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番外9
圣诞节前下了一场雪, 不大，薄薄的一层。
可这依旧给这个洋节添了许多节日氛围，夜里的路灯亮起来, 挂在树上的冰晶变成五彩斑斓的灯带, 晶晶亮，还怪好看的。
秦湛从办公楼走出来, 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朝校门外走去。
自他回国工作以后，每周六雷打不动都要去医院看沈一枝, 这是秦连昇给他下的命令。
尽管每次去, 父子二人总是不欢而散，可秦连昇却依旧坚持，他有时候甚至怀疑，父亲到底是在维系这个三口之家最后的尊严, 还是在惩罚彼此。
学校广播站甜美的女声在校园的上空响起：“想踮起脚尖从挂满雪花的枝头，掬起一捧雪, 感受这冬日甜丝丝的感动，在这个美丽的黄昏, 突然安静下来，好想逃离了这个喧嚣的世界，天色暗了, 路灯亮了, 下雪了, 心却温暖了。”
广播站是学生会下属的一个社团机构, 分很多组别，文学组、双语组、新闻组等等，今天这节目的文本一听便知道是一群中二文艺的少男少女写的, 怪肉麻的。
“下面为大家送出一首《mistletoe》，希望这个冬天大家都能够拥抱自己心爱的人。”
秦湛失笑。
mistletoe英文是槲寄生的意思，这首歌他没有听过，可槲寄生的含义他是知道的。
这是北欧神话里一种象征浪漫的植物，在国外的圣诞节，若一男一女同时出现在槲寄生之下，那就代表即将展开一段浪漫的□□，他们必须亲吻彼此。
圣诞夜放这首歌曲，足见这帮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是多么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
可两厢情愿最难得，这世上多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邓离离！”起哄的男声在图书馆门口响起，秦湛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声源处看了一眼。
他不爱看热闹，只是这女孩儿的名字确实熟悉，似乎是他班里的一个学生。
不远处，梳着马尾的漂亮女孩手里捧着一摞书，正在拒绝面前的男生。
那男孩生的也不错，白白净净，单眼皮，不知是害羞还是冻得，脸颊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女孩婉拒：“对不起，我没准备回礼给你，不能收你的礼物。”
身旁起哄的男生们嘘了一声，活像小剧场听相声的观众。
有人说：“没关系啊，周慕远也没想收你的回礼。”
“那不行。”邓离离淡淡：“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必了。”
说完，潇洒转身，根本没看身后众人的脸色，径直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身后男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想放弃，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今晚有流星雨，一起看吗？”
女孩依旧没有回头，她的长马尾打了个旋，朝身后摆一摆手：“我睡得早。”
远处秦湛完整的观赏了当代女大学生拒绝人的一幕。
干脆，利落，一点遐想的余地都不给别人留，实在是很有趣。
此刻，广播中清脆的少年音正好唱到：with you， uhe mistletoe（想和你一起站在槲寄生下）
秦湛的唇角勾了勾，觉得北欧神话也挺有意思的。
难说槲寄生是不是真的象征浪漫，但能够站在那下面的男女，八成对彼此早有非分之想。
只是借着神话合理自己的心思罢了。
而刚才这个姑娘，大约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暴露在槲寄生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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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vip病房门口也放了几棵挂满饰品的圣诞树。
vip自是和普通病房不一样，底下的人还徘徊在温饱阶段，vip病房的护士医生却已经照顾到病人精神层面的健康。
宋明瑞雷打不动的站在门口，见了他微微鞠了一躬：“小秦总，您来了。”
秦湛皱了下眉：“都说了别这么叫。”
“先生让的。”
罢了罢了，说再多遍也没有用，宋明瑞只听秦连昇一个人的。
“他吃饭了没有？”秦湛没直接进去。
“没有。”宋明瑞顿了一下，觉得还是直说好一些：“袁静姝来找先生说些事情，要不您等会儿在进？”
袁静姝是秦家曾经的保姆，是沈一枝出事前亲自雇来的。
她很年轻，性子又和软细心，所以一直在秦湛身边照顾，算是家里和他最亲的人。
可是前些年，不知她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秦连昇，当时就被撵走了。
她走时候秦湛还在外地念书，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小陪他长大的阿姨已经走了，音讯全无。
秦湛也问过秦连昇为什么对一个保姆发了那么大的火，可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便将这件事情归咎于秦连昇偶尔爆发的情绪病上面。
只是遗憾袁阿姨走得时候，他甚至没有机会和她告个别。
如今，听说袁静姝再次出现，秦湛自然是有一些惊喜。
“他们在聊什么事你知道吗？”
宋明瑞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表情有点纠结。
秦湛皱了下眉：“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宋明瑞表情更别扭，可还不等他说话，病房的门已经从里面拉开，紧接着一个中年女人哭哭啼啼跑了出来。
