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告别
“有没有可能是楚姐姐的母妃。”
孟书瑜歪头想了一下,如果楚棠没有姐妹,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宸王妃。
“别瞎猜,自我记事以来,我母妃就没有出过远门。”
楚棠倒不觉得那人是她母妃,如果真的是她,那这个事情几年前就会得到处理,不会任由此事发展到今日的局面。
少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楚棠,他多么希望这个漂亮的小郡主能帮他鸣冤,村里那么多无辜的人就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了,或许他还可以找到姐姐。
“起来吧,去收拾东西,跟我们离开这里,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帮你申冤。”楚棠起身往屋里走去。
那少年站起身,却捏着衣角纹丝不动,怯生生的低着头。
楚棠停住脚步,回头瞧了他一眼,不解的问:“怎么还不想走么?”
“不是,我……我没有要收拾的东西,我只想去村里人的坟冢处看最后一眼……”
“把你脸洗了,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着那黑乎乎的脸,楚棠眉头直跳。
少年去把脸洗了,露出了本来的样子,整张脸蜡黄蜡黄的,五官端正,额头处有一不大清晰的蓝色印记,只是太过瘦弱,颧骨凸起,眼睛处都快凹下去了。
可想而知这几年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隐二拿了吃的给他,待他吃饱就领着一众人去坟冢。
这个村原来叫槐香村,村里有上百户人家,村子周围那些槐树就是村里人的生存之本。家家户户用槐花做饼子、香料,然后卖给路过的商人,又跟商人买进他们需要的东西,曾经这里的商贸也是盛极一时。
一行人跟随着少年来的村子后边,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高大的槐树,每一颗树干上都刻有一个人的名字。有的名字是完整的,有的则只有一个或者两个字是清晰的,剩下的就只有一痕。
少年看到楚棠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村里人没了之后,我就看着族谱把所有人的名字刻在了树上。我识字不多,有的字我看不懂,就没有刻……”
顾书奕一时五味杂陈,这样守着一座荒村的孤寂与仇恨的痛苦竟然没有将这个少年吞噬掉,可见少年内心也曾是纯粹无暇的只是他始终感受不到少年经历过的痛。
“白裳……”顾诗韵用手拂过一棵树干,这根树干上的名字是最端正的。
少年握紧了拳头,眼里似有泪光在闪动,他咬着嘴唇轻声说:“那是我姐姐……”
“那你叫啥”忙活了一早上竟然忘了问他的名字,楚棠不禁有些鄙夷自己的记性。
“我叫白琰。”白琰对这位郡主还是有好感的,他能看出这些人身份地位都不如她,如果没有她的命令估计他早没命了。
“嗯……”
走在最前边的隐二忽然停下了脚步,众人抬头一时间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所有到嘴的话都卡在了脖子处。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坟墓,有大有小,没有墓碑,只有最前边的一座大坟处立有一座无字碑,那是一块不大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锃亮。
白琰上前跪在石碑前,磕了头,用袖子擦拭着石碑,低声说:“村长,我找到可以为我申冤的人了,她是那位征战疆场的宸王女儿,你们可以放心了,我相信她可以为你们报仇雪恨。”
“村长,等我为你们申了冤,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就再没有人打扫每个院落,也不会有人来这里除草了。村长,邻里乡亲们,求你们……求你们保佑我一切顺利,让我找到被带走的姐姐们,将坏人绳之以法……”
少年弯着腰,头磕在石碑上,温热的眼泪滴在湿润的泥土上,一切都那么的艰难与痛苦,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孟书瑜与顾诗韵站在后边看着这一幕,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顾书奕皱紧了眉头,撇向楚棠。
楚棠默默的看着,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有些恨已经湮灭了她最基本的反应,用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需要的是将元氏一族与镇国公府绳之以法,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她看着那些坟冢弯下了腰,这是她对埋葬在这里所有人的尊重,也是对他们的承诺……
烨王府中,墨怀谨拎着一根棍子跟眼前这个还没有他腰高的臭小子对质。
池鱼靠在柱子上看着这幼稚的一幕,这天下能够治他家王爷的除了王妃估计就只有小公子了。
“为什么要往本王种的海棠树根部撒尿”
墨怀谨一想到刚才这臭小子光着屁股往一棵海棠树下淋尿,他额头就青筋暴起。
那些可是他为了棠儿种的秋海棠,都已经有花苞了,等棠儿回来就可以给她一个惊喜了,现在好了被这臭小子玷污了。
