。
“村长爷爷，您别激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前头给你们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你们非但没有赶我走，还帮我瞒了下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村长高兴坏了，忙点了烟杆。
“好，好啊，这下村子里的娃娃们有希望了。”
赵渡身体渐渐好了，整日里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这下找到了可做的事，他心里自然也开心，正琢磨着一会儿回去怎么跟秦九说呢。
“村长爷爷，您也知道我是跟定秦九的，秦九也非我不可，那我也算个半个大槐村的人了，自然不会像先头那个不声不响的就跑了，所以这银子该凑还是得凑。”
村长点头。
赵渡又道：“村长爷爷，您也别误会，凑起来的钱呢我也不要，都用在孩子们的身上。既然要上学，总得要有个像样的学堂，笔墨纸砚等也是样样要钱，春夏秋倒也还好，到了冬日难免天寒，学堂里需得用上些炭火。若是还有剩余的，便存起来，等将来有哪个孩子出息了，需要去现场求学，乃至将来要去京城参加殿试，那都是需要盘缠的。”
村长也没想到赵渡想的这么仔细，又感叹于他小小年纪竟然这般高洁，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些敬重的意味。
赵渡忙摆手道：“村长爷爷，您可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白教的，各家里或是送些粮食，或是蔬菜，当然鸡鸭之类的都
可以，也不拘个多少，只要给了就当时学费了。”
若说银钱村子里人倒还不一定舍得，可这些个家常东西，家家户户还都不缺。
“好，好，那就这么办，我先去挨家挨户通知，然后将村东头的祠堂里最大的那间给收拾出来，那间屋子场地大，又通风，做学堂是最合适的。”
说干就干，村长将烟枪在地上磕了磕，然后背着手就出门通知去了。
不知不觉天便黑了下来，杨木匠非得要留秦九二人在家里吃饭，两人拗不过便只得留下，只两人午饭吃的迟，这会子也不饿，便陪着杨木匠喝了两杯。
赵渡许久没喝过酒了，现下闻着酒香，只觉酒虫都被勾了出来，也陪着喝了两杯。
只村子里的男人们喝的都是烈酒，比不得他往日里喝的那些甜甜的果酒，两杯烈酒下肚后，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红扑扑的跟秋日里挂在枝头上熟透的果子一般。
他带着几分醉意，挽着秦九的手，头歪靠在他的肩头往家去。
夜风习习，一轮圆月挂在暗色的天幕上，为两人照亮回家的路，月光清悄，白日里壮丽延绵的群山，瞬间就温柔了起来，被银线勾出了起伏的轮廓，像是泼墨的山水画一般。
“秦九，我今儿跟村长说了，我要给孩子们当教书先生。以后我就是先生了，你也得尊称我一声先生。”
他耍赖似的摇了摇他的胳膊。
秦九笑的格外的宠溺，“好，赵先生有礼了。”说完目光又飘向了远处，良久才道：“那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你难道就不想家，不想你的家人？”
赵渡停下了脚步，他伸出双手捧住了男人的脸。
月色下男人的眼睛里有着沉沉的目色，似是藏着心事，他盯着他看了会儿道：“你就是我的家人啊？而且我说过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啊，况且”
他垂下了眼帘。
于京中那位他可以不管，只松平县他的养父养母，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他自小被二老抚养长大，犹如亲生父母，上一世他去了京城后，被仇恨和利益蒙住了眼睛，不光辜负了秦九，也辜负了二老。
只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不与他们相见，对二位老人家才是最好的，至于将来若是有机会，他倒是可以带着秦九一起回松平县看望二老，给二老养老送终。
现下如果他回去，只怕就会落入那些人的圈套里。
秦九见赵渡不说话了，也不强求，只小心的揽着他的腰，他一个人走的时候脚步跨的大且急，现在顾着身旁的人走的很慢。
“我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羁绊。”
赵渡他长得好看，又聪明，还会读书识字，不该跟他一样一辈子困在这大山里的。
赵渡又停下了步子，他站在了秦九的面前，斜睨着眼看他。
“你以后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可是要生气的，你都不嫌弃我是累赘，把我救了回来，遇到危险也不会放开我的手，我也一样，我如果是风筝，那你就是风筝线，即便我飞的再高，我也想被你握在手里。”
月光撩人，男人的眼睛清澈异常，似是一汪深潭一样引人入胜。
秦九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只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柔软而濡湿的唇便贴了上来。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一般，整个人瞬间都燃烧了起来。
粗重的呼吸声被山风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狼嚎声传来的时候，两人才分了开来，赵渡整个人都木了，连唇似乎都失去了知觉，甚至还泛着丝丝的灼热疼痛。
这人也真是的，连亲嘴都不会，当他的嘴唇是猪拱嘴吗？这么大力的啃？
只是在这丝丝的疼痛里，又掺杂着些微的不可名状的舒爽和愉悦感，他喜欢刚才情浓时，秦九骤然收紧的臂膀，那力道似乎恨不得将他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赵
渡脚下虚浮，一只带着薄汗的大掌攥住了他的手。
“回家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沙哑，格外的低沉而富有磁性。
月色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肩行走在山中，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延绵的浓墨里。
而此刻的大柳村里却不平静，有尖利的喝骂声和女人的哭声传了出来。
“滚，滚出去，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拴不住，我看你还不如去死算了，没的活着还浪费家里的口粮，让你爹和我成了全村的笑话。”
骂人的是个中年妇人，妇人长相刻薄，颧骨突出，只叉着腰站在门口，而门外的地上则瘫坐着一个哭的不能自已的年轻姑娘。
“我告诉你，她既给你做了媒，你便是她秦家的人了，要死死到她们家去，我们家可没钱给你办后事，真是晦气，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妇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狠狠的关上了门。
柳英跪在地上，拍这门哀求道：“娘，你开开门，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每天只吃一点点，娘，求求你别赶我走啊，现在天黑了，我害怕”
“滚，滚的越远越好，你要是再敢在我家门前号丧，搅的人不得睡觉，我可就不是骂你两句那么简单了。”
女人的声音很是凶狠，柳英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闭了嘴。
女人是她爹娶的续弦，是她的后娘，这些年她在这个家中没少挨打，一想到女人手中的藤条鞭子，她忙咬紧了嘴唇，止住了哭泣。
她蜷缩在门口，看着夜空下远处的群山。
难道真的要逼死她才肯作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