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荀瑾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眼中瞳仁微微颤动,额角渗出细汗,濡湿细碎的发丝,让它们粘黏在洁白的皮肤上。她的目光像最执着的猎人,紧紧锁定金昭雪,好像光用眼神就能从金昭雪的大脑里挖出她想要的答案。
金昭雪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她因为荀瑾为她受法而自责;另一方面,听过荀瑾的话,她的理智猛然被捶打清醒,为自己的冲动和幼稚感到懊悔和羞愧。
情急之下,金昭雪张开嘴,可是千丝万绪堵住喉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震动嘴唇发出呃呃啊啊的叫声,眼眶越发的潮红,两只手用力抓紧荀瑾的胳膊,把脸进荀瑾怀里。
荀瑾用拇指揉捏金昭雪的太阳穴和肩颈,帮她理顺精气,以此达到舒缓情绪的效果。她边给金昭雪按摩边轻声说:“昭雪,你别急,咱们慢慢来,等你的心情平静一些再谈,我一直在这陪你。”
金昭雪深深做着呼吸,在荀瑾怀里点一点头。她擦干眼泪,泪腺已经停止了分泌,她就静静靠在荀瑾的胸前,倾听荀瑾的心跳和呼吸声。荀瑾的长发垂在她的脸颊边,蹭在她的脸上微微发痒,荀瑾身上散发的清幽梅香萦绕在她鼻尖,让她从紧张慌乱的心境中慢慢走出,逐渐安下心来。
我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呢?金昭雪埋怨自己。正如荀瑾所说,那些看荀瑾不顺眼的人,即使没有金昭雪的存在,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和荀瑾作对,她离开荀瑾不仅不能解决矛盾,还会让外人认为荀瑾留不住人心,惹出更多麻烦。而且,金昭雪对自己感到气愤,她这次居然受到挫折就慌了神,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实在是不应该。
金昭雪越想越懊悔,想要赶紧向荀瑾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
小瑞和元宵赶走珰珰后一直守在房外,元宵听到房里传出奇怪的啊啊声,踢开木门冲进去,大呼:“怎么样了!金昭雪是不是傻回去变哑巴了!”
屋里,荀瑾和金昭雪坐在床边,紧紧相拥,都扭着头看着门口,四眼发懵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元宵。
元宵伫立在门框中僵住的身形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伟岸”。
金昭雪腹诽,混蛋元宵,竟敢咒她变哑,顿觉喉咙和气管通常,开口骂道:“你才变哑巴了!”
元宵隐隐感觉对面少主看她的眼神似有不善,于是乎连忙使用转移焦点大法,一脸憨厚地向金昭雪堆起笑容:“昭雪姑娘!你一定不会离开花神府的对不对?你可千万不能走啊,花神府需要你,少主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的糖炒栗子。咳。
金昭雪瞥元宵一眼,阳光从元宵的背后照进来,把元宵烘的暖洋洋,此时此刻,在金昭雪眼中,元宵宛如一条眼睛亮亮的大型犬,还是快要流出哈喇子的那种。金昭雪说:“你是需要我的糖炒栗子吧!”
元宵滴溜溜转眼珠,疑惑金昭雪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荀瑾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可是嘴角早就挂上了奇特的微笑,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会发现她漂亮的眼珠深处里好像藏着一把锋利的飞刀,闪烁着刀刃的寒光。不错,作为侍奉荀瑾三十多年的最忠诚的贴身侍卫,元宵看出了荀瑾眼中的寒光。
果不其然,接下来,元宵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元宵,宁寿山,二十圈。”
“昭雪姑娘啊!”元宵立马窜到金昭雪脚边,抱住她的小腿,假装哀声哭泣,“这两天我日日夜夜为你煎药,熬粥,守在你身边,你是知道的,你就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这个赤胆忠诚的小侍卫吧!拜托姑娘帮我跟少主求情,我会再给你煮红枣粥的!”
金昭雪蹙起细眉,细品元宵这句话,迷惑地看向荀瑾,小声地试探问:“府主,刚才你说那是你亲自为我煮的红枣粥,这?”
