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条鲤
她该是忍到了极点了,连客人还没走远都顾不上地突然发难,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
朱珠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明显也是被刚才的动静吓住了。呆呆喊了声老板娘,视线便定在了闻羽身上,眉头皱起来,似是在回想她的身份。
程越不确定这个滚出去里包不包含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走,闻羽也不会走,再加上朱珠脑子缺弦儿,等下要是想起来是在视频里见过闻羽闹起来,更是麻烦。
有气也埋怨,程越不想刺激闻鲤,也不愿意再看到她那么生气的模样,程越偏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从未见过闻鲤发脾气,朱珠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正想偷偷再把头缩回去,忽然听见闻鲤喊她。
“朱珠。”
“……啊?”
“你过来撑会儿,我去调班。”
朱珠:“???”
闻鲤说走就走,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人留,直接解了围裙去休息室里打电话。
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没人排队,但取餐口明显有人在等。已经耽搁了好一会,朱珠也不敢继续拖时间,赶紧走到台前找小票贴纸,然而看了一大圈,只在垃圾桶里看见了撕得粉碎的疑似纸屑。
朱珠:“……”
终究还是她一个人承担起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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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室待到下午,闻鲤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拿小票泄愤的影子。
她走到柜台附近,抬手吸引了一下朱珠的注意力:“搭班的来了,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等下等下,”放下洗到一半的杯子,朱珠赶紧脱了手套过来,“满姐,我有事儿汇报。”
“嗯?”
“刚才有个男客人啊,进来就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刚开始以为他是找朋友也帮着到处看了呢,结果没一会儿他就自己来点单了。”
说到这里,朱珠尤其不满地皱起眉:“然后就一直往我们厨房里看,我看他那鸭脖子伸得也挺累的,就问他找什么,他就问我你回去了没有。”
闻鲤:“我?”
“对,就是问的你,”朱珠说:“这个客人很面生不是经常来的,我怕他又是之前那种纠缠不休的人就没说你在店里,问他什么事情,又不说,奇奇怪怪的感觉也不会是你朋友。”
“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高高瘦瘦黑黑的,剃平头,穿的就是运动套装,气质土不土洋不洋的,看起来还蛮凶的。”
听到平头就对不上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闻鲤嗯了声,只当作又是哪儿飞来的烂桃花,并不如何上心:“还说什么了吗?”
“还问了你的电话号码,我说我们店不接合作推广,投诉也只打店里的电话小票上就有,他没办法就走啦~~”
像是练习了几百遍就等着这回献宝,闻鲤被逗得发笑:“厉害,奖励带薪休假两天。”
她说完,忽然想起现在人手不够的窘状,慢条斯理地又补了句:“等我招到新人后。”
“我就知道,”郁闷地撅起嘴,朱珠嘟囔:“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退休前都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闻鲤:“。”
不敢吭声。
出了店门,闻鲤心里挂着的就只剩下招新人这件事了。
或许是因为自带冷场的气质,相比看起来讨喜可爱的喻风禾,闻鲤的烂桃花还算少,就是一有就脸皮极厚难以处理,但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她用各种手段甩掉了。
是以一个尚未舞到面前不知目的的人,远不如朱珠的抱怨让她操心。
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让孙楚替她找找人一边走入电梯,地下停车场里冷冷清清,水泥墙与雨天铅云一个颜色,温度也不如室外。
转过两条四角宽柱,闻鲤拿出车钥匙正准备解锁,忽然注意到自己车边蹲了个黑色影子,卡在两车的缝隙之间,倒是看不清具体。
眼神在一瞬间冷下,闻鲤退到电梯口,遥控开启寻车功能,玛莎喇叭声短促洪亮,吓得黑影子拔地而起,还在骂人。
“艹!老子又没挨着你,你叫什么?”
却是程越。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闻鲤无语又郁闷,踩着平底帆布鞋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
“简直跟你主人一个德行!”
“……”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叉着腰,从侧头的角度能判断出视线停留在下,似乎是很想给她的车轮胎一下。
闻鲤跟着他看了会儿,冷不丁问:“哪个德行?”
程越毫无防备,被近距离阴恻恻了一把,吓得直接就贴上了后车门,乍然响起的警报声像熊孩子驱赶的尖叫,一人一车前后夹击地嫌弃他。
各自沉默一会。
闻鲤:“尴尬吗?”
程越:“……”
“还敢吗?”
程越嘴硬着:“我又没干嘛”
他像只流浪狗似的待在这儿守着她的车,想来是有话想说,而且看他这个样子,似乎还挺重要。
“看来是不服气了,”闻鲤解开车锁,一副很好说话但对你就到此为止的温和模样:“正好,我也不喜欢跟太有骨气的人说话,费劲。”
程越:“……”
那他妈还有谁能比你费劲!
侧身拦住她开车门的动作,程越不敢怼也不敢辩,憋了半天才憋出干巴巴的一句:“你要回去了啊?”
