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条鲤
沉默顺着交汇的视线蔓延,由他们为中心,世界都静止了。
眼前人的领口被他衬衫上的扣子勾住,已经完整露出了半个肩头,皮肤雪白看不见任何瑕疵,锁骨上两颗小痣冷淡而勾人。
男人呼吸声不沉,规律地撩动着她耳边的细碎发丝。
按照电视上演的,现在就该是男女主角双方各自心动的重大时刻,但轮到他们身上,也眨了个眼的功夫,闻鲤的眼神就又犀利了起来。
程越:“……”
感觉像抱了个烫手山芋。
出手即后悔,再被这清泠泠的眼神一激,更是加深了对自己手贱的郁闷。
程越甩手给人丢出去,亡羊补牢般地追了句:“重死了!”
他这一下没下死手,闻鲤很快就扶着桌子站稳了。
身上像还带着他的温度,空气都泛着难以言喻的暧昧尴尬。
闻鲤垂下眼眸,也就一秒,收拾好情绪后挑起眼尾,意味深长地在他身上来回扫了扫,依旧挑衅:“您倒是挺虚的。”
为了让自己的谎言看起来更真实,程越还在配合着假意甩手呢,一听这话立马又停下了:“谁虚?”
他一着急闻鲤就神隐。
悠悠挑起眉,偏就不吭声。
程越:“就你这样的,老子一手拎十个,老子虚?”
“你这样的,”闻鲤不慌不忙:“我一手也能扇十个。”
“你还好意思说,”勾起了某些回忆,程越阴阳怪气白她一眼:“哪个女人像你这么凶神恶煞的!”
“……”
不知道是自己有毛病还是他有毛病,闻鲤一听这口吻就想笑。
程越身上有很矛盾的地方,但要准确形容,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意思,就跟神话里最不能宣之于口的精灵差不多,一旦落地成型,就失去色彩。
但就从表面来看,他本身虽然长相偏冷硬锋利,但这几次接触下来,闻鲤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身上天真的部分,就像个尚存一点可爱之处的熊孩子。
再加上他们的圈子重合得厉害,又都是成年人,彼此都需要维系体面,没那么多多余的激烈情绪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也就导致了她的讨厌并没那么纯粹,只能不痛不痒地扯一扯熊尾巴,看他跳脚自己高兴高兴就行。
“我的温柔不是给你的,”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唇角,闻鲤说:“我以为你脑子没了,至少还能剩下个自知之明。”
“……”
争吵一旦开启人身攻击模式,剩下的就是一地鸡毛。他沉默下来,像是忽然参透了某些本质,总是亮得摄人的眼眸里有什么在渐渐变化。
闻鲤还没考虑清楚这其中的关窍,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精瘦的身体像堵小山似的驱赶着她后退,就像上高中总喜欢欺负女生的后桌,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侵入别人的安全距离,将人逼到门后或是墙角,恶劣地笑看着别人脸红心跳。
这种行为或多或少掺杂了点不自知的心仪,要是谁来都要堵一堵逗一逗的那是傻逼。
闻鲤没觉得程越符合以上任何一点,可看起来手感会很好的胸膛就一直停在鼻尖前两寸的地方,随着起伏的呼吸显得没什么耐心。大概是混合了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清淡而干燥的柔软剂味道与市面上流通的任何一款都不同。
像阳光曝晒过后的带枝花朵,有一点木的厚重与涩意。
闻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这一退,就没能停的下来。
后腰碰到桌沿的同时,心脏像是踩空了阶梯无声一沉。
闻鲤抬起脸,与此同时,耳边砰地落下一声响。
鬓发扬起,呼吸可闻的距离里。
这个神经病眉眼严肃,给了她一个想都想不到的。
桌咚。
“……”
难以想象他是想到了些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肯定无关情爱,反而大概率是另一种力量压制的宣泄。
比如电影里总会有人一拳打在铁丝网上来表示自己的强大与愤怒。
有一说一,人们对于难以得到的东西总是趋之若鹜心痒难耐。闻鲤虽然看不上程越,但他身上的确有难以征服与占有的放浪魅力。
今天但凡换了个别的小姑娘,即便原先对程越没有那个意思,也能昏了头。
但可惜,闻鲤不会。
别说他这个强势的动作没有任何暧昧只有压制,就算有,闻鲤也能给他怼到没有。
漂亮而英气的眉眼不甘示弱,犹如刀锋般挑起。闻鲤看向程越,在彼此说话之前,食指一点,正中左边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从上至下,指甲在黑色t恤上画出淡淡一道痕迹。
摸到心尖,倏然停住。
“……”
将将出口的狠话瞬间消失,程越僵着脖子,缓缓低头。确定那根细得跟鸡爪子似的手指真的搭在了自己胸口上,忽然就
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沉默的空气里,程越听到她似有若无地笑了声。
如梦初醒地去找。
胸口传来细微而不容置疑的力道,在渐渐推远的距离里,慵懒随性的低频女声不轻不重,像是落日黄昏晒得蜷缩的新鲜杏果般有着合手的温度。
“色//诱没用,假天鹅。”
程越皱起眉头,抓住那根坏事的食指,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略微侧眸,眼底全是凌厉。
卓之阳站在门口,一接触到程越的视线整个人就跟过电似的跳起来,连相机包都不敢捡,转身就往楼下跑:“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