荀瑾弯着桃花眼笑眯眯,“那当然是我亲自为你煮的红枣粥,方才元宵说错了。元宵,对吗?”荀瑾笑着给元宵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元宵体会出一阵恶寒,抱紧金昭雪的裤脚,可怜巴巴,“我说错了,是我陪少主煮的红枣粥,哇——昭雪姑娘你可怜可怜我,帮我求情吧,我的小脚真的不能再跑山了,呜呜呜,你千万不要走,你走了,就没人帮我求情了!我的小脚哇,上上次跑了十圈,上次跑了二十圈,已经肿成烧猪蹄了呜呜。”
金昭雪摸摸元宵的发顶,恻隐道:“元宵,你先放开手,我不走,我帮你求情。”
荀瑾的眼底为不可察地露出喜悦的笑意,转瞬即逝,等对上金昭雪的目光时,眼里只有淡淡的忧伤和深深的担忧。她用手穿到金昭雪手心下方,轻轻将她的手抬起来,握紧,凝望着她,眸子里微微闪光,说:“昭雪,你答应留下了?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金昭雪急忙说:“我不走了,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对。你救了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却任性地耍性子,本末倒置,是我不好。”她推一推在她腿边蹭来蹭去的元宵,有点为难地对荀瑾说:“府主,你能先原谅元宵吗?跑山太累了,她也没犯大错,我知道粥是你煮的。”
荀瑾顺着金昭雪给的台阶下,说:“既然你都替她求情了,这次就算了吧。”荀瑾在宽袖里竖了一下大拇指,元宵远远看见了,回给主子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眼神。
主殿里的新屋院修好了,就在梅园旁边,挨着荀瑾的院子。金昭雪被荀瑾请进新屋院,花神府上下感慨万分,荀府主终于和她的修侣住在同一主殿里了。
珰珰撑着一条方巾罩在头顶,遮着簌簌飘落的春花瓣,挪着莲步款款而来。她穿过一道圆圆的月门,望着画廊上盛开的藤萝,一边嫌弃难打扫,一边用手接花瓣,乐呵呵地走进供人休憩的池边小榭。
金昭雪做了樱桃乳酪,在水榭里赏花喂鱼。
“珰珰来了,快坐,尝尝这个,我新做的。我知道你爱吃甜的,这回错不了。”
珰珰坐在小瑞旁边的摇椅上,刚一坐下,脚那一头就翘起来,珰珰吓了一跳,但摇了两下,感觉还蛮好玩。她吃了一口樱桃乳酪,酸甜绵软,清香可口,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想好了,真要留在下来,不跟我去吉光府?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哦,错过这次,以后有你后悔的。”
“真不走,而且我永远不会后悔。”
珰珰哼一声,耸鼻子,“那好吧。不过人的话永远不要说的太满,你怎么就知道你不会后悔?看在你给我的账本还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吧,表面上看你以为凡界洞府比的是收成,错,其实真正比的是洞府背后仙门流派的力量,否则你觉得为什么荀瑾杀个凡人都要被沧流宗责罚?因为金精府背后是炎婪宗,炎婪宗比沧流宗势力强,沧流宗自然不想因为一个废根修士得罪炎婪宗。”
金昭雪垂着眸子,丢出几粒鱼食,引得池中锦鲤竞相来抢,掀起一阵阵水花。
“而我们吉光府就不同了。”珰珰略微昂起下巴,神情得意,喂了一口樱桃乳酪进嘴里,呼噜说道:“吉光府隶属凌霄宗,凌霄宗千年来称霸仙界,屹立不倒,霸主地位无人能撼动。如果你进了吉光府,为吉光府做事,日后在凡界谁敢欺负你?”
金昭雪听到这算是全部明白了,珰珰的这一席话也应证了金昭雪此前对珰珰来花神府意图的一些猜测。
金昭雪倒了一杯白梅茶,看白蒙蒙的热气氤氲开,眼神定定看着珰珰,说:“其实你想说的,是让我去吉光府为大公子孙斯淼做事吧?”
珰珰微微一怔,笑而不语。
“我一直在奇怪,你来花神府为什么呢?为了荀瑾?可是除非我在,你根本不会亲近她,相反,你在花神府处处与我碰撞,刺激我吵架就算了,居然还暗中给我提示帮我,我想来想去,你只是在制造冲突,但不想害我,所以你的目标在我身上。”
“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珰珰拿出一枚金币,放到耳边,吹一吹,听它发出悦耳的铮铮声,说:“大公子每年开给我非常高的工钱,如果能把你带回去帮他在吉光府发展农业,你我都能赚到更多。”
金昭雪靠近她一点,看看她手里的金币,又看向她,说:“一个只喜欢钱的俗人,能把洞府背后的仙门势力挂在嘴边加以分析?依我看,以珰珰姑娘的才智,恐怕志向不会仅仅限于凡界吧?我也是。”
珰珰眼珠看向莲池,嘴角一提,“你是不知道灵界甚至仙界的大买卖有多肥美,纵横商会之中的野心有多刺激。尽管这个世界灵力至上,但我相信像我们这样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能通过别的方式一步步登天,实现属于我们的价值。”珰珰眼中充满憧憬,旋即正色,把金币收起来,直起腰,坐远一些,说:“我带不走你,不过你也别想打我的主意。你的记账方法和财务报表虽然很好用,但我不会随便被你哄骗。我懂得礼尚往来,收了你的好处会给你报酬,至于其他的”
金昭雪暗自感叹珰珰是个有情有义的财迷,策反不了,却听珰珰说:“也不是没有商量。”
噗!金昭雪险些一口嫩血吐在珰珰脸上,说好的有情有义不会被哄骗呢?
珰珰逆着光,面容被笼罩在阴影里,鹰视狼顾,嘴角勾起:“金昭雪,你要明白,我是跟着利益的味道前行的动物。假若有一天你能用利益把我引来,也许有一日,我也会被别人用利益引走。”
金昭雪靠在摇椅上,略一点头,“你这样直接把利害关系挑明,我反而对你更放心。”
珰珰咧开嘴,露出锐利的犬齿,说:“以我对你的观察,从长远来看,你是比孙斯淼更有潜力的合伙人,所以,如果你能做到我说的事情,我们或许能碰撞出更激烈的火花。”
金昭雪给她端上一碗新的樱桃乳酪,问:“你要我怎样做才肯跟我更激烈的碰撞?”
水榭外,前来送胭脂的元宵趴在窗户下面偷听,一脸震惊。