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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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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人想要活得更好?”

    百晓生喃喃的重复着少年郎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啊!”

    沉思了片刻后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若是所有人都是得过且过,那天下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这样的人还是越多越好的,如今那陈余生已经封侯,实邑万户,立在朝堂之上便是一个标榜。”

    “陈余生,让天下人知道朝廷言而有信,知道朝廷不吝啬于荣华富贵,知道朝廷给天下人大开了一条通天之路,世人皆可青云直上!”

    “白起将军,让天下人晓得了朝廷许将军见太平,没有那么多功高盖主,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的腌臜事。”

    少年郎不疾不徐道。

    “殿下很早之前便在立信?”

    百晓生惊疑不定。

    “变法,必先立信!”

    少年郎想起上辈子商鞅立木的事情轻笑出声,如今马踏江湖之后,科举在即朝廷对内的立信容不得半点差错,眼下又多了一个寒门崛起的例子。

    寒门从来就就不是指那些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贫穷之家,这刘长春所处家族还够不到世家门阀的标准,可也远远胜过那些寻常百姓,这才是寒门介于,门阀之后,百姓之上。

    悦来客栈下,

    人群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怔怔的看着在地上爬动的中年男子,青云寨二当家的双腿甚至有些僵直,呐呐地看着自己胯下的身影。

    刘长春缓缓爬起,

    脸上的唾液配上膝盖处的灰尘格外狼狈。

    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声来,

    青云寨二当家那个精瘦男子嘴唇蠕动刚刚想要说些什么。

    “在下谢过二当家,宽宏大量!”

    刘长春起身后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行礼,

    动作一丝不苟,

    似乎当真是在心悦诚服的道谢,

    顺便便堵死了那人想要说出口的话。

    “你们还愣着干嘛?”

    “快给二当家的道谢!”

    李捕头闻声也是极快的反应过来,

    大声的吆喝着。

    “谢过二当家的,不杀之恩!”

    “谢过二当家的,高抬贵手!”

    ……

    随在身后的十几个捕快衙役战战兢兢的对着那人行礼道谢。

    “滚吧!”

    青云寨二当家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后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眼前人的话已经堵死了自己的退路,混江湖最基本的脸面还得要,话已经说出口了,再反悔恐怕其他人也看不下去了。

    “二当家今日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若是有机会定当报答!”

    刘长春笑容如沐春风

    可青云寨二当家只觉得彻骨冰寒。

    “劳烦好汉,借过。”

    刘长春抬手轻轻推开身前一个莽夫的长刀侧身而过。

    “你们这帮怂蛋。”

    “还不快跟上刘大人!”

    李捕头咒骂一声领着身后的捕快衙役快步跟上短短二三十丈的距离,确是走得胆战心惊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过了悦来客栈十余丈后,

    刚刚拐角

    刘长春便顿住了脚步

    面无表情的用袖子擦下脸上的唾液,

    “李捕头城东还有二十三户人家,五更天明之前务必搬出城去!”

    刘长春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后轻声道。

    “大人,实在劝不动啊。”

    “那些嫠妇鳏夫,油盐不进。”

    “死都不怕,下官也没有法子。”

    “那就跪着劝!”

    “既然是孤寡老人那就当做儿女来劝!”

    刘长春掷地有声道。

    “可……”

    “就算是你们一人认一个爹娘也得把人给我全须全尾的带出城去,外人不好相劝,可当儿女的总能劝得动了吧?”

    “一人一户务必完成!”

    刘长春一字一顿道。

    “吱呀吱呀……”

    说完后,

    刘长春迈步入小巷推开一户破落的院子

    入目是衣衫褴褛的老嫠妇正在费力的打水,衙门户籍中记载自家男人年轻时候病死了往后余生四五十年便终生不嫁,甚至一度要给这老嫠妇立贞洁牌坊这老嫠妇性子是出了名的倔强也是刘长春最大的难题。

    青城县是这老嫠妇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如今大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想要劝她背景离乡,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年纪大了的人,本就不愿意离开,孤寡之人更是如此,本就经不得颠簸,何况若是路途中死在他乡便是落叶归根都做不到。

    “王婆婆,大刘来看您了。”

    刘长春接过老嫠妇手中的水桶很是自然的给铁锅中蓄上水,连带着给灶台孔里添上柴火,锅中是上下翻滚的面条,白面在锅中上下翻滚着,如同波浪一般。

    “刘大人,使不得。”

    “这些粗活累活哪能劳烦您动手。”

    老嫠妇擦了擦浑浊的双眼看清眼前人后,

    连连摆手。

    “不碍事。”

    刘长春摆了摆手。

    “刘大人,您吃了没?”

