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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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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里传来嘈杂的鸣叫声,枝叶交缠处惊飞一群鸟雀

    一列车队在其中穿行,领头的侍卫时不时回头,看着排在第五辆的马车。

    那辆马车并不起眼,朴素之至,连大小都比其他几辆小些。唯独特殊的,是车窗边的帘幕细软如烟,却能防止窥伺,外头人也看不见里头坐着谁。

    密林里很安静,除了鸟鸣什么都没有。车辘转动,马鞭抽在马背上,骑马人的喘息,车铃摇动,风从树叶间隙中穿过,声声入耳。

    树枝断裂,羽箭搭在弦上,沉闷的“嚓”声顺着风的方向,传到侍卫的耳中。

    数以百计的羽箭从密林中飞出,细雨般朝着第五辆马车方向射去!

    长剑出鞘,侍卫们纷纷拿起武器,抵挡突如其来的敌袭。刀兵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有一支箭,箭头闪着绿光,悄无声息地从遮挡的帘幕中穿过,射进马车厢内。

    树林中的领头人发出一声冷笑,招呼着埋伏的弓箭手杀将上去。

    可没有人回答他的招呼,领头人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沉寂,回头去寻找他的属下。

    蓦然,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一句话都没来及说,随后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面上。

    剑光闪过,颈间血痕清晰可见,一串串血珠滴落在草叶上,溅开成鲜红灿烂的花。

    是在守株待兔的侍卫长。

    顾仪从最后一辆马车中走出,皱眉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扇了扇鼻间浓郁的血腥味儿,吩咐随行侍卫将此处收拾好。

    在容州修养了几日,顾仪还是收拾着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因猜到路上估计不太平,设了个第五辆的空马车,自己则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坐着。

    穿云心细,在听顾仪说返程路上可能有截杀的埋伏时,在容州城多采购了些皂角和猪岑,发放给侍卫们洗剑,免得天气渐热,未清洗干净的兵器发散异味。

    侍卫们忙着清洗血迹,负责清扫此处的侍卫从尸体中摸出不少武器,赶紧呈给长公主殿下过目。

    “殿下,刺客使用的箭矢上有倒刺,看着是羌人的工艺,防具也是羌人惯用的,就是样式有些老,看着倒像是用了许久,已有磨损。”

    顾仪一样一样地检查着,也递给随行的穿云和叫月看看。

    “主子,这不像是羌人派来的刺客,更像有人故意拿了羌人的东西来的。奴婢猜,准是纪家那堆没怀好心的人!”叫月思绪灵活,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奇怪之处。

    “说不定那堆羌人的物什,就是纪家从禺山那边收来的战利品,把罪责都推到羌人身上,自己倒落得个干净。”她越想越觉得如此,拉了拉穿云的衣袖,寻求同意。

    穿云则不动如山,“奴婢不知道,只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

    “不是纪家。”顾仪不容置疑地下了结论。

    纪家主也算老而不死为贼了,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绝不会有这样的疏漏。太明显了,显眼得大多人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破绽,过于草率。

    她吩咐侍卫收好细碎的小物件,大件的放进空马车里,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

    临涂释比。

    那晚的一箭伤了自负的羌人王,他在报复,也在宣战。

    若是栽赃到了纪家身上再好不过,若是被识破,便是他的威胁——“我盯上你了”。

    顾仪微微一笑,步履轻快回了马车。

    此处还没出容州,要到京城还有很长一段路,趁着天色还早,该快些赶路了。

    转瞬即逝的时间很快跳到了夜晚。

    朔漠深处,蓝白色的营帐上挂着兽角的装饰物,上头陈旧的血迹显出褐色。

    碗碟摔碎的声音传出,以及羌人高声的交谈。

    “大宁人敢如此戏弄王,方万若是有机会,定将此人头颅斩下,请工匠做成骨杯盛酒喝!”名为临涂方万的羌人气愤得摔了面前的酒坛子。

    看着义愤填膺,实则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帐内的人都一清二楚。

    他不过在讽刺临涂释比马失前蹄,杀人不成,反带着脸上的伤逃回了营地。听说今日又派了人去截杀,结果除了远处放哨的,没一人回来。

    “方万,认清你的身份,还是说你想念父亲,想下去陪他说话了?”

    临涂释比脸颊上带着刚结痂的伤口,说话都带着煞气。

    羌人不尊礼法,弑父弑兄,从来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动作,没有丝毫避讳。

    “这笔债会讨回来的。”他拿起前头用海东青传回的回信,攥紧了拳头,眸中流露出杀人时的狠戾。

    那天晚上见到的女人极美,也极狠,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是个善茬。今日又折了他一队侍卫,还枉费了专门准备的毒羽箭,射了个空。

    他平生最爱杀人,尤其是这种骨头坚硬的人,适合把血肉剐下来喂狼,还可以听见惨烈的叫声,再把骨架一寸一寸磨成齑粉洒进地里。

    临涂释比抚上疤痕,已经想象到了杀那位大宁朝的金枝玉叶、小皇帝唯一的亲眷时,能带给他怎样的乐趣了。

    ……

    岑观言在赶路,那日口头接了长公主的委任,便索性没回京城,直接从容州城赶去禺山。

    禺山在容州北边,里程不过一天上下。

    他轻车简从,也没带什么东西,想着朝廷正式的委任状还要些时日,只能先去禺山看看情况。

    当夜色出没时,岑观言在一座小村落的路口驻足。

    那是他的家乡,虽然他已没有父母双亲,亲朋好友也几乎不在了,但终归是他前十多年生活的地方。

    连进入村落的那条小路都如此熟悉,一花一草,宛如昨日。

    随行的仆从悄声问道:“岑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

    仆从听见站在村口的男子回答,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而后晚风来,吹乱男子的鬓发,他没有在意。清瘦的背影在暮色中越走越远,头也不回。

    仆从紧赶慢赶跟上前头的步伐,有些疑惑,想问他为何不回去看看,总归是生长的故乡。

    最终仆从没有开口,只是抓紧了背上的行李,走得更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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