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对不起，厉先生，对不起……您相信我……我刚才真的只是一下没有站稳，才会……”
“对不起！”
厉枔这会已经被扶了起来，倒在沙发上。
看着身边的小男孩涨红着脸跟自己道歉，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相信，刚才这个男孩想要扶起他时，应该的确是一下没站稳才会被带倒，刚好跌进他怀里；可之后小男孩突然笃定的眼神，和明显亲吻的动作，难道就真的只是幻觉吗？
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小男孩拽着他的领口，将浑身无力的他整个带倒，两个人就这样当着边向文的面，滚在了一起。
他现在甚至还能感觉到小男孩躺在他身下时那种剧烈的颤抖，还有对方神情里流露出的一种……
莫名的渴求。
这难道就是之前作者写的——
书中无论01都馋原主的身子？
他晃晃脑袋，像是想把那些诡异的画面从眼前甩开，然后把这一切归结为被边向文下药后产生的幻觉。
边向文本来是想自导自演一场和书中原主角受的“酒后乱性”，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但奸计没能得逞，还亲眼目睹了一场“心上人”和别人“酒后乱性”的现场直播，气得摔门而去。
无论如何，只要想象下边向文刚才那张因为愤怒或震惊而扭曲到面目全非的脸，厉枔觉得还挺爽的。
“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求您了，厉先生……”小男孩大约是见厉枔若有所思，没有说话，赶紧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求您不要赶我走！”
厉枔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一脸抱歉地缩在墙角，一个劲地道歉连都不敢抬头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
虽然刚才的场面闹得异常尴尬，但误打误撞的，也算是化解了他穿越后的第一次危机，他不想再深究，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化解眼前的尴尬。
“那个……你刚才……”他看着缩在墙角的小男孩，微微皱起了眉头，“说来找我干嘛的？”
话刚出口，他看见小男孩的表情更难堪了，立马反应了过来，刚才对方口中说的好像是……
着火。
虽然没来过这家酒店，但根据书中原主的地位和房间的装修不难看出，这里应该是家高档的五星级酒店。
这样的酒店怎么可能在客房失火这么久之后还毫无反应，任由边向文溜溜达达地过来看了出“好戏”，还留出时间让房间里的两个人尴尬了这么久。
厉枔本意是随便说点什么岔开话题，但“着火”这件事本身就有蹊跷，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发问，看样子更像是在质问对方。
“我刚才……的确、的确是听到了……火、火警警报……”小男孩支支吾吾地答话，越说声音越小，“可、可能是有人不小心误触了……”
“没有去问清楚就影响了厉先生休息，是我工作的失误。”他低低地垂着脑袋，“厉先生，对不起。”
厉枔实在不太习惯这样被人一口一个“厉先生”地供着。
他本人是草根出身，就算成名后也没什么架子，在剧组里跟放盒饭的大爷都会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之前，他身边也常年跟着个胖乎乎的小助理，日常相处就像朋友一样。
只可惜在之前那场爆破事故里，小胖子助理跟他一起进了医院，直到他穿过来之前，对方还是植物人的状态躺在医院里。
这让他莫名地同情起面前这个和小胖子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
在旁人眼中，他现在还是那个高岭之花的国际超模，作者在书里对原主的性格描写多次用到诸如“高冷”、“冷淡”一类的形容词，现在原主一朝落魄，大概更加不好相处。
面前的小男孩明显就很怕他。
“那没事儿了。”他摆了摆手安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时，一开门就撞上个冷脸的西装男。
来人自称是dm娱乐传媒的工作人员，负责安排厉枔之后的演绎工作，大概就是经纪人。
他带着公章来处理了之前那份签到一半的合同，顺便通知厉枔三天后参与综艺录制，到时候要搬去节目组统一的酒店，让厉枔提前做好准备。
厉枔看着这个所谓的经纪人全程面无表情，不止对即将参与录制的综艺也是没半个字的解释，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懒得介绍，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心里有些唏嘘。
正常节目组在筹备期联系艺人，恨不得提前半年、一年就定下档期，对好台本，深怕有什么意外出现；现在可倒好，他今天才跟边向文签了艺人合同，居然不出一个小时就有人通知他三天后参与节目录制。
要说这里面没点事先准备好的猫腻，傻子都不信。
关于三天后就要开录的综艺，那个经纪人虽然半个字介绍也没有，但厉枔心里已经有数了。
不管接下来边向文是越想越咽不下今天这口气，准备报复他；还是事后慢慢回过味来，准备继续pua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边向文肯定还会继续不遗余力地给他使绊子。
好在他也不怕。
不过就是个演技竞技类的综艺节目，边向文就算能在背后只手遮天，舞台上也有评委，屏幕前还有观众，总不会每个人都是瞎子。
他努力回忆起书里的剧情，想着怎么解决边向文即将给自己递上的小鞋，房中一时陷入沉默，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喊自己。
“厉先生……”从刚才那个经纪人进门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端茶递水的小男孩将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往前推了推，“喝点水吧？”
