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休想
没了……是什么意思?
红楼与仙身一脉一体,同归于尽?
还未等温子初回过神来,祝九歌便被推了一把,送到了姬云身侧。
温子初向后望去,姬川的站位此刻与卡朔更为贴近,而那一下显然是他从卡朔手中接过人后推的。
从卡朔的神情能够看出,他虽有不甘,但是自愿。
既是为了出去,只要他相信云仙的说辞,便没有理由不交人。
温子初感觉自己好像又被放在了命运齿轮上,按照既定的剧本走着,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明明是他主动出击形成的局面,为何还是变成了所有人都在顺应大局,独独逼他一人做出选择的被动形势。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是个死循环。”温子初对姬云说道,“红楼要么存在,要么毁灭。知而不言只是为了让我留下后不得不选择摧毁它?”
姬云缓缓一笑:“温公子的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听不懂,为何会听不懂?!
温子初感觉脑子要炸了,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可无论哪一种都是他的猜测,姬云不说,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他现在不敢走一步,拼尽全力下的结果是姬云一句轻飘飘的“什么都没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承受这个世界。
知道前世、恢复境界又有什么用,他依旧什么都做不到。除了让他对祝九歌的无力感、负罪感加重……
离他不远的祝九歌敏锐地察觉到了温子初状态不对,他的眼神空洞迷茫,透着压抑与自责。
过于混乱的思绪让温子初没能顾及到径直朝他走来的祝九歌。
待他意识到时便是一缕白茶清香沁入心脾,他被拦腰按进了一个怀中,后脑勺紧贴着掌心的温热,鼻尖轻抵着细腻的面料,胸腔内有规律的跳动震耳欲聋,让他的焦躁不安的心找到了原本的节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声音沉缓低吟,像是哄小孩般耐心,“再继续下去就要显我无用了。”
此刻的祝九歌虽是温子初不曾见过的温柔,但他却无暇顾及,方才情绪不受控制,这下清醒些许后他才意识到为何会失控。
体内灵气并没有随着平静下的情绪而稳定,反而愈加凶猛地乱窜,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轰鸣,触摸到他的祝九歌神色一凝,也发现了他不缓反燥的身体状况。
……
北关。
祝秋尘交代好所有事后便上了马车,萧书业与舒异一同目送他远去,直至车马消失不见。
“舒军师你这算不算知法犯法?”圣旨在身,却只身一人离开北关回往西启,这一旦被发现,罪责可不小。
“何来犯法一说?”舒异转身顺着原路回走,“舒某一开始所见的三少爷不正在黑市吗?”
萧书业会意一笑。
若非亲身经历,他还真不知道西启这几位比他的人生过得还要精彩。
祝秋尘收到朱雀楼急报后便十分强硬地说要回去一趟,问到原因时,他也只沉默了片刻。
便说出一个让萧书业感叹的消息——祝千宁要嫁给太子,而且是祝佑主动请旨。
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果真不错,君要联姻,臣也不得不联姻。
只是没想到祝佑这般人物也受制于君臣常态。
想到自祝九歌离开西启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直至今日还与温予一同被困黑市。萧书业不由唏嘘,庙堂之上安有得饶人处且饶人,安稳了十余年的西启终究是要变天了。
……
黑市,祁连住所,院内。
祝九歌和凤予大眼瞪小眼,两人看起来都像是有话和对方说,但如今统一战线反倒不好说了。
回想上一次见面还是要互相弄死的地步。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果然,这是凤予最关心的话题。
上一次他只是对温子初开个玩笑,这位世子就敢上前来挑衅他一个天境。刚刚又在他们面前将人搂入怀中,如今想来,只可会意不可言传。
祝九歌瞥了他一眼,没理人。视线依旧紧盯关上的房门,不断回忆温子初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境界忽然恢复不说,如今又面临升阶。若是以往这是天大的好事,可他身子刚恢复,是否稳固还未可知,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黑市折腾出的一些尚未痊愈的杂症,能否承受住都是问题。
龙骨剑因为祝九歌的真气波动,在他手上嗡嗡作响。
凤予看他冷漠的样子,“切”地笑了一声,没继续自讨没趣。
屋内。
温子初泡在水里,蓝小羊和祁连放完所有药酒后看了眼彼此。天境升阶,他们两个什么都做不了。
温子初身上有不少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好在境界恢复后内里已经修复了,外在的还需要好生养段时间。
不过光是这些外伤就已数不胜数,蓝小羊怎么说也是在黑市打打杀杀许久的人,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
除了他们知道的挑断经脉的重伤,温子初的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血口子,道道长一掌左右,深度皆是触目惊心。
并且,有包扎和上药的痕迹。
很显然,卡朔并不想让他将自己的耗能降到最低,如凌迟般用痛感将人时刻保持清醒。
温子初不是昏迷了数日,而是一口气吊了数日。
“要不要叫凤予进来,万一走火入魔有他在也好些……”蓝小羊有些担忧地看着不停冒着冷汗的温子初。
“好。”祁连刚要出去,就听到了一阵咳嗽的声音。
水声搅动,温子初伸出手死死抓住木桶边缘,裸露的青筋在透着红润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他双眸微微张开,身体纵使是疲惫不堪之态,那双眼睛也是尤为清明。
“不用……”他顿了顿,续上了一口气才勉强继续说道,“让凤予……拦住祝九歌。”
祁连眉心一皱,祝九歌在黑市最大的作用就是破楼,他遭这些罪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
若是拦下,红楼禁锢不除,那么蓝小羊和他们又如何出去?
