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梦缘
眼见着许静辰默默将傅蓁蓁拉走，宛贵妃的心跳总算是慢了下来，回头看看磬和帝，再看看床上不知还有没有气的许静瞳，仍是手足无措。
之所以气氛如此尴尬，只因许静瞳离奇好转的心脉，竟又有了衰竭之兆，磬和帝一听，差点没悲痛地晕过去。
之后天子便紧紧握住许静瞳的手，久久不动不言，宛贵妃与太子轻唤了几次，都毫无反应，眼睛始终直直地盯着许静瞳的脸，不知多久才疲惫地眨一下。
天子不发话，太医们自是只得跪着，穆公公不断抹着眼泪，心下一刻不停地求神拜佛，祈祷许静瞳平安醒过来。
没有一个人知道，许静瞳正做着一个荒诞又真实的梦。
梦里梨香隐隐，落白纷纷，许静瞳一身缟素，飘飘欲仙，孤身行走在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
有皎白的梨蕊不断自身侧飘落，许静瞳伸手去接，却一朵半片也接不到，低眉往下看，亦是缥缈一片，不见梨花。
恍然间，一抹丁香色影影绰绰，在他眼前逐渐明晰，许静瞳定睛细看，隐隐约约，竟是吴缘缘的模样，却是白发的吴缘缘。
紫色的裙摆好似没有边界，模模糊糊地，与云雾融为一体，吴缘缘笑靥如花，明眸皓齿，温柔到了极致。
“无尘，还记得我吗？”
吴缘缘的声音空灵虚幻，却如一片软软的羽毛，轻轻抚在了许静瞳的心上。
“缘缘？”
梦中的许静瞳有些意乱情迷，动容地唤了一声，想抬手去拉吴缘缘的手，却仍是有所顾虑一般，暗暗将手握成了拳。
吴缘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有意无意地低眉望了望他的手，而后主动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如捧着掌珠一般，吴缘缘双手紧紧地攥着许静瞳的手，笑道：
“无尘，你能梦到我，就说明你的心里，已经有我了。”
“你知道吗？师父告诉我说，你的劫数因我发生了改变，为你逆天改命，我真的做到了。”
“师父说，你执迷太过，与她原本有三世的孽缘和一世的血债，但是因我舍命逆天，强行破了你的执念，叫你心里有了我。”
“你心里既有了我，执念自然也就消除了，执念既除，与她的三世孽缘也就自行勾销了。”
“但我终是动了天机，以致你与她三世孽缘虽销，一世血债却需加倍偿还。你可怨我吗？”
吴缘缘的话说得虚无缥缈，晦涩难懂，许静瞳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玄机。
但最后那一问的答案，许静瞳却是可以肯定的：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怨她的。
于是，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该如何倾吐，最终只化作一声深情的呼唤：“缘缘……”
孽缘也好，血债也罢，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她的青丝因何而白，她如今身在何处，她何时能再回到他身边。
亦或者说，他如何才能找到她，如何才能与她长相厮守。
良久，他终于抬起另一只手，想回握住吴缘缘的手，心口却又突然猛烈地抽痛。
他只好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不想疼痛却愈演愈烈，疼得他头重脚轻，不自觉向后倒去。
吴缘缘欲呼无声，愕然环住他的腰身，紧紧圈着他旋旋跌入云雾。
“无尘，你现在的心是我给你的，所以你一想我，便会心痛。”
“用你的三生执念，换得我这痴心一梦，终是我太自私了。”
“不，缘缘……”
“无尘，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这一世注定病弱，是为偿还欠她的血债。”
“你须得撑到她打开心结，破除怨念，方能渡她了却尘缘，真身归位。”
“你这一世的心血，都要还给她，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等你的心力为她耗尽，血泪为她啼尽，你的劫数就圆满了。”
“到那个时候，你欠她的就还清了，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缘缘……”
“无尘，你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你听我的话，我就不会离开你。”
“唔……”
许静瞳听话地闭上眼睛，吴缘缘有些凄然地笑着，抬手覆上他的心口，为那又开始衰竭的心脉注入了一丝灵力。
纵是我耗损灵力替你重塑心脉，也依然改变不了你血尽心死的宿命啊，我的无尘，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你若撑不下去，我便帮你撑下去，纵是此身归于天地，我也要你好好地，好好地回来。
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在少年的雪色衣襟上溅开一朵水花。
吴缘缘将掌心贴于许静瞳的脑侧，合目喃喃道：
“回去吧，忘了这一梦，忘了吴缘缘，去做许静瞳该做的事，去还许静瞳该还的债，等你做回无尘，我们再坦诚相见……”
梦外的磬和帝，听到床上昏迷的许静瞳忽然唤了一声“缘缘”，不觉一惊，以为听错了。
不多时，又是一声：“缘缘……”
“不，缘缘……”
“缘缘……”
“唔……”
穆公公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殿下在唤缘姑娘啊！”
吴太医一听，少不得老泪纵横：我的缘儿啊！
“奴才，奴才知道了！”
穆公公忽然又激动地说了一句，并不怕死地行至榻前，自枕下摸出吴缘缘的玉簪，双手奉上道：
“陛下，这是缘姑娘留下来的，也许可以唤醒殿下！”
磬和帝将信将疑地接过玉簪，小心翼翼地塞入许静瞳的手中，眼底充满了期待。
半晌后，许静瞳的睫毛果真颤动了一下，磬和帝少不得轻唤道：“瞳儿？”
“瞳儿？”
“瞳儿……”
许静瞳的睫毛每动一次，磬和帝便轻唤一声。
“唔……”
约莫过了一刻钟，许静瞳总算又发出了一声低呼，并缓缓睁开了眼。
磬和帝少不得激动道：“瞳儿，你终于醒了！”
宛贵妃与穆公公见状，亦是激动万分，众太医暗暗唏嘘，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见许静瞳茫然地眨着眼睛，像是又忘记了好多事情，磬和帝看在眼里，少不得又柔声问道：“瞳儿，不记得父皇了吗？”
敛眉看了看手中的玉簪，许静瞳只觉得梦中情景呼之欲出，却又一闪而过，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再看看满眼担忧的磬和帝，许静瞳终于回过神来，便微微摇了摇头，难掩虚弱地唤道：“父皇……”
许静瞳一边唤着，一边准备起身，磬和帝慌忙拦道：“哎，瞳儿别动！”
“父皇，儿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