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故人迟来
狄小鸾瞪了他一眼：“贫嘴。”
“因为是阿岳送的，到死也要戴着。只要戴着，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李百竟是难得非常正经地解释了一下。
狄小鸾松了松鼻子，别过脸去，不想李百看到她哭：“你不会死的。”
李百似乎是轻轻笑了笑。
一瞬间的安静，时间像是停了一样。
“……阿岳。”
“嗯？”
“阿岳。”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想念念你的名字。”
“……这些日子，我念时，总……总也无人答应，唔……”李百突然又吐了一口血：“我……”
看到他这样，狄小鸾心里一慌，搂着李百的手臂赫然紧了一下：“你别说话了，我在这，我在这，以后你什么时候念我都答应，我要日日都听你念我的名字。”
“……好。”
这声轻不可闻的回答之后，李百又昏了过去。
自阿娘失踪不见之后，狄小鸾几乎再未流过泪，可此时她的眼泪却是难以控制地倾泻而出。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害怕刚刚重逢便要分别，害怕这是一场玩笑，害怕她甚至不惜拼命去换来的眼前人不过是大梦一场。
知道船坞这地方的不止她一个，这地方本身也是她自别人嘴里劫来的，断手之仇少不得会有人来寻，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且李百的伤也耽误不得。
狄小鸾又探了探李百的脉象，很弱但还算稳定，她打量了一下李百的身形，思量着自己背不背得动。
姑且试一试。
她悠着力气拽起了李百的一只胳膊，后者身子抖了一下，竟是醒了，看到是狄小鸾，他的目光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方才虽是昏迷，李百却仍维持着一分警惕，狄小鸾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是心疼。先前她在身边时，李百那份毫无顾忌的安然状态现在一丝也不剩了。他已是完完全全回到了江湖中人那种常有的最高戒备的状态。
“你坚持一下，咱们得赶紧离开这。”狄小鸾警觉地扫了一眼四周。
“……阿岳你方才是不是打算背我？”李百半睁着眼，懒懒地开口。
“不是。”狄小鸾非常干脆地否认了，她已经有预感这人又开始没正形了。但她心里还是开心的，最起码李百还有精力开玩笑。
“不过……你若是没力气走，我可以背你。”狄小鸾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未免太决绝了些，又轻声补了一句。
“没事……我可以走。”李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倚着墙喘了半天，接着低声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尾巴？”
狄小鸾如实回答：“我卸了人一只手才打听到你在这船坞里，我怕人家二翻头再寻回来，我忍不住卸他另一只手。”
李百凝视着狄小鸾，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破碎的眼波里似是笼上了一层烟雾。
“好，去哪？”
去哪？
狄小鸾一时间愣住了，她只想着带他走，却根本没想过有什么地方能去。
慕一白现身宛城，杀了左皈云这件事很快就会在江湖中传开，各宗门不会放过他；同时作为前任辰使叛出组织，地府也不会放过他，仿佛只要他们出了这个门，外面便是刀山林立，无所藏身。
“……我知道一个地方。”李百把苍箫剑塞到狄小鸾手心里，“帮我拿一下。”
狄小鸾：“……”
知道还问。
苍箫剑触手冰凉，很沉很重，狄小鸾却觉得手中的分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剑本身的重量。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想起了骆迁曾提起过的慕遥情的佩剑，苍箫，大概就是这把。
不过一个月的时日，李百便以慕一白的身份重现江湖，她不知道这些天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百一步三摇地开始往外走，狄小鸾一手握着剑一手提着刀，看着眼前人，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李百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
只不过那时候，他状态还很好，不像此时单薄得像一片枯叶，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在风里。
狄小鸾快步跟了上去。
她有些惊奇的是，宛城这地方，李百倒是很熟悉，一些个很隐秘的巷陌他都能丝毫不乱的走得出去。
她发觉，李百似乎在故意绕路，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并不远，可他们绕的路却够他们从船坞走到目的地三回的。她知道，他是在甩那些有可能跟上来的尾巴。
李百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门前停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外门上那把已经锈蚀了的锁，偏过头对狄小鸾道：“帮忙开下锁。”
狄小鸾愣了愣：“你……没钥匙？”
李百微微摇头。
狄小鸾：“……”
刀起锁落，收刀的时候狄小鸾还皱眉道：“这算不算强闯民宅？”
“不算。”李百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狄小鸾：“？？？”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李百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她暗道一声不好，随便掩了门便冲了过去，只见李百眉峰紧蹙，一只手按在胸口，嘴角又透出了鲜血。
狄小鸾扶住李百，又忍不住开始数落：“伤成这样，还逞能绕路，若真是有尾巴敢跟，我砍了便是。”
“我现在没法动手”，李百喘息了几下，“也不想……你动手。”
“为什么？”
“不舍得。”
狄小鸾怔怔的瞧着李百，直到李百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才回过神来。
“快走吧阿岳，我快……站不住了。”
安顿好李百，狄小鸾滕出些功夫来瞧这处宅子。
虽然看起来似乎很久无人居住了，但除了落了些灰尘，其他陈设依然被归置的整整齐齐，简单但不简陋。
屋外有一棵树，像是许久未有人照护，虬枝盘绕，狄小鸾抚着粗糙的树干，总觉得这种树似是在哪里见过，就在无意间抬头的一瞬间，她瞧见一支树枝上，扎出了一只很小的绿芽。
看来这棵树又倔强地熬过了一个寒冬，还活着。
狄小鸾突然觉得心中一暖，是不是只要熬过去，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李百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