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白百无聊赖地等着余乐航倒水回来。
是不是有点久了？
她滑动着鼠标，随意地浏览着报考页面。
余乐航把水放在她手边，沈白端起来喝了一口。
沈白问：“你怎么这么久？”
余乐航无声地上下滑动喉结，掩饰道：“上了个厕所。”
沈白哦了声，一点没发现他的异样，指了指电脑屏幕，说：“你先填吧。”
余乐航坐在她右手边的椅子上，两人因为要看同一个电脑屏幕，不得不脑袋凑到一起，靠得很近。
沈白穿着短袖t恤，她的皮肤白，尽管经受了夏日阳光的炙烤，也没晒得有大的肤色差，仍是白白的。
她的右胳膊搭在书桌上，左胳膊举着端着玻璃杯。
余乐航左小臂挨着沈白的右胳膊放着，再往旁边挪个几厘米，他们就能肌肤相亲。
房间里的空调持续运行。
余乐航仍然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手臂传来的热气。
这或许是他的幻觉。
他右手五指纷飞，操作着键盘，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登录。
果决地把h大放在第一志愿，第二志愿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学府，第二志愿是与排名第一经常起争执认为自己才是第一的学府，第四志愿填了s大。接下来的空挡他就没填了，准备提交。
沈白忙按住他的左手手腕，说：“诶！怎么就提交呢，不是还没填完吗？”
余乐航感受着她掌心的触感，注视着这只手指细长的手。
沈白的手比自己的手小一号，自己的手能完全把她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掌不大，手指细白，从手背上能看到纵横缠绕的血管。
这只手很好看。
余乐航说：“够了。”
沈白挪开手掌，啧啧感慨：“这就是学霸的底气吗？”
余乐航原地动了动左手腕，侧过头，说：“是吧。”
沈白想到什么，开始笑起来。她说：“诶，你说你要是没被h大录上，会不会滑档进了你的第二、三志愿啊？笑死了，那还真是阴差阳错‘含泪’进‘不想去的大学’啊。这两所学校肯定没想过，还有人不想去它们那的。”
她笑得眉眼舒展，余乐航忍不住和她一起笑起来，说：“可能吧。”
沈白说：“h大怎么可能舍得放过你。诶，你第四志愿还填s大呢，虽然知道你不可能会进去，你还想和我在一个学校呢？”
余乐航说：“嗯，很想。如果那三所都滑档了，我们就是校友了。”
沈白更乐，知道不可能有这种结果，余乐航拿一所学校保底很正常，但为什么不考虑拿更好的学校保底呢，他有很多选择。
沈白说：“你别随便填啊，虽然有信心能上h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撞鬼滑档到s大了，那可真是哭都来不及。你能去更好的地方。”
余乐航沉吟，片刻后说：“就算是去了s大，我也能发光发亮。你相信吗？”
他的眼神笃定，眼中好像有一团火焰，能够燃烧掉所有的迷惘与不安。
少年人自信飞扬，对未来充满热切与希望。
沈白被他震住。
她爸爸一直在给她灌输，学习不好就会一败涂地的思想。
好像成绩好了，高考考好了，上了好大学，以后的人生就可以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一路过关斩将，金手指大开。
有享不尽的容华，受不尽的富贵。
然而，一旦成绩差了，高考考砸了，上了坏大学，就是跌入悬崖谷底，死无葬身之地，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她一路如履薄冰，从来只敢选对于自己是最优解的选项，不敢冒险。生怕这一下跌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
她第一次听到余乐航说他想去h大，她的反应就是为他考的这么多分而感到不值得，明明可以稳扎稳打去更好一档的顶尖学校，为什么要去h大。
但是余乐航告诉她，他梦想去h大的天文系。
她好像又有点理解了他的选择。
但是此时此刻，她彻底理解了余乐航。
总有一种人，不管是在泥沼里，还是在锦衣玉食里，都能大绽光辉。
余乐航就算是一步踏错了，走上弯路，也会柳暗花明。
因为他勇敢，他不害怕。
沈白刚才在等余乐航进来，浏览页面的时候，还在想，这一次填下去对以后的人生影响可谓是至关重要啊，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但是好像不是这样的。
读了这个大学，学了这个专业，就意味着以后一生就会在这个专业领域吗？
成败不会是在这一朝夕，往后的人生如何谁又知晓，不管读什么大学都会有生活难题。
重要的是，身处困境，还有勇气。
沈白轻声说：“我相信你。”
换到沈白填志愿，她把之前商量好的结果填上去，第一志愿自然是s大，第二志愿填了h大。第三志愿填了b大。
沈白说：“要是我有幸滑档，被h大捡到，那我们就是校友啦。”
余乐航无声地笑着。
如果滑档的话，被h大捡到的概率还没有被b大捡到的概率大。因为她h大她选的专业都是这所学校的热门。
