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轮效应
离得近了,她闻到秦湛身上微醺的酒气。
看样子今天秦家两父子又是不欢而散。
“吵架了?”她仰头。
秦湛苦笑:“不算,吵架是双方面的,你知道,我只是被动挨骂。”
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邓离离提着的心落了地,从他怀里钻出来,问道:“要吃点什么吗?”
“嗯。”秦湛点头,转身去浴室洗澡。
邓离离道:“你洗好澡出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他遥遥朝她挥了挥手表示听到,没转身。
邓离离独自去厨房做饭。
厨房的装修也是清一色的黑白搭配,因为俩人平时基本都是工作餐,很少进厨房,所以这屋子也少了些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说是煮饭,她也实在没什么手艺,只是用红色的珐琅彩锅子煮了一点面,放一些盐,又下几片绿油油的青菜,出锅时候倒上一点豉油和芝麻油。
“好香。”秦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
也只有他会被这样清汤寡水的晚餐吸引。
他的额发还有些滴水,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的系了一下,露出一小片麦色的胸肌。
秀色可餐,邓离离不用吃都觉得饱了。
她看看厨房一侧巨大的窗户,打趣他:“衣服系紧一点,不要被对面人看到你的春光。”
秦湛走过来,背身靠在窗户边上,肆无忌惮的看她:“不会。”
说着话,他握住邓离离的手腕,一把拉到了自己面前。
邓离离还在犯懵,就见面前人用手指勾开自己腰间的带子,将她紧紧地裹进了浴袍里面。
“只给你看。”他厚脸皮的逗她。
两人面对而立,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像是被人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焦了,只恨自己干嘛要和醉鬼开这样的玩笑。
秦湛身上未干的水沾湿了她的睡裙,她红着脸啐一句流氓,然后挣脱开他的禁锢,躲去卧室换衣服。
身后传来男人恶作剧得逞的低笑。
等邓离离换好睡衣,抚平情绪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面,用过的碗也被顺手洗干净放回了柜子里。
人已经换了睡衣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方才的旖旎一扫而空,只剩端正矜贵的秦教授。若不是他眼神依旧飘忽不定,邓离离甚至会以为短短一会儿,他已经酒醒了。
“过来。”秦湛张开手臂叫她,露出慵懒的神情。
邓离离乖巧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被他一只手圈进了怀里。
“要聊聊吗?”她问。
秦湛极少喝酒,今日如此,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见他爸爸影响了情绪。
“没什么,跟每次都一样,就是我爸想让我辞职回去接手家里的公司。”
秦湛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了国内神经心理学的权威,可这样的光环还是掩盖不了他本身是秦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秦氏集团是其父秦连昇年轻时候创办的,最初是做珠宝行业,后来又深入到日用文化等一些相关的民生产业,到如今南城有百分之三十的民生品牌都出自秦氏集团。
而这庞大的家产,只有秦湛这个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所以,近两年,秦连昇费尽口舌,就是想让儿子辞掉大学研究的工作,回去帮自己打理公司。
可秦湛态度坚决,一直不肯点头。
有些人天生起点就比人高,可他偏还要退回原点自己努力,秦湛就是其中之一。
“我明白你的难处,那今天和叔叔聊完感觉怎么样了?”邓离离慢悠悠的问。
她想知道既然是老话题,怎么看起来这次对他的影响尤其大。
秦湛侧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额发上,他低声道:“别用咨询手段对待我,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
先共情,再问开放式问题,让来访者首先感到被理解,再引导对方发泄情绪。
非常常规的心理咨询手段。
邓离离脸红,她没故意引导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却被同行逮了个正着。
好在他没揪着这件事不放,而是视线回正,淡淡道:“我爸今天说,如果我愿意答应他一个条件,就可以不再逼我辞职。”
邓离离眉心一跳,秦连昇她见过,尽管他对自己一直和蔼可亲像个邻家叔叔,但是言谈举止依旧掩盖不住身上精明的气息。
那是谈判桌上顶有条理有头脑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给秦湛许这样的承诺。
“什么条件?”她问。
秦湛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可他接下来的话却仿佛一个炸雷,把身旁的人炸的乱七八糟。
“我爸说,要么结婚,要么辞职回家接手公司。”
邓离离不知道结婚和接手公司这件事情在本质上有什么联系,可她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结婚,她想过,只是不敢提,到了她这个年纪,身边同学朋友也差不多都有了归宿,她也有压力。
她维持着自己仅剩的矜持,略微抬抬眼皮,问他:“那你准备怎么选?”