闻鲤想笑,但又不想给他好脸色,只能忍住:“你很闲?”
“……”
“今天是工作日吧,不用上班?”
“我本来今天就休息,都出差这么久了。”
“所以你就兼职找了个看停车场的活?”闻鲤眉峰微挑:“想要多少小费?”
程越:“……”
知道她这张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但和谐太久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有些不习惯。
程越气得牙痒,下意识反击:“你不咬人能死你,不就是闻羽来了吗,那也不是我叫她来的,你跟我生什么气?”
“……”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具体要说怪在哪里,一时半会还真说不上来。心里的火蹭一下冒上来,且越说越旺:“我什么时候说我生气了?你要是不挡在这儿没人上赶着要气到你身上。”
想走又不想推他,闻鲤皱眉:“走开!”
“……”
这时候谁走谁傻逼。
程越侧过脸,掩耳盗铃地不去看她怒火中烧的眼神。两人的身高差正好卡在他脖颈这一块,稍微抬头,就是线条刚硬利落的下颚线。
闻鲤看不懂他这是个什么意思,刚想问,就听见他撅着嘴小声逼逼:“脖子青筋都吼出来了还没生气,那生气了还不得吃人”
他俩一左一右地立在两道车的夹缝中,闻鲤干脆从他身侧伸出手去拉开车门,刚打开条缝,砰地一声就被程越摔了回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不高兴。
“你什么话那么多?”
“就多!”
架没掐完,挎包的肩带还被人拉住了。
闻鲤眼神凉飕飕地放冷刀,程越也不在意,隔一会拉一拉拽一拽,倒也把人拽到了自己车驾驶座边儿上。
眼看他降了车窗,略弯了腰单手在里头鼓捣,闻鲤后知后觉,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车停在了自己的旁边,然后细细簌簌一阵,掏了本硬皮相册出来。
“给你。”他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闻鲤没立马接,依旧以那副审视的角度看着他:“什么东西?”
“看了不就知道了!”他像是害羞得厉害,整个人都团成刺头,强硬地把东西塞到她手里。
闻鲤习惯性掂了一下手里的分量,视线还在他飘忽不定的眸光中寻找线索,活像是两只释放信号的蜗牛,在继续前进和寻找对方中难以抉择。
算了。
看在他才回来就来讨嫌的份上,瞄一眼。
闻鲤慢慢翻开第一页,猝不及防与夏季里的自己打了个照面,直接就愣住了。
洗印出来的照片带着电子版没有的重量和质感,被仔细粘在这一页的中心里,从着装上看,依旧是那场闺蜜照的结果。
却是她完全没看到过的版本。
眼前的闻鲤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每一张看起来都很温和快乐,仿佛是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人为地挑选出来,而后委婉地求和。
闻鲤并没有怔愣太久,早就习惯应对各种状况粉饰太平的她即便内心潮润温软,不愿意示人的时候脸上也不会显露半点。
“偷拍我啊?”
“才不是!”程越一口否认:“不知道谁拍的。”
像是怕她不相信,他继续补充:“之前大家数据汇总到我这里来,给你们挑照片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个文件夹,没编号,找不着谁拍的。”
“哦,”闻鲤应了声,也没拆穿这个蹩脚的谎言,话锋一转,又冒出个问题:“那这些是你挑的?”
程越:“不用太感动。”
闻鲤从善如流,淡淡道:“好。”
立马就被瞪了一眼。
闻鲤:“……你说实话能有鬼来把你舌头割了。”
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闻鲤重新看向手里的相册,慢条斯理分析:“让我猜一下,这照片或许是早就挑好了?但是找不到理由或者说没有勇气拿来给我,结果今天闻羽来了,你觉得我会迁怒你,所以用这个来试探我,或者说”
偏头找他躲在别处的眼睛,闻鲤极为坏心,一字一顿说得极其清晰:“讨好我?”
平静的黑瞳像有蛊惑人心的魔法,看久了就忍不住说真话。
喉结来回滚动几次,程越挣扎着最后的抵抗:“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那不是得问你?”
“……”
沉默蔓延,试探带不来想要得结果。
程越深吸口气,找了个能接受的服软方法:“喻风禾天天找我麻烦烦死了!你俩能不能别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闻鲤:“你又知道我俩说你坏话了。”
“我就是知道。”
想起这段时间喻风禾暴躁得羊毛卷都要炸了的模样,那句否认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昧不下良心闻鲤也不勉强自己,又绕回原地。
程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豁出去以后脸皮也厚了:“你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啊?倒是吱个声儿。”
“你这人,收了礼物就不吭声了,属貔貅的啊?你跟我说句话行不行?”
“hello?喂?excuseme?”能使的招儿都使了也不见她有点反应,程越来气地站住脚,闻鲤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比空气都轻盈。
程越:“……”
拔腿又跟着追,活像个甩不掉的撵脚狗。
程越:“闻鲤。”
“闻虫合蟆!”
“闻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