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护院
卫峤送卫吉来应宝珍家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胡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色焦急。李柔娘忧心忡忡,眼底红了一圈,抹着眼泪不说话。应宝珍则神情平静,手上拿着烧火棍检查围墙,尖利石子混着胶水糊抹到墙上。
她动作仔细,却如泄愤一般重重把浆糊倒上去。
一辆被破坏了滚轴的驴车被拉到院子里面,车轮都被砸的得变形,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本该早早被送去书塾的应窈,也乖乖呆在李柔娘怀里,不时安慰着惊惧交加的娘亲。
“这是怎么了?”卫峤心道不好,快步走到应宝珍面前。
卫吉也察觉到众人情绪不对,不敢多说话。
“无事,”应宝珍看了一眼皱眉担忧的卫峤,轻描淡写道:“只是家里来了贼,把后院里的驴车砸坏了。”
“什么?”她语气虽不在意,但卫峤敏锐地抓到重点:“贼人?那可有财物损失,可有人受伤?”
“并无,”应宝珍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不过驴车坏了,今日无法送窈娘去书塾了。”
大致猜出了谁是幕后黑手,应宝珍心底的惊惧已经消下。只是因着这种事情耽误了应窈去书塾,耽搁了和高夫子的约定,让她恼怒十分。
“你……打算报官吗?”卫峤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问道。
他这副真情实意的担忧姿态倒让应宝珍有些惊讶,原来从事他这种灰色地带的打手职业的人,遇见盗贼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报官府吗?
应宝珍没想到卫峤是在心底闪过无数隐晦念头之后,硬生生想起她们一家都是安分守己的小市民,才说出口的问话。
她看着卫峤不加掩饰的担忧眼神,这种差异感让她露出些许笑意:“小毛贼罢了,也并未丢失贵重财物,报官了也没什么结果。”
“可是……”卫峤被她的笑容晃了神,很快反应过来,犹豫道:“放任自流未免太过危险……”
他有未尽之言,是说应宝珍家只有老弱,若是不及时处理,反而会成为歹人眼里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
应宝珍只叹气:“先不说能不能抓到人,就是能让巡捕找出是谁,拿什么理由告他,半夜闯入民宅砸坏了一辆驴车,还给老驴的草料里加了巴豆粉?”
镇上总体来说十分太平,衙门效率并不高,每日胥吏巡捕到时辰点卯散值,也就柳易那个刚上任的愣头青负责些。
卫峤意识到这些,抿了抿唇。
应宝珍看他蹙起眉,罕见地露出愁态,那双琥珀般澄澈的浅棕眸子都染上忧虑,不免放柔了声音:“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贼人来了一趟什么都没拿,只是捣乱,估计没没什么胆子。”
她一向拿卫峤当后辈看,毕竟她在没穿书之前已经二十五六,经营火锅店都有个三四年了。而卫峤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八,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
卫峤生得又好,完全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让应宝珍看着他时总能忽略掉他实际上是个镇上人人畏惧的打手,对他用的语气都带着诱哄意味。
周冕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没什么胆量也不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铤而走险,只能支使他认识的泼皮无赖来她们家捣乱。
后者就更没什么胆子了,每日偷鸡摸狗,最多不过吃些霸王餐,打砸店铺,没有见血的胆量。
而自己家有了余钱,可以雇佣信得过的人来当护院,震慑贼人,也让胡氏她们放心。
依应宝珍看,方猎户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一来方猎户武艺过人,品信也信得过。二来这些天她孜孜不倦的送汤药送点心起了作用,方猎户和她们家关系属实不错。
方猎户寡言但热心肠,想来不会拒绝她们的请求。
应宝珍心底一思忖,很快决定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正打算同胡氏商议,便听得卫峤问道:“你们几人毕竟不甚安稳,若是不介意,我便和阿吉搬到院子外面,夜里巡逻查看可疑人物。”
他又像是怕应宝珍误会,连忙补充道:“我并无其余心思,只是在院子外面搭一座棚屋歇息,顺带守卫一番罢了。”
“这……”胡氏和李柔娘对视一眼:“会不会太麻烦了?”
“并不麻烦,”卫峤语气真诚:“您知道,我是赌坊打手,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决计不敢来生事。”
胡氏显然被他的话打动,有些蠢蠢欲动:“珍娘,你看……”
虽然说卫峤赌坊打手的身份让她们在一开始很忧心他的来访,但在相处之中意外地发现卫峤脾性十分温良,对她们也很尊重,能帮着干活绝对不多说话。
昨晚的事也让胡氏十分担忧,她们家只有孤儿寡母,应宝珍和李柔娘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虽她一把老骨头不担心,就担心贼人对应宝珍和李柔娘起了心思。
女儿家重名声,哪怕她们不在乎,镇上的闲话也能让她们无地自容。
胡氏心底一合计,卫峤诚恳,又得却能帮着震慑驱赶贼人,有什么不满意的。
胡氏和李柔娘对卫峤的信任让应宝珍失去推拒时机,眼睁睁看着胡氏兴高采烈答应了卫峤的提议,还张罗着去拾掇空出来的房间,浣洗被褥。
而卫吉蹲在应窈面前,做鬼脸逗她开心,二人笑成一团。
“哎……”应宝珍看着胡氏忙活,试图插话:“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想雇佣方猎户,不必劳烦他们,便被卫峤打断。
拥有琥珀般澄澈透亮眸子的少年郎垂下眼睑,神色带着委屈,像被拒绝的幼犬,连耳朵尖都耷拉下来。
卫峤看着应宝珍,抿唇道:“珍娘是因为我在赌坊当打手,觉得我不是善人,心怀不轨才不愿答应的吗?”
“不……”应宝珍发现自己对他这种湿漉漉的眼神完全没有抵抗力,何况面前的是个货真价实,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她感觉自己的拒绝都没有力度:“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这个身份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可当她对上那双带着委屈意味的眼睛,又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若是应宝珍再回味几下,便能品出卫峤此刻神态与言辞上的刻意,但她现下眼底只有对方面若桃花,神清骨秀的面孔。
卫峤得寸进尺,眼见着神色更加委屈:“那为什么珍娘不愿答应我?”
“我……”顶着胡氏谴责目光的应宝珍感觉自己像个罪人,无奈道:“那好吧,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那就好。”卫峤露出笑意。
于是胡氏便拍板决定,让卫峤和卫吉住进院子里,帮着看守宅院。
卫吉自无不满,能和应窈有更长时间呆在一起让他兴奋极了,吵着闹着要玩耍。
独留应宝珍倚在门槛上,神色飘忽地看着卫峤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