-
回到家。
脑子里还是最后那点乌龙。
不动声色的尴尬全显在耳朵上,红通通的一片像是卓之阳吓到发红的眼眶。
对峙中的人无暇顾及彼此的姿势多过分,直到把人吓得尖叫逃走还不忘关门才醒悟。
事到如今,闻鲤迟来地有些后悔。
也不知道传到喻风禾耳朵里的时候,她的初吻还在不在。
不过再纠结也没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闻鲤懒进沙发,点个外卖边吃边等。
然而。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曾经第一阵秋风扫掉了第一片叶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喻风禾,直到闻鲤泡完澡准备睡觉了都不见踪影。
倒是之前拉的那个临时群忽然有了响动。
孙楚:【这什么群】
孙楚:【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个东西,你们还背着我聊过了???】
他的狐朋狗友出了名的多。
微信联系人早就加满,消息自然也就多得看不过来。
闻鲤算着他大概是翻完了上面的记录,村通网般地来了句:【什么哥哥?你这狗东西还有除了我以外的哥哥?。】
孙楚:【什么嫂子怎么就嫂子了???】
孙楚:【你们能不能出来给我解释一下,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啊啊啊】
孙楚:【风禾。】
他一个人在群里暴躁了足足五分钟都没人出现,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来圈闻鲤:【满满】
闲着也是闲着,闻鲤发了个摸狗头的表情包表示慰问,谁知道一直不吭声的程越忽然横插一脚。
于是从画面上来看就变成了。
。:【你在发什么癫?】
闻鲤:【摸一把我就跑真刺激嘿嘿嘿jpg】
然后,显然就刺激错人了。
。:【……】
。:【你也癫了?】
怀疑这个人从不看上下文,估计读书时做阅读理解全靠抽签,闻鲤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地来串省略号让他自己体会,喻风禾也蹦出来了。
风禾:【你骂谁呢?】
风禾:【二嫂的闺蜜也是你能骂的?那是你的长辈!】
。:【……】
。:【要点脸】
。:【不然去要点药也行。】
眼看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仿佛欠费下线的孙楚又回来了:【同志们!!咱们的申请下来啦!!下个月就能开店啦啦啦啦!!实践分有着落啦啦啦啦啦!】
来了点正事,群里的画风忽然就变了。
风禾:【很好,要超过以往每一届的老板,做一个超高营业额当传说!】
。:【说得简单,东西就那么多,怎么超高?】
下个月是文大的文化祭。
喻风禾和程越孙楚一个学校,虽然不同系,但这种大型活动倒是可以自由组队。
闻鲤在他们隔壁理大,两所高校排名差不多,但要说课外活动,还是喻风禾他们更丰富,能拿实践分的机会也多。
虽然在场的几个人可能都不在乎这点锦上添花的东西,但反正都是玩,挑个感兴趣的参与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们学校里那家休闲吧名字说得好听,但在程越眼里就是个带了音响座位的小卖部,虽然也卖点奶茶炸串,但不伦不类的都是毛钱,根本掀不出什么大浪。
但喻风禾正在打鸡血的时候,哪能被他一盆冷水浇死,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拆了几回台,吵得愈发不可开交。
风禾:【哈!没有新东西老娘就创造新东西!】
风禾:【我们当值那一个星期,卖蛋糕!】
喻风禾拍板的事情,孙楚向来都是配合加吹捧的,立马发了只呱啦呱啦地鼓掌的黑熊:【好,蛋糕好!】
。:【进货可没那么多钱。】
风禾:【要什么钱,我们自己做!】
她发完这句话,闻鲤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看着那短短五秒的语音后面还圈了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到了巅峰。
谨慎地点开,甜到倒牙的满满就飘了出来。
喻风禾:“你亲爱的需要你爱的帮助呀满满,你教我们做蛋糕嘛~~”
从这打头,群里似乎是开启了什么奇特的开关。
神隐窥屏三分钟后。
孙楚捏着嗓子假装下载了个绿茶声卡:“满满~~”
喻风禾立马跟上:“满满满~~”
孙楚:“满满满满满满~~”
大概是同处一个宿舍无处可逃,程越终于忍不住也发了条语音,“大晚上的你俩春/猫发/情啊?想恶心死谁?”
孙楚:“现在就差你了,还不赶紧的加入还在这儿废话!”
看到程越发语音的瞬间,闻鲤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他掐着嗓子喊自己满满的场面。
仅仅一声,浑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掉完。
生怕他最后被孙楚缠到破罐子破摔,虽然这个可能只有万分之一,闻鲤都不想尝试。
闻鲤:【知道了,明天11点,去店里找我。】
想到这群人的毛躁,闻鲤又补了句:【敢摔坏一个东西,爪子剁掉。】
喻风禾:“收到,保证不会!”
孙楚:“收到,绝对不可能!”
程越:“……”
对着摔得粉碎的玻璃碗,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