    那老嫠妇望着锅里翻滚的白面问道,

    “王婆婆,今个您过生辰?”

    刘长春看清锅中白面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明了,这边的传统便是老人家过生辰的时候要吃上一碗长寿面,若是家中富贵的还能摆上几十桌大办一场,寻常人家也得坐上一碗长寿面,求个喜庆,讨个吉利。

    “对咯,难得刘大人记得老婆子的诞辰。”

    “平日家中也没个人腿脚不便。”

    “就只能如此简单一些,刘大人若是不嫌弃。”

    “也将就着吃上一碗?”

    王婆笑容和蔼道。

    “不嫌弃,王婆哪里的话。”

    刘长春从善如流,自己这个年纪的人,自然晓得对于老人家而言,最重要的是陪伴,说起来这王婆过个诞辰都没个伴,也算凄冷。

    ……

    破旧却又收拾的极为干净的小院中,

    一张长条板凳上,两人端着土陶碗,一边吃一边唠着家常,刘长春哧溜哧溜的吃着面条,丝毫没有着急的迹象。

    “王婆,在城外可还有亲戚?”

    刘长春将碗中的面条吃的半点不剩后,这才仰头问道一旁的老妇人。

    “哪来的亲戚,嫁过来的时候娘家那边就没人了,至于夫家这边的亲戚,又没留下个儿子,哪里去认?”

    王婆拍了拍腿,

    言语中没有太多的悲凉,

    只余下淡淡的落寞。

    “刘大人,今日来如果还是出城的事,也不必多提了,我这辈子不挪窝,死在外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在城里死了,即便是当真死在院子里,也算落叶归根。”

    王婆神情不变,可眼底的光彩却暗淡许多。

    “王婆,并非如此。”

    “而是大刘在城外给您寻了一个亲戚。”

    “亲戚?”

    “自然!”

    刘长春在王婆不解的目光中将陶碗放到一旁,极为郑重的走到王婆身前,膝盖弯曲,竟是直接跪倒在地。

    “干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磕头磕得响亮,

    没有虚情假意,

    王婆确是怔在了当场。

    “使不得啊,使不得……”

    “刘大人您这是折煞老妇了……”

    王婆惊醒过来想要搀扶起地上的身影,可后者还是不为所动,认认真真的将余下的几个响头磕完。

    “从今往后王婆,您便是我刘长春的干娘。”

    “如今城中不安,贼子横行!”

    “我刘长春岂能将娘亲至于险地,还请娘亲随孩儿出城!”

    “这……”

    “还请娘亲不要将孩儿至于不忠不孝之境!”

    那老妇人还欲言语,

    “刘大人,何至于此,老妇出城便是……”

    老妇人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急切的话语中隐隐带着哭腔。

    刘长春却不为所动,直接俯身在地,

    将老妇人背在背上,抬脚往门外迈步而去。

    “还请娘亲放心,往后养老送终的事便交给孩儿了,吾必视是汝为亲生父母,还望娘亲省心。”

    刘长春感受着背上那具轻颤的老迈身躯,

    郑重其事道。

    小巷之中,

    刚刚垂头丧气迈出门槛的捕快衙役看着眼前场景错愕着张大嘴,竟是不知道如何言语,脸皮之上满是羞愧。

    ……

    戌时初,

    落日映下小城的城郭,

    城门处一群平日耀武扬威的嚣张跋扈的衙役捕快,正背着一群老人往城外走去,平日疏于锻炼,身形倚娄,有些吃力,可还是要咬牙往城外走去,身后还随有几辆牛车,堆满了各种杂乱的行李。

    当城门开启的那一刻,

    刘长春将背上的老人放到牛车上,

    “轻声道,娘亲你们先随李捕头去隔壁县避避风头。”

    “那你呢?”