虽然二人都穿着宽松的睡衣,并不是什么好的求婚现场,可若是秦湛这一刻说要同她结婚,她觉得自己一定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身旁女孩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人懒懒的倚在他怀里,可秦湛却能似有似无的感受到她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
他抿了抿唇,错过眼,刻意忽视掉女孩眼神里的期盼:“我告诉他,我既不会结婚,也不会辞职回去接手公司。”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结成冰,然后一下子落到深渊里,碎成了若干片。
她感觉自己像是严冬腊月在室外被人浇了一桶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人都有些发抖。
这不是拒绝他父亲,明明是在拒绝自己。
她慢慢从他怀里坐直,保持均匀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结果已经很伤人了,她不能把这点儿自尊再弄丢。
秦湛看到她的小动作,想要再把她搂过来,却被人刻意的挣脱开。
“我自己坐会儿吧,你身上太热,靠着不舒服。”她勉强笑笑,想要维护自己的体面,却并不知道唇角别扭的弧度已经暴露了自己。
秦湛说:“你生气了?”
邓离离干脆的摇头:“没有,一早就说了你不需要婚姻,我也是接受了的。”
又能怪谁呢,她心里苦笑。
甚至不由自主开始给对方找理由,人家就是不婚主义者,你一早就知道的,这么失望还不是因为自己的期望值太高。
不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她明明情绪已经到了顶峰却依旧克制着,像个已经充满气的气球,稍微有一点刺激就要爆炸。
秦湛无法,调转话题问她:“不说这个,刚刚你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邓离离愣了下,显然被刚才的话题刺激的几乎忘了要说的事。
她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回道:“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我爸妈和外婆要过来看看我,要请几天假。”
秦湛点头:“嗯,可以的,反正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当给你休息几天了。”
他也不问原因,也不说见面,就好像与自己毫不相关。
经历上一个打击,这个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她淡笑:“谢谢秦教授。”
“不客气,邓助理。”秦湛还想用手捏捏她的脸,可被对方一偏头躲开。
他的手举在半空划了个尴尬的弧线,又落了下来。
小姑娘像是牟足了劲要和他别扭,倔而不自知的梗着脖子,想要远离他。
秦湛黑眸更沉,盯了她一会儿,猛地起身将人整个抱离了沙发。
“你干嘛!”邓离离急了,手脚扑腾半天却无法从他手臂里解脱出来。
他也不说话,视线向前,不顾她的挣扎,把人硬生生往卧室里面抱。
他下颌线绷的紧紧地,唇边还有刚刚生出来的青色胡茬,锋芒毕露的样子,有些骇人。
邓离离不重,可今日挣扎的却过分认真,从客厅到卧室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已经喘了粗气。
终于到了卧室,她被直接扔到了绵软的大床上面。
“秦湛,你混蛋。”终于没了束缚,邓离离眼睛通红的骂他。
秦湛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的听着她骂人。
直到她骂累了闭上嘴,他也没动。
邓离离却仍旧倔强的仰头盯着他,一副不肯服软的样子。
他沉默片刻,突然嘴唇动了动,随即坐到床边,似笑非笑的问她:“闹什么别扭,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想和我结婚?”
最后一句像是加了重音,一字一顿的砸进了她的耳朵里。
他还是那个表情,不冷不热的笑容,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欣赏某个掉进陷阱的猎物。
像是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像是要亲眼看她打碎自己仅剩的自尊心。
邓离离一阵耳鸣,头晕目眩,到底是咎由自取,作茧自缚,怪不了别人。
“没不高兴,你想多了。”她淡淡说。
这是一场博弈,就算是掉进陷阱,也不能说后悔。
“那就好。”秦湛没再多问,抬手关掉床头灯,一把将人按倒在床上。
在一起那么久,他从不哄人,邓离离也习惯了。
习惯是习惯,却还是委屈。
她顺势躺在枕上。
酒红色的睡裙因为她的动作而褪到大腿上面,白皙的长腿没有一点赘肉,整个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等人去采摘。
秦湛视线移不开,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俯身,想要去吻她的脸。
没拉严的窗帘透进一丝月光,邓离离觉得自己像是暴露在广阔的天地里面,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摇尾乞怜。
她拧过身子,一把将被子裹在身上,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言简意赅:“很晚了,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