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条鲤
晚风送来了歌声。
前面的海滩上来了支乐队,初期调试过后,沙哑而狂放的男声吸引了一层又一层的围观群众。
闻鲤抬头看了眼,手腕被拉住。
喻风禾说:“这主唱听着挺牛的,但还是比不上你,满满走!踢馆去!!”
闻鲤:“……”
也许是今天的心情太好了,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只剩下友善与欣赏,闻鲤破天荒没有拒绝。
一曲听完,喻风禾鼓着掌就凑了上去,眉飞色舞地跟人家说想唱首歌。这种场合一向是看的比挑战的多,几个男生对视一眼,竟也爽快答应了。
简单交谈中,闻鲤听见他们自我介绍是旁边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反正都是出来玩,有人参与互动,他们还挺高兴。
领头主唱让了位置,颓废艺术家的长卷发看起来潮且有距离感,说话感觉却意外地温柔:“还有个朋友是吧?那来吧,但我们这儿就只有一个麦克”
“没关系没关系,”喻风禾笑着指了下尚在人群中的闻鲤:“她唱,我鼓手!”
主唱:“……”
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孙楚极其粘人且自来熟,从闻鲤和喻风禾离开座位起就密切关注人动向的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有节目。
闹着程越要去看,被狠狠拒绝了以后又去爬魏杰的背,两人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般一拍即合,程越嫌弃地看着他俩相伴而去,心想反正他哥还在这坐着,总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收碗,结果没过一会儿,程域也不知去向。
程越:“……”
一个人凄凉地又坐了会儿,终于还是没能抵得过被排除在外的寂寞,悄悄站在了包围圈外层。
他来的时间刚好,喻风禾刚替换了鼓手的位置,闻鲤也从人群中走出,向主唱借了张空椅拖到麦架前。
从小就被悉心教导的人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程越看她低头调试高度,新换的黑色吊带和热裤哪儿哪儿都遮得好好的,但多看两眼就容易脸红。
耳边响起了略熟悉的前奏。
程越没什么音乐细胞,但依稀也知道一点这是前几年大火的一首民谣。旋律简单好记琅琅上口,所以键盘刚弹出第一串音符就引起了人群的骚动欢呼。
闻鲤开口唱了第一句。
慵懒的御姐音在炭火与海的味道里,以一种抓人心弦质感开口瞬间就诱人沦陷。
程越愣在原地,忽然想起了和闻羽划清界限那天。
他在宿舍气得辗转反侧睡不着的那个晚上,无意中刷到了喻风禾发的一条朋友圈。
满屏奢侈糜颓的夜生活里,这单独分享的一条音频就显得格外清新,他盯着看了两秒,鬼使神差般地点了打开。
举重若轻而咬字清晰,随着理想的字句铺开,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力量感被他循环了一整夜,直到昏睡过去。
醒来以后,程越刻意没有去问喻风禾唱歌的是谁,因为他在心里为这道嗓音找了个模糊的影子,没人能比得上幻想。
现在影子清晰了,幻想输了。
身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自发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一颗颗银白色的光聚在一起,摇曳着,像是银河落在了地上。
耳边突然响起孙楚的声音,大咧咧从宿舍桌子底下传出来,带着点旁人不识自家宝的郁闷和意气:“你不喜欢满满,那是满满没对你散发魅力,她眼里才没你呢!”
现在她在银河中心低吟浅唱,眼里依旧没他,却比记忆中任何一个偶像都
连绵响亮的掌声像半夜闹鬼的铃声,程越乍然惊醒,心脏处的跳动像老旧火车滚动的车轮,每一下都恨不得让四面八方听见。
喉结缓慢地滚动,程越捂住额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她比爱豆好追?
一首歌的时间结束,闻鲤轻声感谢了大家的捧场和挽留,将椅子还给乐队,毫无留恋地下了场。
主唱看起来比刚才精神了不少,人也热情了点:“嗓子不错啊,再来一首?”
“不了,”闻鲤摆手:“该看烟花了。”
“说得也是,有时间来学校找我们玩,你这嗓子真的挺好听的。”
他这夸奖直白又贫乏,好在并不给人敷衍的感觉。
闻鲤客气地应了声,耳畔忽然刮过来一阵风,紧接着就是喻风禾刻意压低的嗓音:“我情哥哥刚才来看我表演了,我现在要是不当场把他抓住等下肯定要抵赖,满满你先聊着,我先去抓了!”
“……”
她前脚刚走,沙滩上的大喇叭后脚就响了起来。
冗长的注意事项伴随着滋滋电流声一条条播出,并不温柔的男声有种末日的催促感。
放烟花的地点在海中的某个小岛上,靠近闻鲤下午捡贝壳的那片沙滩就是最佳观赏地点。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拥挤而来,闻鲤礼貌道别:“我也该走了,今晚很开心,谢谢。”
人群如潮水涨得飞快,主唱皱了皱眉,“你一个人没事吗?要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闻鲤微笑着摇了摇头,在他二度开口前转身汇入人潮。
她想回到刚才烤肉的位置上和大家汇合,但她一方面高估了这片海滩的承受能力,一方面也低估了人们的热情。只来得及走出去三分之一的路程,就完全被堵在人头之中寸步难行。
直到这时才察觉到光脚的窘迫。
格外没安全感地缩着脚趾,闻鲤小心翼翼地跟前面的人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个没注意被踩个正着。
虽然没能跟大家一起看有些遗憾,但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她强行钻缝挤出去打扰人家不说,不受伤的可能性也很小。
更何况大家现在也不一定就在原地,应该说人这么多,分散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与其花费大代价去做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不如就老老实实在原地看完烟花再说。
闻鲤刚打定主意不再挪窝,冷不防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强劲有力的,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前。
“妈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脑袋里落下来,还带着多方寻找后的喘:“老子就一眼没看着你就跑了,这么多人是就你头铁,哪儿都敢去!”
劈头盖脸的,闻鲤被骂得懵了一瞬。
意外过后瞬间松了口气的心脏还在大起大落,倒是不妨碍她脑子冷静:“你怎么在这儿?你去看我唱歌了?”
“……”没成想她第一句就是这个,程越脸色一僵,移开视线哼哼:“那无聊有什么办法。”
“好听吗?”
“………”
程越耳朵发烫,刚开始的气势在短短的几十秒间像棉花糖融化,张嘴想回答,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余光扫了眼人。
闻鲤微仰着头看他,唇角弯着,明显就是一副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准备好笑的样子。
程越沉默着沉默着,又开始叛逆:“你管我好不好听,凭什么告诉你?”
闻鲤:“行吧,那我自己脑补。”
程越:“你脑补什么?”
“你管我脑补什么,凭什么告诉你呀?”
闻鲤猜准了他就会追问,拿一样的话怼回去后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个笑与第一朵烟花共同绽放,天空亮在深棕色眼睛里。
闻鲤啊了声,回头去看。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站着,因为拥挤中间几乎没有距离,闻鲤骨架比程越小一圈,安静待着的时候倒很有几分乖巧合适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大的四尺玉终于在万众期待中缓缓升高,一阵短暂安静后,忽然迸发铺满了整片天空的银色光点,是这个夏天最为绚烂的浪漫。
在流星般的尾巴中,似乎一切都即将落下帷幕。
心里划过一丝感伤,闻鲤说:“好漂亮。”
她低声自语,没期待过回答,也没想过会被人听见。
但程越不知道。
他只是迟钝地收回视线,亡羊补牢般投向只剩灰色硝烟的天空。
“啊,还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