    “如今孝,孩儿已经做到了。”

    “还余下一个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孩儿还是青城县今,城中百姓还没有全部离去,孩儿怎能轻易离去?若是离去又怎么对得起每月朝廷发放的俸禄。”

    刘长春笑容温和道,“到了县城,娘亲只管去找孟县令,那人是孩儿至交好友,他会妥善安排好你们的。”

    老妇人泪眼婆娑,

    刘长春毅然转身,

    直至此时青城县中还余下孤寡之人十三户,

    ……

    翌日,

    五更,

    一慢四快,

    “咚——咚,咚,咚,咚!”

    小巷子中有梆子声传来,

    刘长春背着最后一位老者徐徐往城外而去,

    卯时初,

    天地间有亮光升起,

    阴阳交汇,

    一满头白发的老道士骑着青牛而来

    盘腿坐在那宽阔的牛背之上,

    白发白须,便是身上的道袍都是雪白的,

    双手合拢在膝间掐着一个法决,

    双手挥动,画出一个大周天,内力隐隐有一黑一白两条极为灵性的鱼儿游动,远远看去极为神异,当朝阳落到那老道士的身后时,黑白剪影之中那老者恍若神人,仙风道骨,飘飘似仙。

    “武当山上的袁老神仙?”

    城门处,

    刘长春背着老者怔怔的望着地平线上徐徐而来那道身影,本就是同勋阳郡的地界上,自己也曾山上烧香过,有幸见过那老神仙在悬崖峭壁之上打坐的场景,吐气如龙,搅动漫天云海,大气磅礴到了极致。

    可眼下,没有那么浩瀚的气息,

    却多了一股子无法言表的玄妙,

    近了,

    那袁老神仙已经骑着青牛到了城门之下,

    不知为何刘长春只觉得老神仙面色有些苍白,

    “晚辈刘长春,见过老神仙!”

    望着擦身而过的老者,

    刘长春呐呐地开口道,

    老神仙并未有何言语,

    笑容确让人如沐春风,

    “这般老神仙又怎会行造反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刘长春内心越发的坚定。

    ……

    悦来客栈,

    当青牛踏在长街上时,

    那仙风道骨的武当山老神仙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晚辈张作为,见过武当袁老神仙!”

    “晚辈范云乐,见过武当袁老天师!”

    “晚辈樊冲卫,见过武当袁老道长!”

    ……

    一声又一声的问候从街头巷尾传来,

    不知何时,

    整条长街竟是满满当当的围满了人。

    望着那青牛上的老道士怔怔的有些出神,半月之前还有人上山时见过袁老神仙,呼吸吐纳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可如今整个人竟是呈现出一种肉眼可见的病态,这半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记名弟子徐闲,恭迎老神仙!”

    少年郎坐在客栈顶的屋檐上,双腿轻晃着,极为舒适的伸了个懒腰,望着底下的来人后,高呼出声。。

    袁崇道寻声望去,对着屋檐上那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少年郎笑了笑,众人听着这名字愣了愣,也没有往心上去。

    “老神仙,还请上楼!”

    少年郎轻轻一跃从楼顶落下,

    “武当上记名第子徐闲有请了!”

    “今个给老神仙准备了一场大戏!”

    少年郎极为轻佻拍了拍屁股引手道。

    老道士翻身下牛背之时,少年郎右手微不可查的抬起,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轻轻拖着袁崇道的身子凌空而立随即缓缓落下,众人再度看向袁崇道时惊叹不止,所有得疑虑烟消云散。

    ……

    城外三四十里处,

    一只极其神俊的海东青划破天幕,

    底下时漫无边际的铁骑,

    皆是红衣黑甲面容冷冽,

    ……

    青城县外,

    数百大乾锐士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身披冰冷的黑色甲胄,背负一把铁胎硬弓,腰挎着一口阔身短剑,斜插着一柄精铁匕首,手中持嵌有牛皮的厚重大橹。

    翻身下马,

    迅捷如风,

    低矮的城郭上刘长春望着远处那骁勇的兵卒,久久无言。

    转身望向城内熙熙攘攘的江湖草莽,心神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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