“好!”蓝小羊没有丝毫迟疑就应下,让祁连根本来不及说话。
一应下她就十分迅速地开门走了出去,再一次没给祁连反应的机会……
虽说现在说这些话十分不合时宜,但在各取所需的情况下,若是温子初出尔反尔,他作为合盟的一员,应是有知情的权力吧?
“为什么?”祁连并没有生气,他心平气和地问着。
毕竟他清楚,做了这么多的温子初,不会平白无故地放弃。他所权衡的,必然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然而这个故事太长,长到温子初以现在的状态并没有办法说出。
见他不语,祁连望了眼门口。想了想,还是选择留下看顾独自一人的温子初。
屋外。
蓝小羊一出门就看到朝院外走的祝九歌,来不及问他去哪,立即冲过去把人拦住。
“让开。”祝九歌与蓝小羊接触不多,并不会给她多少脸面,说话的语气实在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你要去哪?”蓝小羊怕自己会错意造成尴尬场面,特意补问了一句。
祝九歌没有心情与她解释,只重复着自己的一句话:“让开!”
回避问题本身就很可疑,这么一来蓝小羊几乎确定了他要去做什么。
“不可以!”蓝小羊一步不退,梗着脖子硬挡在祝九歌身前。
如今祝九歌龙骨剑在手,天阶宝剑自然能将他的危险程度提高到玄镜,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祝九歌不是好相处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自然有了脾气。长剑一抛便换了个方向,反手接住抵在了蓝小羊脖子上。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三遍。”
蓝小羊并不打算与他动手,于是开始朝看戏的凤予使眼色,嘴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愣着干嘛!温予叫你拦住他啊……!”
祝九歌听到后握剑的手又往前推了一步,蓝小羊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让他冷静。
凤予见他来真的,自然是迅速闪到了他的身侧,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以防他进一步的出格举动。
“人家好歹是个姑娘,你能不能温柔点?”
祝九歌被他钳着,动也动不了,但那双满是戾气的眼睛却是实打实的吓人:“你猜我会不会和你动手?”
“好啊!”刚被点燃斗志的凤予被蓝小羊一个脚踢拉回了些许理智,轻咳一声,“咳,不是。姓温的既然让你待着你就待着,你要是出事,不指望我们救你难道还想让姓温的拖着他那副孱弱的身子去找你?”
凤予的话引起了祝九歌的不悦,他收回剑,顺势一把推开凤予。
“我是去破楼,不是去找卡朔麻烦。云仙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楼他们不仅不会拦,或许还期待着我去破。”祝九歌自知一时半会走不了了,索性多与他们说两句,“只要楼破,你们便得自由。是听他的还是放我走,应该不难选吧?”
“这楼破不破与我无关。”凤予是可以随时出去的人,这算是祝九歌踢到的第一块铁板。
祝九歌看向蓝小羊,她神色暗了暗,氤氲着声音说道:“也与我无关。”
铁板x2。
祝九歌深吸口气,压了压烦躁的心情,黑市的人都这么死心眼?
“好,我换个说法。”
祝九歌他不想说得那么明白,温子初留下是为了仙身,他不可能会放弃,这些他知道。
可他却从未问过他,他是想要回这二十年来不曾属于他的东西,还是想要回那个毫发无伤的温子初。
“若他醒来,红楼必破不了。蓝小羊你能忍祁连一辈子被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祝九歌不行。”
他眸光一凝,锁住了暗涌的杀意:“一天、一分、一秒,都休想让他再待在这”
蓝小羊一愣,破不了的意思是……祁连不能出去……?
凤予也不理解他的那句为何必然破不了,但祝九歌说得很坚决,而自己拦人的理由确实不充分。
况且,从大局来看祝九歌说的有理。
温子初为何突然变卦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事没必要急于一时:“要不等他出来你们再商量商量?”
“那你真是高看我了。”
只要他在,自己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祝九歌留下这句还得让人反应一秒才能听懂的话后便要走。
凤予扶额失笑,平心而论,他这次站祝九歌。
没有人拦,祝九歌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刚走到门口,身后的蓝小羊忽然叫住了他。
“世子可知他这些日子受了多重的伤?”
她抬眸,像是下了什么不可回头的决心:“还是世子觉得他放弃这些让一切都白费很容易?”
“他有力气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拦住你,世子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走吗?。”
“若是他知道后心性大乱走火入魔,那样的后果难道是世子想看到的?”
祝九歌停下,而后转身看向蓝小羊。她手在抖却不是害怕,而是难以说出这些话。
“我本不该阻止世子,红楼破黑市灭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但温予他曾待我以真心,哪怕被背叛也会再次相信我们。”
“我们已经辜负过他一次信任了,所以这一次,是真的不能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