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里逃生
一梦的身影重叠在树的阴影里，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无用的拖延。”
“出了少林入了地府，抛名去姓，如同走肉行尸，活着却如死了，你就如此甘心么？岂非连我都不如，就算是被人陷害,也总是“死得臭名昭著”，你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接着史长生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
他没有看见，一梦的握紧的拳头在颤抖。
“你我今日这境地，他左家都有一份，庙堂纷争本就不分对错，不过是谁坐得稳谁就赢了，就算是半分的忠心，总也要留给愿意念着你的好的人，就比如忻王，你说是么？”
过了良久，一梦缓缓开口：“我确实有些想让你活下去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史长生接着道：“杀了我你得不到半分好处，我活着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方才说的每句话都够你死十次，可我偏偏要让你活下来”，一梦发出一声阴鸷的笑声：“只是活着也有活着的代价！”
“当时我已是强弩之末，被他废了武功，秘密安排到了孤雀城的敦济学堂，隐姓埋名。左家在十年前那次围剿千城叛逆贼首出了大风头，若非仗着左家势力，左英也不会如此嚣张。左家是无论一梦或者我都过不去的梗，所以我只能赌，左英的把柄捏在我手里，必要时可以给左家以打击。”
史长生看到，第三根香已经被点燃。
“敦济学堂，就只是个学堂么？”
“平日里，是一些官家子弟在此念书。”
“是这样么？你有没有漏掉什么别的？”
史长生抬起头，瞥了崇夜一眼，他甚至从对方面具下面看出了质疑的神色。
“还……还有什么？”
“好，我换一个问题。岳青衫，你们怎么认识的？”崇夜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指循环敲着桌面。
史长生额头赫然浮出了一层汗：“敦济学堂……除了作为学堂，还是制作硝石的作坊，岳青衫，就是提供制作配方的情报贩子，我是在大概半年后发现他开始频繁往来学堂的，据说他是秋子松找来的。之前加工的硝石产量一直不好，用了他提供的配方之后，产量提升很快。秋子松会每月给他抽成。”
“好端端的学堂，为什么做硝石，做的硝石最后去向为何？”
“齐州巡抚的私库。”运往齐州的硝石，却在冀州的地界设作坊，这件事就很值得玩味。
拳宗清风台的位处齐州地界，拳宗宗主褚鹤子曾表明态度是倾向于东宫的，而齐州在忻王的实力范围，齐州巡抚为谁所用，明眼人一看便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拳宗大弟子秋子松却在私下做小动作，这样的局面甚是微妙。
“他只是倒卖配方么？就没有让你干点什么别的？”
“江湖上很多人见过我，知道我的容貌，我在学堂安顿下来后，平日里只做一些书籍归档的琐事，很少露面，即使露面也是易容而出，没有人认得出来。但岳青衫一来便将我认了出来，并且对我的事知晓得一清二楚。”史长生喘了一口气：“按理说，知道我还活着的应该只有一梦，可他岳青衫却也知道，我一开始怀疑是一梦泄露的，但思来想去他并没有泄露的理由，他毕竟是地府中人，这种事泄露出去只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可对于叛逃的一梦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已经不会在乎因为任务失败而被地府制裁，刺杀目标失败，杀手叛逃，最终倒霉的也只有他的直接领导崇夜。
崇夜此时非常清楚，鬼僧一梦这是想要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着他一起给拉进去。
“所以他以此为要挟，让我密切关注秋子松的一举一动，否则就把我活着的消息散出去，左英也必然不会放过我的。”
“可就在昨天，你却被左英追杀，还是有人想你死啊？”崇夜的语气里带着玩弄。
史长生摇头：“我昨天之前，我已经有好几日未见到岳青衫了。”
“你怀疑是他？你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崇夜似乎是笑了笑。
“我不知道，昨日一早，一梦告诉我要我卯时一刻从学堂的后门走，去南面的竹林等他，说是学堂已经不安全，要将我转移到其他地方。我按时赴约，但一梦并没有出现，等到的却是左英。我武功被废，根本无法与他抗衡，不跑就只有死得份。”
听到这里，崇夜清楚，史长生已经成了一梦的弃子，后者将他还活着的消息抖落出去，一来引起左英的恐慌，二来便是利用这个消息来算计自己。
当时史长生出了竹林，在驿馆夺马而逃，一路向西奔袭，出孤雀入伯阳，一直跑到马蹄子抽了筋。
他要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就算是当日真的将性命交代了，也要在死之前把左英的那件事给抖出去。
就在正午刚过不久，他就踏上了仙宾居的台阶。
“左英那厮穷追我不舍，慌乱之中我闯进了一个雅厢，不曾想岳青衫就在里面吃饭。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脸生，未曾见过，瞧着病恹恹的。”
再后续的事，崇夜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不动声色地又听史长生讲了一遍。
“你觉得……岳青衫是个什么样的人？”
史长生很是在意的瞧了瞧窗台上的香，第六根已经燃了一大半，他把能交代的全都交代了，对方却丝毫没有给他解药的意思，却在最后关头让他评价岳青衫。
“很鬼……让人琢磨不透。”史长生已是没了心思，他已经开始觉得肚子疼了，大概是毒药开始发作了。
“岳青衫为什么让你盯着秋子松？”
“不……我不……知道……”史长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剧痛：“我都说了……全是实话……解药能否……”
“解药？”崇夜笑了笑：“你又没中毒，要什么解药？”
“可你不是说……”史长生瞪大了眼睛，瞧着窗台上第六柱香的最后一点光亮化成了一缕烟，他并没有死。
“茅厕在院里，这家老板爱干净，你千万别把这屋里弄脏了，否则……他真杀了你。”崇夜凑到史长生耳畔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