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雀
应宝珍回到镇上的时候，路过饭馆时偷偷往里面瞥了一眼，确保胡氏和李柔娘没发现她回来。
她放下心，摸了摸劳累到了的老驴，给它添了加上玉米面、豆皮的草料，转身往金银楼走去。
此时正值日暮时分，挑着菜蔬来卖的小贩擦擦汗，吆喝着扛上扁担打道回家。点心铺子香甜的糕点气息扑面而来，柳书生也结束了一天的生意，打着哈欠准备关上门。
“珍娘？”应宝珍听得呼唤声，转过身看见卫峤。
他穿了一身青色衣裳，更显身形修长，包袱里揣着盒子模样的东西，似乎从当铺走出来。
“你散值了？”应宝珍挑起眉毛，如今不过酉时，赌坊下班这么早的吗？
卫峤点点头，神色不太自然地把包袱往身后一扯：“是的，你打算去哪里吗？”
应宝珍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道：“我打算去金银楼买点东西，等会去接窈娘回来。”
“对了，”她突然想到因着发烧没来饭馆的卫吉，关切道：“阿吉的病怎么样了，可曾按时服药？”
卫峤怕他把病气过给窈娘，便拘着他不让他出门。
“好的差不多了，”卫吉这次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老大夫只说是着了凉，卫峤道：“老大夫给他开了几副药，吃下去发发汗变见好了。”
“还是得注意些，”应宝珍嘱咐他：“忌生冷食物，也别让他太闷着，不好养病。”
古代医疗水平不好，孩童夭折率久高不下，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
更别提因为饮食不卫生带来的细菌感染，现下可算是不治之症，老大夫也束手无策。
她注意到这点，在平日里饮食上都很注意，从不让家里人喝生水，隔夜菜也不吃。屋子里经常扫洒，艾草熏香，贴身衣物洗换及时。
所幸原身本来就注意这些，胡氏只当她女儿家爱惜洁净，也照她说的做。
应宝珍抬头看卫峤，担忧他囫囵过日不在乎这些，仔细嘱咐他：“入夏蚊虫多，叮咬人起红肿脓包，一定要给屋子熏艾草驱虫。你若是不介意，可以来饭馆里拿一些我自己配的香囊带在身上。”
她想了想：“水洼处容易滋生蚊虫，你记得把院子周围的水洼填了，省得多费功夫。”
蚊虫也是传播疾病的方式，大夏天蚊虫毒辣，有水洼便能快速繁衍。她可不想被咬得浑身是包，早早把院子里外的水洼水坑翻土填了。
“香囊……倒是不必了，”方才还在乖巧点头听她说话的卫峤抿唇，期期艾艾没说出话。
应宝珍怕他没听明白，翻出腰间系的香囊给他看：“喏，里面是艾叶、薄荷、川穹等香料，只是驱虫用的。”
香囊带着草药的清香，怡神静心，贴身佩戴亦有驱虫之效，不过就是外面绣的不知晓是什么图案，雀儿不像雀儿，缺胳膊少腿地看不出正经样子，只有一双黄豆大小的眼睛在脸上略显迷茫。
目光触及香囊上蹩脚的针线活她也有些脸红：“这绣样就不用看了，太粗糙了。”
说完她还瞥了一眼卫峤神色，看到他没有笑这粗糙滥制的香囊才放下心。
应宝珍倒有些忿忿，也不是她想绣成这个样子，她做香囊的时候可是同李柔娘学了好些时候才动手做的，哪能想到自己于此事上一点天赋都没有，白费功夫了。
她绣出来的缠枝莲花瓣东倒西歪，定线都没有。绣的雀儿猫儿连简笔画都算不上，到最后心灵手巧的李柔娘也放弃教授，直呼她从来没看过这种刺绣活。
应宝珍放弃了，唯一一个绣出来的小雀被她自己留着做香囊，缝制还是请李柔娘动的手，反正自己用也不磕碜。
不过这点功夫够用了，就着她拙劣的刺绣功夫，她还赶制出了几件贴身衣物给自己用。
应宝珍心底回想着学刺绣的忐忑经历，兀自感慨着，没注意到卫峤微微发红的脸颊。
她不是正经的古代人，不太了解约定俗成的习俗。在青州城里，只有定亲之后女子才会给夫婿送自己做的针线活，盼他日夜佩戴，挂念自己。
但卫峤是个实打实的古代人，虽然没有父母长辈帮衬，磕磕巴巴活到这么大，没那些烦冗规矩，也知晓除绣娘外，女子的针线活不是能随意拿到的。
珍娘说送他自己做的香囊？卫峤把应宝珍的话来回反复思忖几遍，确保自己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
他看向那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选择性地忽略掉粗糙的小雀纹样，只觉得憨态可掬，个性十足。
这似乎不合规矩，卫峤的话在唇边反复几次没说出来，他看着应宝珍明亮的眼睛，不由道：“香囊上绣的小雀儿栩栩如生，若是不麻烦的话，我便好好收着。”
应宝珍笑笑：“怎么会，还得你不嫌弃这个呢。”
卫峤不仅没有嫌弃她的绣工还赞其栩栩如生，这让应宝珍很高兴，毕竟胡氏和李柔娘都说她于刺绣上一点天赋都没有，不要逼着自己干活。
她放弃了刺绣赚钱这条路，感慨无人赏识自己的简笔画风格。
卫峤的赞赏让她重获信心，她问道：“你想绣这个雀儿，还是什么其他纹样？”
应宝珍决定大显身手，怎么也得让卫峤看看她的绣样是如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卫峤却突然脸红了，一路红到耳根子：“就这个雀儿吧……”
应宝珍虽有些纳罕，只觉得他是热得脸红，便点点头：“那我回去准备准备，给你和阿吉都备上。”
她自以为想的齐全，却让卫峤的心微微冷下来。
原来那不是给他一个人的啊，卫峤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奇怪心绪，赶忙点头：“多谢了。”
应宝珍没有接收到到面前这个心思敏感的卫峤的脑电波，看了看天色，自顾自道：“那我先去了，明日再见。”
“明日再见。”卫峤抿唇。
这个打招呼方式还是应宝珍教的，她同卫吉解释说，这是她很期待明日会再见到他的意思。
卫吉很喜欢和阿兄分享白日里的见闻，认识了应宝珍她们更是每日都要缠着卫峤听自己的车轱辘话，包括应宝珍说了什么吃了什么这种琐碎事。
因此卫峤虽然不是每日都能见到应宝珍，却对她的生活起居了解异常。
珍娘心思奇巧，同别人没有半分相似，才能把应家饭馆开得红红火火，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正常。
而他也不由自主地学着她的方式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