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瞥惊鸿
方才这件事让狄小鸾微微感到了一丝不安，好端端的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没了人影。
她细细盘算了这几日入李府之后的情况。
入李府当晚，也就是李百从关外回来的那一晚，厉总管跟府上宣称一同随二公子入府的还有狄家二小姐与二公子的朋友岳青衫，也就是说狄小鸾就是岳青衫这一点并未在府上泄露，除了厉诚，仅有李盛昱知道实情。
自那日后，为了避免给李府造成麻烦，狄小鸾仅以岳青衫的身份在府上露过一次面，然后便对外称暂住在仙宾居，于是便有了前日石玉舟的周桥会面之约。
接着便是这两日试婚服，过问一些婚礼事宜，深居简出，再无其他。
若说还有谁对岳青衫贼心不死，那除了左英便是秋子松。
这一点纵然会波及李府却也不至于动到李百头上，如此推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是否是有人打算在李百的汤药中做手脚，狄小鸾并不确定，但是对一个在外人眼里体弱多病又浪荡无能的少爷下毒实在说不通。
她端着熬好的药，沿着一条无人的小径慢慢地朝李百的住处走，如此也可以避开与府上仆役不必要的照面。
甫刚走了两步，狄小鸾无意间瞥见地上有一串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还未干透的血。
再朝前走，便又断断续续出现了类似的痕迹。
这条路本应很少有人，那刺眼的颜色便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
难道经过此路的人，也是为了怕他人瞧见才走这条小径？
如果是，那是怕被瞧见什么？
快要到李百住处的时候，这些痕迹便消失了，四周一片安静，狄小鸾屏住了气息，轻手轻脚地走到李百门前。
接着，她突然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的人这才发现有人闯了进来，李百就坐在桌边，看到来人立马将左手缩到了身后。
他赫然惊道：“你……”
狄小鸾站在门口，目光清透，屋外的阳光在门开的瞬间泄入房间，在她周身都蒙上了一层光晕，跟着她肩头的发丝与微动的裙摆一起摇曳。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男装打扮的岳青衫，而是一袭罗裙，步摇微动，端庄得像一尊菩萨。
李百愣住了，目光在对方脸上停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对方确实是狄小鸾。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狄小鸾不是男装的模样。
他突然觉得，饶是洛神从曹子建的诗里走出来，也不过如此。
李百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你……怎么不敲门……万一我没穿衣服……”
狄小鸾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了桌上：“你我都要成亲了，还跟我见外？”
这个声音柔美清甜，一时间李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手里藏得什么？”进门时，狄小鸾就瞧见李百将左手藏在了身后，似在掩饰什么，且自她进门便发现李百的脸色极差。
“……什么都没。”李百道。
“拿出来我看看。”狄小鸾也坐了下来。
“那个……”
“别想着转移话题”，狄小鸾打断李百：“手。”
李百并不理睬，依旧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狄小鸾，有些得意地开口：“要不说我眼光好呢，这料子就得你穿才好看。”
眼见自己说东，对方偏偏扯西，狄小鸾突然站起身，瞬间绕到了李百身
后，伸手便要去捉他的手腕。
李百贴着凳子转动身子，右手顺势挡下了狄小鸾的手臂，后者似是脚下踩了裙子，身体一个踉跄朝前冲去，直接跌进了李百怀里。
狄小鸾差点撞上李百的鼻尖，李百下意识地扶住了她。一时间，两人的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
狄小鸾怔了怔，慌忙将对方推开，差点将李百推翻到地上，她的一张脸像是刚从炉子里烧出来的一样。
“……你我都要成亲了，还跟我见外？”李百右手按在胸口：“下回……能不能别使那么大劲儿，挺疼的。”
经了这么一下子，李百好像是也忘了将左手藏起来，而是垂在了身边，手心里有着不规则的殷红色一直蔓延到指缝。
狄小鸾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去瞧李百垂在身边的左手，问道：“你左手手心里……是血么？”
就在方才狄小鸾推门而入的上一秒，李百刚刚从地府的刑室回到住处，他觉得自己差一点便要死在路上了。
回到府上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开始咳血，所以便选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小路回了住处，刚坐下狄小鸾便推门进来了。
眼看已经是瞒不住了，李百只得点了点头：“嗯。”
“你又吐血了？”
“……不是，我……刚去买了几条鱼回来，鱼血，沾手上了……”
这谎扯得简直假到离谱。狄小鸾道：“堂堂李府二公子需要亲自去菜市买鱼？这府上是厨子怕是活得太滋润了些。”
“家里那厨子又闷又傻，交代多少次也不明白本少爷平日爱吃的东西，要不是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打出府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我就只能亲自……”
蓦地，李百又吐出一口血。
他方才说话时便在咽血，内里闹腾个不停，方才一直在竭力压制，此刻却是已然不受他控制。
狄小鸾赫然一惊，心中暗道见他面如金纸时便早该想到他定是内伤又复发了，却还在听他扯什么厨子和鱼。
“骆先生呢？”
在狄小鸾的印象里，骆迁和李百总是在一起的，以便随时随地挽救小少爷于病危之时，现在最该出现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
李百摇了摇头，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狄小鸾把他扶到了床上，接着探了他的脉象。
李百的伤势要比之前更加严重，她想不通得是前几日他的身体状况明明已经有所好转了，怎么会突然恶化。
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狄小鸾将真气缓缓度入李百体内，后者无秩的呼吸总算逐渐平稳了下来。
“……谢谢。”李百慢慢感到一股温热自丹田处缓缓升起萦绕周身，痛感也减轻了一些。
“客气。”狄小鸾道：“药冷了，我去帮你热一下。”
李百一把拉住狄小鸾的衣袖，哑声道：“……别去了，我不想喝。”
狄小鸾瞪了他一眼：“那你也不想活了么？”
“想。”
“那就乖乖吃药。”狄小鸾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颗梅子在李百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