最终她还是把b大纳进了选择范围，填上了沈建平为她考虑的、认为她可能喜欢的，他圈起来的那些专业。
她爸爸没有想错，他圈起来的确实是她所喜欢的。
这一点，她没有和谁说过。
沈白想，听天由命吧。如果真的去了b大，也是天意。
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纰漏，沈白按下提交按钮。
填完了以后她一身轻松，高考这东西，总算是和她告了一段落。
沈白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神色轻松，脸正对着余乐航：“终于搞完了。”
余乐航关掉电脑，端起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嗓子眼的干涩感得到了稍许缓解。
他的心开始狂跳。
余乐航侧过身坐得端正，整个身体正面都对着沈白。
沈白见他突然严肃，慌忙坐直，说：“怎么了？”
余乐航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眼神专注地盯着沈白，那双眼里满是情绪，看上去竟然尽是情意。
沈白被自己的发现整得惊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余乐航并不是天生双眼含情的人，平时被他注视着，并没有此刻那种被麻痹的感觉。
她心慌意乱，牙关不咬紧的话，可能她的牙齿都要哆嗦。
这种哆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因为她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猜想。
会不会，余乐航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自己呢？
沈白脑海里不断开始跑马灯，一帧帧和余乐航相处的画面开始在脑中滑动。
他们跑步的那晚，余乐航倒着跑在她前面，温柔地给自己擦汗。
她以为这是他对朋友的细心。
他生日那天，自己谈到寒假和父亲的矛盾，忍不住大倒苦水，崩溃哭泣。余乐航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
她以为这又是他对朋友的细心。
高考出分那天，自己思绪杂乱，余乐航把她背走躲起来，安慰她，自己还主动和他拥抱了。
她以为这是余乐航为了安慰她，不能做把她推开的事。
有几次她问道他喜欢的人，他都说等喜欢的人心情好了再去表白，而那段时间正是她高考失利与家里发生矛盾，心情极差的日子。
她从未往“自己就是余乐航所喜欢的人”这方面靠。
这一切到底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还是并非如此呢？
沈白心脏乱跳，口干舌燥。
空调突然发出一阵运行中的吵闹声，为这个寂静无比的房间里，增添一点声音。
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空气好像无比黏腻，把沈白包裹住。
她窒息在这暧昧的甜意之中。
余乐航开口，字正腔圆，声音干净：“沈白，我说的喜欢的人，其实……”
忽然之间，他的话被打断。
沈白手机响了，悠扬的铃声在空寂的房间里飘荡。一瞬间，把黏腻的空气打破。
听着余乐航的话，她感觉浑身肌肉僵麻，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什么？其实后面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手机这个时候响啊！
沈白不自在地拿起手机一看，是同桌打来的电话。
她不自然地勾起僵硬的嘴角，对余乐航说：“我同桌的电话。”
余乐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去，重新对着电脑，说：“你接吧。”
沈白把电话接起，同桌的声音立马穿过耳膜：“沈白，今天中午十二点的谢师宴你到底来不来呀，给个准信啊。马上就要开始啦。”
沈白脑子还没完全恢复运转，正处于肌肉僵麻的后遗症当中，她缓缓道：“什么谢师宴？”
同桌说：“就是我们全班请老师们一起吃饭啊，一个星期前班长就在咱们q班群里发了统计人数的投票啊。见你一直都没反应，你不会不想来吧？别这样啊沈白，我知道你没考好不好受，但是这是最后一次能相聚的这么齐的时候了，老师们也都这么喜欢你，看不到你会难过的。我没看到你，也会难过的。”
沈白轻声笑了笑，说：“对不起啊。我把q群都屏蔽了，也没看q，所以没看到这个消息。我当然会去的，我也想见老师们和你。”
同桌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们了。”
沈白说：“怎么可能？”
同桌开心地说：“那中午见啦！你早点来哦。”
沈白挂了电话，房间里重回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