厉枔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见对方局促不安的眼神，和悄悄绞着衣角的小动作。
这让他突然觉得很熟悉。
之前跟在他身边的小胖子在紧张时，也有同样的小动作，大概是这个年纪小男孩的通病。
“你是我的助理吧？”他随口问道。
“还……还是实习助理……”男孩小声回答。
“没关系。”厉枔尽量随和地笑笑，希望对方能不要这么紧张，“今天起——”
“你转正了。”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正好看见小男孩眼睛里露出惊喜的光芒，散散碎碎地铺在眼底，藏都藏不住，但笑容还是很腼腆，有属于这个年纪男孩子特有的清澈。
以前跟在他身边的小胖子也有差不多的笑容，只可惜那场事故后，不知道小胖子还有没有机会再露出这样的笑了。
既然以前世界的事情他已经没机会过问，但至少现在，他不希望身边的人再有什么意外。
现在面前这个小助理虽然只是误打误撞替他解了围，但却实打实地得罪了边向文，还不知道会不会遭到边向文的报复。
他不希望连累身边无辜的人。
“你刚才也听到了，三天后节目就要开录，我颓废了这么久，身边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助手了——”
“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你收拾一下陪我进组吧？”
“……啊？”小男孩惊讶地愣了两秒，“好！”
说着他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谢谢厉先生！”
“不用，不用……那个……”厉枔实在不习惯这一套，尴尬地摆了摆手，“你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小助理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了。
“是、是……那个……”他尴尬地又推了推茶几上的水杯，“您、您……喝水……”
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厉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嘴角都干得起皮了。
本来只是寻常关心，可是嘴唇这种地方……
刚才……
房间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冻住了。
厉枔阖眸揉了揉跳痛的额角，躲开对方关心的眼神，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关系，自己的脑子到现在还不太清醒。
“能帮我泡杯咖啡吗？”
原主出事前应该是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就连酒店的客房都备着手磨咖啡的成套器具，厉枔把人支开后，撑着茶几勉强起身，走向卫生间的方向。
他想洗把脸冷静冷静。
双手撑着盥洗池，他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水珠划过颊边分明的轮廓，顺着下巴淌在胸口上，带来冰凉的触感，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可能因为原主是一线超模的原因，虽然同岁，但现在的“他”无论脸蛋还是身材，甚至比那个出事前的自己保养得更好。
唯一让他不太满意的就是头发。
原主留着接近肩膀长度的中长卷发，配上这张浓颜系的脸，性感又文艺，高贵又疏离，的确有书里说的那种超模厌世的高级感。
但这不是一个演员需要的。
这张脸已经有足够的侵略性和辨识度，如果个人标签太重，只会更难融入角色。
厉枔很清楚，他要做演员，而不是一个明星或者爱豆，观众可以不知道“厉枔”是谁，但他希望有人可以记得他用心塑造过的角色。
“厉先……枔哥……”小助理小心翼翼地端着咖啡，“小心烫。”
“嗯？”
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水声，厉枔正想着等会去哪找个地方把头发剪了，完全没注意到身边靠近的脚步声。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头跟小助理在对视间愣了两秒，就看见对方小脸一阵刷红，突然埋下了头。
“对、对不起……”小助理举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打颤，“我想着……您比我大几岁……就、就自作主张……”
“您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您的话，我会注意的。”
以前的小胖子私下里也都是喊自己“枔哥”，厉枔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
“没事儿，一个称呼而已，你叫着顺口就行。”
说着他关掉水龙头，随手拿起挂在一边的干毛巾，正准备擦掉脸上的水珠时，终于在镜子里发现点异样。
镜子里他柔软微卷的长发被水打湿，慵懒地贴在颊边，水珠顺着发梢和下巴滴在大喇喇敞开的胸口上，沿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打湿了他睡袍的襟口。
因为药物的关系，他的眼神里也还留着点微醺似的迷离。
这……
刚才他只当小助理还是害怕自己，现在看着镜子里的人，再联想到对方刷红的小脸和紧张的动作；尤其是在水龙头被关掉后，在安静的房间里，他甚至能听到勺子因为颤抖而轻轻撞击杯沿的声音。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接过小助理手里的咖啡，至少先结束了房中尴尬的声响。
咖啡入喉，并不算烫，但还是让他拧起了眉头——
太苦了。
出于礼貌，他勉强咽下一小口咖啡，“有糖和奶精吗？”
“……啊？”小助理疑惑地抬头，大眼睛不解地盯着厉枔，“没、没有……”
“枔哥……你不是从来……”他犹豫着开口，“都只喝黑咖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