“略略略……”小团子冲他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知天高地厚:“你打我呀,不就是棵树么,你要打我了等姐姐回来我就跟她说。”
墨怀谨被气的鼻子都歪了,这要是他亲生的估计早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了,问题是这臭小子是他小舅子,揍了之后棠儿回来不得把他揍一顿,太得不偿失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故渊进来的时候被这诡异的一幕震撼到了。
什么情况王爷要失手谋杀小舅子了
“什么事”墨怀谨阴着脸转头询问。
故渊赶紧把楚棠在槐香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且特意把楚棠这几日的身体情况也强调了一遍。
刚才还拉着脸的人顿时就云开雾散,他的棠儿平平安安就好。这么一算棠儿应该快到江南一带了,他得赶紧安排下去才是。
“把这臭小子给本王带下去,把他的那些小玩意还有零食没收了,一天只许提供一日三餐。”
说着墨怀谨人就已经在门外了,他要进宫帮棠儿要几道圣旨,否则棠儿行事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小团子被故渊单手夹在腋下环抱起来送去楚棠院子里交给红衣,边走小团子边大吼大叫:“你放开我!呜呜呜……等我姐姐回来一定会把姓墨按在地上捶,放开我,呜呜呜……”
“小祖宗啊,你别叫了,你把王妃最喜爱的海棠花淋了,王妃回来会不会揍你都不一定呢。”故渊垂眸瞧着在他腋下扭得像麻花的小团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年宸王小时候不会就是这样子吧……
承乾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陛下已经太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案上的折子散落在地上,墨逸一只手撑在御案上,另一只手按着胸口喘着粗气。短短几日头发就几乎全白,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好一个林正,将刑部的案子草草了事,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哪怕圣旨砸他头上他也视而不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怎么又在发火了,冥老不是说情绪不能太过波动么,你这是上赶着去阎王殿报到。”
长宁愁眉苦脸的的抬头往殿门口看去,只见烨王黑衣长袍,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那语气就跟朋友间闲谈一般,丝毫不见对帝王或者父亲的恭敬。
墨逸坐直了身子,对于这个儿子,他从小就宠溺,甚至将自己一手创建的九幽堂交给了他,只是这脾性太让人捉摸不透。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望我这个老不死的,楚棠出事了”
“那是你儿媳妇!”刚才还略带笑意的墨怀谨忽然就黑了脸,这不是不承认棠儿是他妻子么。
“好好好!五儿媳妇可是遇到问题了。”墨逸见儿子黑了脸,马上改了口。
墨怀谨随意找个位置坐了下来,端起长宁奉上来的茶,浅酌一口,戏谑的看了墨逸一眼,说:“你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你花了快二十年都没把事情搞定,你怎么就觉得棠儿花几个月就能处理好”
墨逸一噎,剧烈咳嗽起来,没办法儿子说的是事实,半响才问:“你是来要圣旨的”
“不然呢”
又让墨逸一噎,他的儿子真的好得很。哪怕心里不满,还是写了几道圣旨按下了玉玺。
墨怀谨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担心的看了墨逸一眼:“你这毒……”
“没得解了,朕的身体朕知道,朕会尽力撑到五儿媳妇回来,这墨家的江山朕要亲自交还给她。”
这毒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太后刚走,林正就按耐不住给他下了慢性毒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无解了,生在帝王家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我会叫冥老给你配最好的药,坐了三十几年的帝位,想那么容易就走了,你想得美。”
墨怀谨口头不说,心里还是关心的,当年得知墨逸中毒的消息后,他多方打听,花了很多心血才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冥老请来,他也是儿子,也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长命百岁。
墨逸看着墨怀谨走出门,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他一辈子的几个遗憾终究只能靠儿子儿媳帮他完成了……
几日后,楚棠一行来到了大运河边转走水路,隐二去询问客船的价格,直接豪横的订了最上等的船舱,反正烨王给了钱,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