秦湛愣一下，一眼便认出这是袁静姝。
“袁阿姨？”
“孩子，你怎么在这儿。”袁静姝分明也是一愣。
“怎么了，你跟我爸吵架了？”秦湛不明白，就算是过去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该忘了，怎么一见面就哭成这样。
袁静姝抹了抹眼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她也只是抽抽噎噎说了一句：“你问你爸爸去吧。”说罢，转身离开。
秦湛懵住，愣怔着看着女人背影在走廊里消失。
这时，门内秦连昇的声音传了出来：“秦湛来了，那就进来吧。”
宋明瑞终于松了一口气，开门请秦湛进去。
沈一枝的病房外面有一个小的会客室。
秦连昇站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
门边上则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运动服，手里握着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瘪着嘴，一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来人。
“这是谁？”秦湛问秦连昇。
秦连昇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眉头皱紧：“袁静姝的儿子。”
“那干嘛送这里来？”听说是袁静姝的儿子，秦湛的心唰的一下沉入谷底，他恍惚间揣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秦连昇嘟囔着骂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暗灭：“还能为什么，她非说这孩子是我的，放他娘的屁，我自己做没做过我还不知道？她就是想要钱，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送。”
墙边的小男孩眼中水意更甚，却没有哭，只是攥着玩具的手握的更紧，紧到他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秦湛有些不忍，将那孩子带到门外，让宋明瑞先照顾一会儿，然后自己重返回屋子里和秦连昇说话。
原来，当年袁静姝被辞退，就是因为她说自己怀了秦连昇的孩子。
秦连昇恼羞成怒，不肯承认二人之间发生过事情，又怕这事儿被秦湛知道，于是连夜辞退了袁静姝，叫她以后不要再登自己的门。
却没想到，袁静姝当年根本没有把那孩子打掉，而是生下来一直养到了现在。
只是孩子没有爸，她在城里也没有亲戚门路，孩子就连上学都是黑户。
如今，学校老师说黑户的孩子以后面临无法考高中，为了孩子的前途，袁静姝咬咬牙带他来找秦连昇，想给孩子上个户口。
却没成想，俩人谈不拢，袁静姝一气之下就把孩子扔在了这里。
秦连昇依旧很恼怒：“你妈当年雇她来的时候谁都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
秦湛倒是很冷静，他淡淡问：“你确定这孩子不是你的？”
秦连昇更怒，眉毛都立起来，粗声粗气：“我自己做没做我不知道吗？你把你爹当成什么人了，这辈子我只有你妈一个女人，就算她背叛我，我也不能背叛她，我干不出来那种事！”
说完，他气哼哼的离开会客室，走进病房，并将房门摔上，很明显对儿子的不信任表示愤怒。
秦湛也没劝，老爷子是个倔驴，他自己认定的事情哪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那小男孩的样子，几乎是和小时候的自己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又不得不怀疑，父亲是不是只是想要隐瞒掉这段不堪的过去。
如果是那样，那这个男孩未免有点可怜。
从病房出来，看见门口的男孩，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个破旧的玩具，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满满都是警惕和抗拒。
不知怎的，秦湛突然就想起当年的自己。
也是像这样，在大人们各自为阵的情绪漩涡里小心翼翼的寻求一点生活空间。
没人在意他们的喜怒，没人关心他们的想法。
同病相怜，他叹了口气，蹲下身，看着男孩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紧张的向后退了退，可背后是墙，他退无可退，半晌，才从唇齿间嗫嚅出一个名字：“渺渺。”
“姓什么？”
“没有姓。”他说完，又补充一句：“妈妈说我该姓秦，秦渺。”尽管他强装淡定，可还是难掩语气里的颤抖。
秦湛。秦渺。
一个深湛，浩大。
一个渺小，卑微。
和秦湛不同，这是一个从出生起就无端戴上枷锁的孩子。
枷锁来源于他的出身，也来源于生养他的母亲。
男孩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无助，秦湛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想找妈妈去么？”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秦湛嗯了一声，迈步前行：“嗯，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给忘了前文的小朋友们提个醒，秦老爹不是拔那啥无情而是心因性记忆丧失，完全忘了自己干过啥事。
当年哈5凤凰社上映，哈利波特在槲寄生底下吻张秋那一幕，直接给我吻心动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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